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要、上、你。”◎

  这句话落地后, 宗行雍居然真的闭上了嘴。

  他盯着殷臻,仿佛在思考什么。

  殷臻没管他,开始在他身上摸索到底伤在什么地方。漆黑一片, 他隐约只能见到一点微弱的衣襟亮光,全靠感觉往下触碰。五指从下巴开始, 从脖子到胸口, 从起伏胸口到硬梆梆腹肌,再往下……

  手腕被一把抓住。

  虽然看不见人, 殷臻还是垂眼,和黑暗对视。

  “殷臻。”

  宗行雍幽幽:“你往什么地方摸?”

  殷臻简洁:“伤口。”

  “……”宗行雍费解, “你不能问本王伤在哪儿, 非要上手摸?”

  殷臻手腕一挣脱,很快找到了伤口, 在小腿, 一共两处。宗行雍身上大量的血腥味应该来自别人, 他心中稍定, 冷静地判断失血程度和血液体量, 然后抬了下头:“有毒吗?”

  “不是毒。”宗行雍懒懒抬了下手, 向他展示自己无力的关节,“是迷药一类能让野兽失去争扎力气的东西。”

  殷臻摸到一手粘稠湿热的血, 他眼睫毛一颤动, 从宗行雍衣衫下摆“撕拉”下一块布。

  “不是怕血?”宗行雍问他。

  殷臻:“看不见。”

  血缓慢止住。

  能做的都做了, 殷臻权衡了一下洞的高度和宗行雍腿上的伤,决定等。

  时间一秒秒流逝。

  “箭学了多久?”宗行雍问他。

  一片寂静中, 彼此心跳清晰可闻。

  殷臻有一点点冷:“不久。”

  他时间有限, 必须花在刀刃上。骑术和箭术最精, 夜以继日高强度的训练折磨出来的结果。从他想要皇位那一刻开始,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为了同一个目标。

  过了一会儿,他说:“孤去大金寺是第一次出宫。”

  当时费了点功夫才打听到摄政王行踪,为了避人耳目易容。

  “本意是和你谈谈。”

  “后面的事……”他顿了顿,道,“孤在摄政王府能第一时间得知所有官员动向和立场。”

  宗行雍的书房对他全然敞开,不如说整个摄政王府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不是宗行雍毫不设防,是摄政王足够自信。

  殷臻:“孤不是去杀你。”

  他身上有坚硬和柔软交织的奇异气质,微微弯着身,双手环膝,绸缎刚抽下来给宗行雍绑伤口。长发如瀑,铺满整个后背。

  “也没让孟忠梁杀你。”

  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殷臻不再开口。

  宗行雍不知道信没信,问:“腿怎么回事?”

  在摄政王府那两年能跑能跳,逼急了还给他翻个墙,从院墙一颗高大柿子树上纵身往下跳。

  “南下江州治水。”殷臻轻描淡写,“雨季潮湿。”

  一点微薄月色映在洞壁上,映下菱形光斑。

  宗行雍少见这么沉默,殷臻甚至有几秒怀疑猎户给他下的是哑巴药。不由得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宗行雍低笑了声。

  “真不杀本王?”

  问了一遍问二遍,烦不烦。

  殷臻:“现在不。”

  现在不,以后不一定。

  “那走吧。”宗行雍从地上站起来,松了松腕骨,发出“咔嚓”一声响:“出去。”他右腿确实受了伤,不过不至于站不起来。

  殷臻呆了一瞬。

  “骗你的,没毒。”宗行雍毫不费力将靴中匕首往洞中央一掷,匕首不断震动,狠狠钉进内壁。

  “怎么总上当。”

  殷臻冷冷:“你有病。”

  宗行雍托着他腰往上举,好脾气:“有病有病,本王是有病,一切错都在本王……脚上别踩空,用点力。”

  殷臻上去后蹲在洞边,他没注意,撒下去一把土。宗行雍衣领里勾进去少许,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复杂地仰头:“本王来凉州城主府第一日,头上屋顶年久失修,掉下来一截灰。不会是……”

  殷臻清咳一声,看天看地就是不往下看。

  宗行雍:“……本王知道了。”

  “当时本王说了句什么话。”他似笑非笑道,“不就是说本王在中州早有妻室,太子不满意?”

