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你在和我开玩笑？”
羽生凛：“你觉得呢？”
克里斯想到了什么，大惊。“你的存储芯片坏了？”
羽生凛不知从何说起，唔了一声没有反驳。克里斯比他想象的还要生气，“我早就说过你那种研究方法一定会出事。哪有为了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连命都不要了？”
“停一下，克里斯。”羽生凛抓到了他话中的重点，“你说我什么研究方法？”
“你是真的忘了？”克里斯虽然嘴上呵斥着他，依旧将一切全盘托出。“从你回来之后，就对精神读取进行了修正。那时候我在忙别的事情，听你的意思，大概是因为强度不匹配，导致存活时长最多两三年。之后，你拉着皮耶卡协助你完成了调整，大概研究了三四个月的样子。”
“你们说，只要将精神力匹配到百分百，就可以做到两边同步转换，实现永生。”
“我记得当时你在联络器里很兴奋，但是等我隔段时间回来时，皮耶卡说你研究了80%后，就因为某些事情，迫不及待的回去了。”
“我有尝试用权限干预，发现你位于神奈川，被卷入了一场命案。”
“大概是因为匹配度的原因，你不得不休息了一段时间进行调整。”
“对了，你说你遇到了你想找的那个人，但他和你记忆中不太一样。”克里斯翻找着资料，随口说道。“还问我怎么教训不听话的人，我就随手把对付奴隶的书发你了。”
羽生凛：“……”
“所以，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在非雨季的时间，日本的地下主通道可以用于参观，羽生凛的步伐停在了原地。
眼前是逐渐与记忆中重叠在一起的场景，耳边听着克里斯对自己那段毫无记忆的过去的陈述，羽生凛面无表情的回应着，“恩，确实是找到了。”
“哈？就这一句话？不交代一下具体的内容吗？”克里斯压低声音。“你真的觉得从小到大的朋友，在我面前一点点步入死亡，我会毫无触动？”
“羽生临也，你太过分了。”
羽生凛扯了扯嘴角，“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心理承受能力能不能变强一点？难道你还要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
克里斯抓了抓头发。“别和我开玩笑，我很认真好吗？以前我就说过，我从来不阻止你做任何事情。做你的后盾，可你至少要告诉我啊。”
任谁也没有想过，一向冷静理智的羽生临也，明知道AI世界是虚假的东西，依旧会选择奉献一切，好不犹豫的将自己完完全全的置于其中。
克里斯见羽生凛不说话，还以为是信号断开了，喂了几声后，听到羽生凛的笑声。“克里斯，谢谢你。”
克里斯注视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电脑桌面，嘴边的笑意不动声色。“我很乐意，这么多年一直能帮你。”
伴随着水滴从管道滴落的清脆响声，羽生凛终于走到了管道的尽头。
他借助着墙壁上照灯微弱的光，仔细的照射着周围的墙壁，试图查找到一些残留的痕迹。
或许是时间过了太久，除了被雨水冲刷的垃圾腐败残余的痕迹，并没有其他发现。
他紧紧皱起眉，对自己猜测的错误，感觉不可思议。
克里斯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说着最近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因为时间流速的原因，什么家族，管理，人类的命运等，克里斯口中的几个月，对羽生凛来说早就是遥远的十几年前。
羽生凛听着他一声声的数落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怀念感。
说的口干舌燥，克里斯喝了口水润润喉咙。“最近上层又有考虑创造新的人造人，他们不满足于当前的学术……真是贪得无厌，被我驳回了。”
羽生凛正在凭借记忆摸索着羽生临也省钱最后坐着的地方，听到他的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们的确可以解决一些人类处理不了的计算。”
“喂！你这家伙，又在说什么猪话？”克里斯撇嘴，“人造人可拿不到你现在的地位，在我心里，你早就是人了。”
羽生凛拍了拍手上的灰，“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克里斯。科学的进步，以你一个人无法阻挡。”
“……这个方向本来就是错误的。”克里斯很少用严肃的语气对他说话，“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羽生凛不禁愣了一下，“你说的也对。”
是啊，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渺小，无法改变与现状的无奈。
