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成年人的早安是带着黄油香的。
“早安。”
“早安。”
德南切斯安互相对彼此说。
杂货店的空气里是干燥的面包香，面包上淋了亮亮的黄油，香气是热烘烘的，咸酸的热汤里升起热气，米饼浸在汤里，慢慢软化。隔水加热了的甜牛奶是德南的最爱，他当下正嗦着一个口感微酸的芒果。嫩豆腐浓汤准备起来很快速，微波炉“叮”的一声，切斯安取了放到桌上，供一家子人享用。
“芝麻酱，亲爱的。”德南看向舀汤的切斯安，用嘴叼住了一片切好的面包。
“好的。”
切斯安停止舀汤的动作，起身走到橱柜边上，从中间层拿出了一罐芝麻酱，看到未开封的蜂蜜，转头道：“蜂蜜。”
德南用手遮挡自己咀嚼食物的嘴巴，含糊地对他重复：“蜂蜜。”
切斯安于是就把蜂蜜也拿了过去。
早餐后是跑货时间，在德南看来，这是无异于二人兜风的美好时光，天气如果好，那就是乘风出行，沐浴阳光。
冬天要多穿点才行，切斯安怕他着凉，用围巾帽子把德南围了个严实。
上午摩托，下午货车，交接班一次，中午能打个盹，当然两个幼稚鬼选择窝在房间里开暖气打游戏。新的游戏机真叫他们爱不释手，一不小心玩太晚了，切斯安妈妈会敲门进来教训他们俩。
摩托开过西调大道，飞速驶向市中心。
“哎哎，是唐先生，停车，就一会儿会儿，至少打个招呼。”
“好啊。”
“唐！”
“德南，今天也兜风？”
“是啊，你去哪儿？我们现在在送货途中。”
“德南，我可能要搬去B城，你知道我去年取得了B城区居住证。”
“哇恭喜！再过没几年能搬去A城了，会搬的吧？”
“当然，如果符合条件。异乡人的荣誉。”沛华笑了笑，“不说这个，最近有件事情让我很头疼，我的鉴定所原定场地被人用更高价买下了。”
德南伸手摸了摸沛华的脸：“那可真是不好，你表情不太好，那儿很重要吗……”
切斯安扭了扭头，什么话也没说。
“在某些意义上来说，很重要……不过没了也没关系。总之我不想再去找那个卖家了。”
“在散步吗？”德南见他穿的是便装，而且这条路以前他常跟墨加里一同过来走，合理猜测道。
“嗯，有点心烦意乱——”沛华欲言又止。
他还想说他感到墨加里最近明显是在躲避自己，不管去俱乐部还是拍卖会，都只能看到他依靠在拜身旁。一次搭讪因为墨加里的大喊，导致自己直接被当成了性骚扰犯。之后是自己的鉴定所双层店面被拜买走了，他知道是拜，这很好打听，但知道了又怎样，他不能和拜正面对线把关系搞糟，至少得等到第一个进购项目谈下来，他需要那一批宝石。而即使如此隐忍也难保他不受污蔑，拜昨天发消息来让他不要再继续纠缠墨加里。沛华气得摔了手机。是因为昨天自己给墨加里在拜那儿获得的新通讯表带发了约会请求么？但墨加里转头就告诉了福李拜！
“开心点，你能把事情很好解决的。我和切斯安现在去送货，祝你好运。”德南下意识想在话语结束给沛华的脸颊安一个吻，但切斯安头上密布的乌云已经压下来了。德南缩回伸出去的脸，也把手放下了。自己的小男朋友要生闷气流泪了。
“开心点。”德南说，投给对方一个温柔眼神。
“去吧，去送货。”沛华强颜欢笑，与他挥手告别。
接着，德南和切斯安在同一片区域转了三轮，进入各条巷弄完成任务。
中午时他们只打了一会儿游戏，由于昨晚做爱太晚了，所以睡眠不足严重，德南下完厨以后就开始昏昏欲睡，手柄也握不住了。切斯安拖着他上了床，十分钟后，两种呼噜声从房间里传了出去。切斯安妈妈端着水果进去，悄悄放到了桌上。
小兔崽子又熬夜玩游戏了，妈妈心想。
下午将要去的地方比较远，切斯安妈妈的嘴还没开始发威，他们就趁杂货店来人之乱逃了出去。在福李拜家附近，德南看到了墨加里，让切斯安快停下货车。
“喂喂，我看到墨加里了，切斯安，停车，至少得打个招呼！”
“好啊。”切斯安踩下刹车。
“墨加里！”德南朝低头走路的天使挥动手臂。
没想到走近走到面前的墨加里开口第一句便是：“德南，我要离开C城。”他的手里提着一袋润滑和避孕套。
德南一时语塞，又迅速摆正惊讶的神色：“忽然说什么？！是因为拜吗……”
“是因为我开窍了。内心累到死以后终于打算抛开一切不顾了。若我以后出走了，一定会很想念你们。”
“啊…亲爱的，你的脸色看上去太差了，好吧，走吧，走吧，逃到一个令你畅快的舒适地方，好好体验一下以前缺漏的真正的生活。”
“有你的这些话，我就坚定多了。”
“舍得唐吗？”
“无所谓了，我也不知道，不想费这个神，毕竟他只是一个人类啊，我讨厌人。”
“做你认为对的，我永远爱你。”
“我也爱你，德南。”
德南直接从车里探出身子，给墨加里的额头安了一个吻。嘴唇离开时他发现墨加里哭了起来，他想他一定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毫无疑问那些都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甚至那些是无法对自己坦白的事情。德南蹙起了眉，担心他的精神状况，觉得他脆弱得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空花瓶，也如同被抽出来丢在一旁的枯萎掉色的花。
“要不要上车，我们带你去兜一圈。”德南关怀地问他。
切斯安知道这样并不顺路，但也提出了邀请，并准备把车门开开，然而墨加里抹去了眼泪，向他们摆摆手，回绝了他们的好意。
“别和任何人说我要离开的事。”墨加里走前补充道。
德南没有给他回复，而墨加里也立刻转身走了，孤独的身影愈来愈远，也愈来愈小，他转进了一栋别墅。德南乘车路过一看才发现，拜正在楼上的某个窗前向下看，见到货车来了，才堪堪关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