  他俩一人在坑底一人在洞沿,明晃晃月光漏下去。殷臻抿紧了冰凉的唇,他显然又不高兴了,干巴巴:“没有。”

  宗行雍插着那截匕首往上爬,还有精力开玩笑:“真话,本王跟太子只差一杯交杯酒。”

  殷臻瞪着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话是这么说,宗行雍爬上来时还是伸手拉了一把。

  指骨细长,瘦如莹莹竹节。脉搏在指下跳动,微弱但有力。

  宗行雍没忍住笑了下。

  没中毒是好事,所以被骗也没什么。跟他在一起久了,很容易猜出他大部分的心理活动,这人生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通常因为一些很离谱的原因——至少在摄政王看来很离谱,譬如不洗手脱他外衣,生气的原因居然不是他动手动脚,是他没在跟前洗手。

  背上牡丹勉强算是好看,气了几日压根忘了有这一回事。摄政王口头保证以后伺候他沐浴更衣,绝不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事儿揭过去了。要吃柿子要吃螃蟹,又懒得弄脏手,于是接受投喂,只要宗行雍凑过来亲他时不吃掉他嘴里太多食物,他就不炸毛。秋天时掉头发,蹲在门边一根根数,数到一百根被兴致上来的摄政王往榻上拐,晕了也不生气,第二日睁着红肿的眼睛告诉宗行雍,每日晨跑。

  根本起不来,特指把人缠住的摄政王。

  很有趣,也很好玩。

  不止在摄政王府时喜欢,如今的殷臻他仍然喜欢,且更甚。从前宗行雍觉得有趣,当府中多出只娇生惯养的猫,爱宠说到底是宠,他不需关心宠物的喜好心思;这种固定思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改变。但现在,摄政王忽然隐约认识到,不能。

  宗行雍从来没有在乎他人感受的习惯,此时月色太好,神差鬼使,他开口:“在本王府中那一年,开心吗?”

  殷臻一顿,无声地望向宗行雍。

  宗行雍没有逼问的意思,又道:“开心吗?”

  他没能听到回答,马蹄声自东面响起,一群衣袖上绣青鸟纹饰的死侍策马疾驰而来,悉数翻身下马,顷刻在二人面前跪了一地。

  蚩蛇额头上冷汗冒尖:“少主——”

  从均随后而至,急切地看向殷臻:“殿下!”

  殷臻唇原本要张开,倏忽紧闭。

  “嘘,噤声。”宗行雍一抬手,侧头,“太子?”

  殷臻:“答案不重要。”

  “不重要?”

  火把林立。

  “死一个太子罢了,对本王来说不是困难的事。”

  “死了太子,留下殷照离。”

  跳跃的深橘黄光影中,殷臻彻底看清了宗行雍的脸。他一手压在脖颈后,遗憾地淡笑:“太子应该庆幸,本王改了主意。”

  殷臻后脊背悚然一凉:“你打算做什么?”

  宗行雍温和道:“说错一个字,太子丧讯在三日后午时抵达京城。等本王大胜回朝那日,迎你进府。”

  可惜。

  他从“孤从来没有过太子妃”还有“孤不想杀你”两句话中获得了全新的、从来没有的感受,这种感受对他的吸引力远超过把人困住的欲望,快感超过杀人。他并不能具体明白那是什么,却有探究的兴趣。

  他决定等一等。

  至少搞清楚那是什么。

  殷臻笑了一笑,调子压得慢极:“宗行雍。”

  “真有那么一日,你会死在孤之前,孤保证。”

  头顶乌云遮蔽的弯月露出尖尖一角,恰似当年月光。

  而他们都不是当时人。

  “殿下,可有受伤?”

  “没有。”殷臻揉了揉眉心,“张松如何了?”

