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偷走月亮>第21章 病来如山倒

  那天之后,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孟奕嘉和陈晨依旧每天交换练习册,也依旧不说话,只是她们以为的不经意,看起来却十分刻意。

  是夜,晚自习时间,四月份,学校已经停了暖气,坐在最后一排的陈晨和高宇轩冻得瑟瑟发抖,因为夜自习有巡视老师,班级的前后门都大敞开,走廊的窗户被老师打开了,冷风从后门灌入,主要目标就是二人。

  陈晨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冻僵,她搓搓双手,将羽绒服外套裹紧,往下拽自己的校服裤,试图让脚腕能暖和一点,一旁的高宇轩因为太冷,腿抖得像是筛子。

  “别抖了!!!”

  从练习册拐角撕下一块纸,陈晨用力写下三个字,颤抖着扔到高宇轩桌上,谁知这家伙看了以后轻哼一声,把自己的桌子往边上挪了挪,然后继续抖腿。

  陈晨翻了个白眼,擦擦冻红的鼻尖,不停地看手表,盼着下课能去水房暖和一会儿。

  下课铃刚响起,陈晨和高宇轩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教室,等同学们听到动静回头后,已经看不到二人的身影,二人的目的地一致,前后脚到了水房,靠近那个铁皮大家伙,好一会儿,陈晨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这哪成啊?每天不被冻死就不错了,还学什么学。”

  看着像个老大爷一样,双手揣进袖子里的高宇轩,陈晨长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二人没有浪费在水房的每一秒种,上课铃响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回到冰窖一样的最后一排,说来奇怪,前几天她在班里走了一圈,发现只有最后一排冷,这让她咬牙切齿咒骂王建一百遍。

  从后门进教室,大家都低着头学习,她的桌边却站了一个人。

  “你不回座位干什么呢?”

  陈晨拉开椅子坐下来,歪着头看李疏鸿。

  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怀里的棉服外套递给她,然后大步走回座位。陈晨愣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桌上还有一包暖贴,和一个灌满热水的暖水袋,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高宇轩挤眉弄眼,不用说话都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陈晨挥挥拳头,示意他安分一点,他耸耸肩,缩进外套里,活像个罗锅老头儿。

  虽然快要冻死在料峭“春风”里,陈晨还是没有接受这件外套,将它叠好放在窗台上,口袋里还塞了二十块的暖贴钱,她不想和他有什么纠缠。

  处理完这一切,分给高宇轩两片暖贴,又贴了几片到脚腕处的袜子上和右手的袖子里,陈晨才觉得好一点,这时她算是理解《送东阳马生序》中“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晚自习,别说学习了,她现在整个大脑都处于宕机状态。陈晨给李疏鸿指了指放在窗台上的衣服,摇摇头表示自己没用,然后和王冬冬结伴回宿舍,王冬冬握着她攥成拳的双手塞到自己的口袋里,满脸担忧。

  “这么下去你都要冻感冒了,要不和老师说说?”

  阿嚏!还真让她给说中了。

  “你别乌鸦嘴,再说了,他是个愿意搭理我的人吗?”

  “说不定呢,要不让高宇轩去说?王建不是挺喜欢他的?”

  陈晨摇摇头,王冬冬也不再多说,紧紧贴着她,想带给她一点热气,二人依偎着走回宿舍。

  日复一日,就这样死循环,学校小卖店没有暖贴,李女士出差,陈晨不想让她担心,就没有给她打电话,终于在她和高宇轩都感冒后,高宇轩忍无可忍,鼻子里塞着两团卫生纸去王建办公室说这件事,陈晨看着他的身影,没报太大期望。

  果然,不一会儿,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王建真不是个东西!”

  他愤愤地往桌子上锤了一拳,然后疼得龇牙咧嘴,往拳头上吹气。

  陈晨叹了一口气,有种不祥的预感,平常除了晚自习和数学课,其他老师都同意关上后门,现在这么一说,只怕是不妙了。

  下节是英语课,上课前陈晨关上后门,不久,一阵刺骨寒风裹挟着二人,陈晨和高宇轩同时回头,看到打开后门,靠在门框上的王建。

  陈晨心里又叹一口气,一学期的相处,她算是认清了王建的真面目,他不觉得累陈晨都觉得累,身为老师,用这样幼稚的办法和学生做对有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晨和高宇轩一个咳嗽,一个打喷嚏,二人的双重奏让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没办法讲课。

  “怎么还唱起二人转啦?”