所以，羽生临也坚持留在这里，也不愿意回去那个冰冷如同牢笼的世界。
找了许久一无所获，羽生凛叹了口气。“我还有事，稍后在联系你。”
他还想沿着羽生临也来时的路，继续找一找。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经历了这么多，他一点东西都不曾留下。
正当他打算离开时，空中蓦得浮现出奇怪的光点，光点散发着丝丝荧光，犹如萤火虫般，朝着羽生凛的方向飘了过来。
细碎闪烁的光点在他面前停下，羽生凛伸出手指，触碰了它一下。
大量的白烟于他身旁袅袅升起，仅是几秒钟就将他包裹在了其中。在烟雾弥漫，不见前后的特殊环境下，羽生凛看到了朝他飞过来的一件物品。
不同于羽生恒留下的魔方，羽生临也的物品是一枚刻着琴酒卡通小人的优盘。
“这是……那些资料？”
羽生凛不自觉的接住了掉落下来的优盘，大脑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一阵眩晕感让他捂着额头。
眼前的浓雾随之消散，他出现在了刚才的位置。
只是时间线，再次回到了羽生临也死的那个时间。
粘稠的血顺着嘴角留下，羽生临也靠在身后冰凉的石块上，被子弹贯穿的手无力的下垂。他眼睛瞪得很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犹如修罗的琴酒，嘴唇颤动。“你说什么？你要放了我？”
琴酒依旧是记忆中冷峻的面容，他无声无息的将枪口压低，藏匿在帽檐下的嘴角往上一扯，“你的手已经被我废了，就算留着你，也不足为据。”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把东西交出来，然后快滚。”
羽生临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是没有动。琴酒见状没好气的挑眉。“还不滚？你真的想死？”
羽生临也失去光泽的眼眸，有那么一瞬的光亮。“你不是来杀我的？那你为什么要逼我到这个地步？”
“是BOSS的命令，把东西交给我。”或许琴酒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要放了他。他冷冷的看着羽生临也。“别做蠢事。”
羽生临也此时突然笑出了声，声音如寒潭般，带有决绝之意。“你杀了我吧，我绝对不会把那个东西给你的。”
“黑泽阵，你根本不知道那个有多么重要。”
于是，完全相同的死亡，再一次发生在羽生凛的面前。
只不过这次，他看到了背后隐匿着的真相。
在羽生临也浑身是血，眸光涣散濒死时，琴酒脸上的表情压抑到了极点。他蹲下身，想要搀扶起对方，低声道。“羽生临也，你不能死在这里。”
羽生临也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弱，“你真是个混蛋。都到这一步，还想用这种方式绑住我。”
太轻率，也太自大了。
他说，“我可以再看一眼那把枪吗？如果你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带在身上。”
那把象征着他们之间一切故事的见证就在面前。羽生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抬起了被子弹贯穿的手，在不及一秒的时间内，他的手指牢牢的扣住了琴酒的指节。
指甲陷入血肉之中，琴酒还未问出对方此时的目的。
羽生临也的表情是痛到极致后难以控制的狰狞，他压着□□对准了自己，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血花在琴酒的眼前炸裂，甚至飞溅到了他翠绿的眼眸之中。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羽生临也会选择自杀，只是凭借着本能，弯下腰抱住了他倒下的□□。
距离太近，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羽生临也失去力气的趴在琴酒的身上，嘴唇靠近耳廓，他呢喃。“其实，我有很多可以杀了你的机会。可是，我舍不得。”
琴酒的身体无可避免的颤了颤，羽生临也继续说，“喜欢你的事，就当我是在欺负你，故意骗你的。”
“别难过，我们还会再见。”
故事到这里本应结束，然而羽生凛跟随着羽生临也的视野，被强行传送到了一个特殊的区域。
这是一个布满了大量仪器与显示屏的巨大房间，羽生凛从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建筑物，监视器密密麻麻的向前延伸，甚至看不到终点。
在羽生凛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个诡异的地方，他跟着羽生临也身后，好奇的四处查看。
刚迈出步伐，他就看到了坐在正中央位置上隐藏在暗处的某人。
那人如同古代的帝王般端庄的坐着，对刚被传进来的羽生临也毫不在意。