  从均:“押进军营牢狱等待问审,拖出来时没了手。”

  “军中遣返后将无处可去。”

  殷臻并不意外,他走在回军帐的路上:“赌坊主人闻春,查到什么?”

  “此人神秘,十几年前落脚青州,开了赌坊。属下探查消息时听到一件事,闻息风有时叫他舅舅,有时又叫他伯父,还有人说他们曾听闻息风叫他姐夫。”

  “能知道先后顺序吗?”殷臻沉吟片刻。

  从均摇头:“不知。”

  “闻息风看上去不小,他要嫁入肃州城主府的堂姐,可有此人。”

  “确有此人,双十年华,据闻两家已在议亲,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殷臻慢慢摩梭自己右手凸出的腕骨。

  肃州城城主江清惕,今年三十有七。他厌恶中州人,因为十几年前被中州来的庸医治瞎了眼,闻息风说他舅舅讨厌文弱病秧子,问他为什么没有跛脚……

  医术、跛脚、文弱。

  周围有一个人完美符合所有条件,而他近日在凉州城出没。

  殷臻:“江清惕如今还未成亲?”

  “未曾。”从均给他肯定答复。

  殷臻想不到:“十几年不成婚的人一日忽然要成婚,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从均老老实实:“属下不知。”

  “公孙大人若是在,应该会知道。”他道。

  公孙良一路押着图鲁回京,他在对方手中吃了不少苦头,从把对方推上囚车开始摩拳擦掌。

  殷臻:“隔日去城墙上撕一张庸医的通缉告示。”

  他脚步一转往宗行雍帐中走,正好瞧见从门口出来的阙水。

  阙水停下,笑着冲他道:“殿下这几日见着气色好些了,想必是药有些用。”

  殷臻视线在他跛腿上停留。

  “孤有一件事想请教。”

  阙水将医箱往上提:“殿下去我帐中喝一杯?胡地烈酒,馋这一口许久了。”他回头瞧了一眼,露出狡黠的笑,“别告诉摄政王。”

  殷臻双手交握,认真道:“孤甚少沾酒。”

  “一点点,不碍事。”阙水道,“驱驱寒。”

  阙水帐中有草木清香,混着单薄药材气息。他腰间拴了个钱袋,上边绣了常见的鱼鸟纹样,里面鼓鼓囊囊,放着的东西不像钱币,像棉花。

  真是烈酒,酒气熏人。

  殷臻面前放了白玉杯,里面盛着浅浅一层琥珀色酒液。阙水不知在里面放了片什么草叶,小船儿一般从这头滑到另一头。

  “见怪,没来得及收拾。”阙水稍微整理了案几,露出一块空地,“殿下请坐。”

  杯中酒加了一片小小叶子,怎么这么好看,殷臻低头瞧了一会儿,心想。

  “殿下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一会儿我怕有人来帐中找人。”

  殷臻自动忽略后半截话:“你来过此地?”

  “来过,”阙水将袖子卷起,伸手去给眼前草药做分类,有一搭没一搭回他的话,“好多年前,随当初的主人一起来关外,待了段时间。”

  “来做什么?”殷臻问。

  他一点儿不客气,有问题真问。

  倒也不让人觉得讨厌,比坐这里半天打太极好得多。

  阙水笑了:“来给一个父母双亡哭瞎了眼的少年治眼睛,那时我医术不精,把人治瞎了。”

  酒的味道在鼻尖散开,殷臻觉得喉咙干,微微舔了舔下唇。

  “肃州城城主江清惕?”