  老师放下书,面带笑意看向二人,班里的同学哄堂大笑,都回头看,没人注意到陈晨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去,把门关上。”

  王建已经不在后门了,高宇轩颠颠地去关门,他一脚将抵住后门的拖地桶踢开,陈晨听到他低声骂了几句,但自己的意识已经模糊,就没有多说。

  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好不容易熬过一天,晚饭时间王冬冬不知道哪去了,陈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趴在桌上,眼前一片模糊,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发烫,嘴唇干到起皮,喉咙里好像着火了,她费尽力气打开水杯,杯里没有一滴水。

  一瞬间委屈涌上心头,她伸手想要盖上杯盖,杯子却滚落下去,眼泪不受控制,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她没有去捡杯子,脸埋在臂弯,在眼泪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下是数学课,然后是晚自习,巡查老师是王建,她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一天,似梦非梦,陈晨甚至觉得自己没办法熬到第二天。

  晚饭时间很短,可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再有意识时,是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陈晨觉得身体像灌了铅,怎么也起不来,好像有人在推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睁开眼,发现是老郝,他周围还站在一圈同学,大家围成一个圈,陈晨看得不真切,看不清大家的脸,只能听到不同的声音。

  “烧成这样了还不说话,走,给家长打电话。”

  老郝伸手摸了她的额头,然后拽着陈晨起身,滚落在地上的杯子不知道被谁捡起,里面打满热水,安安静静放在桌角,陈晨满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围着自己的同学,拿起杯子跟着老郝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多少老师,老郝拿起手机递给陈晨,却被陈晨推了回去。

  “老师,我妈妈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不想让她担心。”

  老郝白了她一眼。

  “给你爸打。”

  “我没有。”

  许是感冒的缘故,有些鼻塞,说话声音闷闷的。

  “什么?”

  他的表情有些诧异,没有理解陈晨的话。

  陈晨看着他,注意到他还是穿着黑运动服配红袜子,心里有点想笑,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笑出声,应该是烧坏脑子了。

  “我小时候他们就离婚了,我跟我妈,和他没有联系。”

  听了这话,老郝没有再问。

  “那有没有什么住的近的亲戚?”

  陈晨摇摇头,喉咙又肿又痛,应该是扁桃体发炎,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上课铃响,老郝夹起一本书,拿着他泡满枸杞的水杯,看样子要去给理科班上课。

  “先回去吧。”

  陈晨乖巧地点头。

  “嗯,谢谢老师。”

  说完以后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回教室。

  王建已经站在讲台上了,陈晨默默走回座位,刚坐定,王建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有些人啊,真是矫情啊,我就不信四月份的天气还能把人冻坏啊。哎,有这算计老师的功夫啊,多学学数学,不至于拉全班人的后腿啊,啧啧啧,脸皮真是厚……”

  不用听都知道这个“有些人”指的是谁,陈晨连眼皮都懒得抬,爱他怎么说,可是谁知道王建的话还没说完,前排传来“腾”的一声,陈晨吓了一跳,抬头看,发现是孟奕嘉站了起来。

  她一言不发,拿着书本来到最后一排,站在后门的柜子旁边,平常也有犯困站到最后一排听课的同学,这倒是不稀奇,可是没有孟奕嘉这样直接的。

  在全班人的注视下,孟奕嘉不慌不忙摊开书本,然后直直对上王建的眼神。

  “咳咳”,许是为了掩饰尴尬,他干咳两声,“大家都要向孟奕嘉同学学习啊,困了就站起来清醒清醒,人家可是主动站到后门去的,这说明某些人啊,真的是……”

  他的话音又未落,孟奕嘉重重地关上门。

  这下轮到王建难堪了,他刚要发难,前排的一个女生举手。

  “老师,我们这节课讲上次那道函数题吗?”

  王建顺着台阶下来,也不好太为难孟奕嘉,于是开始不情不愿地讲题,陈晨没有回头,强迫自己看黑板,哪怕中间被王建嘲讽不懂装懂,她也依旧死死盯着黑板,只是眼前的字都模糊了,是眼泪吗,她不知道。

  陈晨不愿意伸手抹眼泪,大滴泪珠滑落,她倔强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