羽生临也仰起头，“皮耶卡，你利用我？”
身在高位的皮耶卡单手撑着下巴，手指随便滑动，便有显示器跳转到他的面前，他翻看着刚才的那一画面，嗤笑了一声。“羽生临也，你居然会死在同一个人手上两次？”
“啧，最强大的人造人，居然也会被人类的感情困扰住，真是可笑。”皮耶卡挥手让显示器远离，“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了，你和克里斯都会被人唾弃吧？”
羽生临也没有搭理他的一语双关，而是质问道。“那之前的事…所以，你知道那是一场误会，对吗？”
“是又如何？”皮耶卡大笑。“你的意识现在已经被我捕获，很快你手里的权限，都会移交到我的手里。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用他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与强大！”
“说起来，你们这些机器不就是为了人类服务而诞生的吗？”
“凭什么你处处都要压我一头！就连克里斯也不分是非黑白的袒护你！！！明明我才应该是研究学院的首席！！”
“既然你在现实中什么都得到了。那我就让你尝尝，被喜欢的人背叛，所有的美好，爱情，友情，全都是假象，喜欢我的这份礼物吗？”
羽生临也眉眼间盛放出极其冰冷的怒意，他尝试调动权限，将悬浮在皮耶卡面前的操控面板移动到自己手中，未曾想竟然毫无反应。
只是一瞬，他便明白了一切。
“幸田川的事情，也是你做的？”
皮耶卡扶着额头，思考了几秒，“你是说那个女生？多亏了她，我才能在你之前找到储存芯片的位置。听克里斯说她的状态很不好。唔，我允许她免费进入我掌控的世界，获得永生的机会。”
“而你，只会在这里被困到□□死亡。”皮耶卡源于对羽生临也和克里斯常年积压的负面情绪，在此时全然喷薄。
他很期待羽生临也在听到他说完这句话后的气急败坏，与那张高傲的脸上，惊恐害怕的表情。
只可惜，羽生临也眼眸深邃而毫无波澜，甚至连眉毛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种反应惹得皮耶卡暴怒，“你这家伙不怕死的吗？”
“皮耶卡，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羽生临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似毫无波澜，可站在一旁的羽生凛却注意到了他陷入手掌心的指甲。
“你只是为你的贪生怕死找借口。”
“克里斯说过，你暴露出的品行，不足以你成为学院的首席。”羽生临也平静的声音中压抑着怒火。“但我还是选择留下了你，因为我在你的眼神里看到了对学术的渴望。”
“只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
“无法调动面板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他狠狠地瞪着羽生临也，一想到对方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权利，又莞尔一笑。“你所珍视的东西，我会帮你接管的。”
“说起来，你曾经干涉过西西里的事件。我也想创造一个傀儡与集团，也不算一件难事。”
“皮耶卡。”羽生临也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你这样做，会死。”
“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也是研究者之一，知道的不比你少！”皮耶卡烦躁的打了个响指，在羽生临也的上方凭空出现了一间黑色的铁牢。牢笼上肉眼可见的蓝色电流，劈啪作响。
皮耶卡乐呵呵的翘起腿，惬意的看着他。“你果然还是这么可怕。差点就被你发现了背后的秘密，只可惜，最后还是败于感情用事。”
“让我算算，你在这个笼子里还能活多久吧？”
羽生凛不知道这个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就结局来看，他明显是早就做了应对的措施。
羽生临也摇了摇头，“想要维系这里，并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你总是用高纬的角度来看待所有的事情，这里……并不是我们创造出来的世界。”
他默默的抬起手，在皮耶卡定格的表情中，亲手抓住了布满高压电的围栏。
手心被电流烧灼，十指连心，他每一处神经都在颤抖着，“我想要保护他在的世界。”
“就算，不能再见了，也没有关系。”
所有的无妄之灾，都是他的出现所导致，心甘命抵也算合理。
在皮耶卡的怒吼中，羽生凛再次回到了那个阴暗的角落。
羽生临也的声音低哑，颤悠悠的抬起手环住了琴酒的身体，叹息般的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