  阙水将草药放进捣药罐中,细细地转:“如今我的通缉告示恐怕还贴在城墙上。”

  殷臻伸出指尖碰了碰杯壁,一心二用:“可他没有瞎。”

  “是没有瞎,殿下。一年后我又回来,把他的眼睛治好了。”阙水耐心回答每一个问题,“没等他睁眼就走了,他还以为害他的和治他的是两个人呢。”

  “下一个问题孤不知道能不能问。”

  阙水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也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殷臻道:“孤问你,你自然也能问孤。”

  一点君臣的架子都没有,阙水见过的上一个王公贵族让他在雪地跪了半个时辰。

  那人最后死了。

  “殿下先问吧。”他对殷臻道。

  毕竟是别人身体上的残缺,殷臻指甲盖压在瓷杯上,为了缓解紧张喝了一口,辛辣感自舌尖喉头炸开,他差点被呛到,以袖掩唇咳嗽:“咳咳……咳咳。”

  “孤想问……你,”他缓了会儿,道,“脚是怎么跛的。”

  阙水三言两语交代:“我以前的主人是一个毒师,他效忠权贵之家,当年我们任务失败,他死了,我受到波及,逃跑时腿上留了伤。”

  “被少主救了。”

  殷臻坐直了身体,刚刚那口穿肠入喉的感受很好,他没忍住瞧了眼酒杯。

  又瞧了一眼。

  缩在袖中的手冒出指尖。

  “轮到你了。”他正襟危坐道,“你有什么想问孤。”

  “不是什么大事。”阙水道,“想问殿下知不知道少主帐中那个半人高的木箱子中装了什么。殿下要是看了能告诉我,那就更好了。”

  殷臻想了想:“孤看了再决定能不能告诉你。”

  阙水不置可否,他看了殷臻面前见底的酒杯:“殿下今日应该能睡一个好觉。”

  殷臻尚不能明白他话中深意。不过此时帐帘被一把掀开,一道寒风涌进来,吹的他打了个哆嗦,宗行雍那张黑如锅底的连出现在面前。

  ——好怪,他是怎么一下在外面一下在里面的,殷臻头脑不清醒地想。

  他揣着袖子端坐,睁大眼。

  宗行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倒是先闻见空气中极淡的酒香。他拿起酒杯嗅了嗅,脸上表情变得奇怪:“你给他喝了酒?”

  阙水:“不多,刚好够睡一觉。”

  宗行雍:“明日本王找你,江清惕大婚,给几家氏族递了请帖。”

  阙水分错了草药,仔仔细细挑拣回来:“知道。”

  “你不去?”宗行雍道,“请帖递到本王手中,让转交阙氏阙水。”

  阙水:“再看吧。”

  ——殷臻上一次喝酒在摄政王记忆中没那么清楚,喝太多,既然没喝太多事情应该不大。摄政王心存侥幸这人喝醉了应该不会因为洞中话找自己麻烦,心安理得又带忐忑地把人带走了。

  殷臻这时候还显得很正常,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只不过出帐时绊了一跤,趔趄了一下。

  眼疾手快扶住了。

  从这里到宗行雍营帐,一路上殷臻没说一句话,安静得反常。他脚步较平时迟缓了些,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宗行雍还有堆破事要处理,他一箭给孟忠梁留了活路,对方的口供和张松手中物证要一同拿出来。

  殷臻又占了案几一个角,静静地观察。

  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下属问:“王爷,我们是不是照原本计划先潜入肃州城内探查一番?”

  什么计划,孤不知道。

  殷臻眉心皱起来。

  汇报的下属一张削瘦的唇开合,殷臻勉强捕捉到关键词:城主大婚,城门敞开,戒备较松,装作来往商旅,或许可以一试。

  宗行雍:“先这么做。”

  嘴上这么说一直在观察殷臻动静,没听见一句有意见的话,眉梢挑起来。

  他府中倒也有琼浆玉液,殷臻下过酒窖,喝多了闷头就睡,一点不惹事。相比之下这次太少,没到能把人醉晕的程度。

  宗行雍试探地喊了声:“太子。”

  殷臻迟半拍地扭头。

  跟他四目相对。

  “你不去?”摄政王问。

  殷臻没说话,抬抬下巴:“箱子里装了什么?”

  口齿清楚,看来没醉。

  宗行雍漫不经心:“自己去看。”

  殷臻扶着桌案站起来,走一条笔直的直线来到箱子面前,那箱子半人高,底部褪了漆,大约是常年跟着辗转的缘故。

  箱盖重,殷臻反应一会儿,站在那里不动了。

  接着转头,看宗行雍。

  “打不开就别看。”宗行雍懒懒,“本王腿伤了,走不过去。”

  殷臻目光落到他腿上,往回走。

  他坐到跟刚才一寸不差的位置,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不动了。

  脑子里神游天外,想肃州的事。

  然后:“你打算怎么进去?”

  宗行雍:“有个交好的胡地人,七日后要带着货物进城一趟,乔装。”

  “怎么,太子想去?”他准备就寝,开玩笑,“他有个夫人,要跟他一道。太子要女装,也不是不行。”

  殷臻一直静静坐着,此刻仿佛突然回了神,凑到他领口嗅了嗅。

  靠得极近了。

  宗行雍面前是一排睫毛,蝶翅一般扇动。

  他视线顺着殷臻微敞领口至一线玉色锁骨,顿了顿。

  用怕惊扰的声音问:“找什么?”

  “土。”

  他埋头专心致志找了会儿,把宗行雍衣襟翻得乱七八糟,还提起来抖了抖,没见着一点灰尘,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不见了。”

  宗行雍任由他在身上翻找,终于没忍住:“……本王换了。”

  以殷臻现在的大脑的清醒程度还需要消化这几个字,他脑袋晕人也晕,一个宗行雍在眼前模糊成无数个。

  “一二三。”他正儿八经数数,冲宗行雍灿然一笑,“八个。”

  他褪去了易容,刚洗过脸,如清水出芙蓉,眉眼弯着,不停笑。

  宗行雍把他脑袋按住,哑然道:“阙水到底给你喝了什么?”

  不对,上次他在酒窖喝了太多,说是醉了不如说是晕了。

  这是真喝醉。

  殷臻一听这话像是触发什么关键词,猛然捂住嘴,小声:“不要告诉宗行雍。”

  “……”

  摄政王磨了磨牙:“为什么?”

  殷臻左顾右盼上看下看,谨慎地:“他……烦。”

  真就除了“烦”“滚”没别的话骂人。

  怎么看怎么招人疼。

  第二日醒来恐怕要羞愤得一剑杀了他。

  不管,那也是明日。

  宗行雍捧起他脸狠狠亲了一口,“啵”一大声。

  殷臻立刻露出僵住的表情,狠狠擦了下脸。他藏在发间的耳朵红透了,可能是热,默默伸手,遮住了耳骨。

  他皱眉:“你把口水蹭到孤脸上了。”

  “擦干净。”他命令。

  宗行雍弄来一张湿帕子给他擦脸,索性擦了整张脸。摄政王第一次伺候人,不熟练。殷臻被闷得难受,把帕子没收,盖在头顶。

  “本王出去找人给你熬醒酒汤,待这儿别动。”说完宗行雍要走,又不放心地回头,“数十个数本王就回来。”

  “不。”

  殷臻忽而惊醒,一双漆黑瞳仁直勾勾盯着他,眼尾因酒气而熏红,拖出长长一条艳色。

  他一把抓住了宗行雍衣角。

  灯火晃动下美人面如芙蓉,眼中流出的魅意令人心惊。他什么都不做,光是待在榻上,摄政王就有什么都捧到他面前的冲动。

  宗行雍喉结上下一滚,

  阻力大,他走不了,故意逗他:“怎么?太子舍不得本王?”

  这人实在讨厌,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为什么孤不能做?

  殷臻拽住他衣角的手用力。

  他抿唇,气沉丹田,积蓄反抗力量。

  宗行雍跟他对视,听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表达诉求:“孤要……”

  真稀奇,五年来他从未对本王提过要求。

  这时候摄政王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他哄着人道:‘要什么?说出来,本王都满足——”

  戛然而止。

  殷臻铿锵:“上你。”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连载日更不适应,听取大家意见决定隔日更六千,只多不少。固定时间十二点,只提前不推迟。下一章在后天中午十二点,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