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收集情报就要靠近那些人多的大城市,而在西西里的大城市,乱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安全,甚至不如那些散落在周围的村落。

  所以羽生恒在做出决定前往卡塔尼亚时,相比弗朗特等人的激动。阿阵好像已经了解到他的想法,眸光凌冽的跟在他身后,悄声询问。“你想参与进去?”

  羽生恒手里拿着磨损的地图,对他露出微笑。“我问过你,你希望这场战争结束吗?”

  “在现在这种愈演愈烈的局势下,我们想要存活,必须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他眼眸中的橙红冷艳,唇边是与之相反的笑容,怪异却格外吸引人。“听说过以暴制暴吗?”

  “你想说什么?”

  他停顿了几秒,声音里带了些许沙哑,“我有我的打算,怎么你不想加入我?”

  阿阵拧着眉,不情愿的直视着他,“我不会加入Mafia。”

  “Mafia?当然不是。唔,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一个组织。”羽生恒忽地想到了什么,目光坚定的望着他,“等这里的秩序恢复,带我回你的故乡看一看怎么样?”

  “好。”

  “那现在,我就是首领了。”羽生恒对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恒,是第一任首领。”

  那时候他依旧胸有成竹的规划着后面的一切。

  然而战争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越是靠近大城市,大量被波及的民众前仆后继的抢夺着由Mafia施舍的食物,饿殍满地,甚至光天化日之下,为了生存他们可以去抢夺一些妇人们,弱小孩童的食物。

  羽生恒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眸中一闪而过的失神。他依旧能够用平淡的话语,让手下的几名孩子结伴去像那些潦倒的难民们收集情报,唇边算不上微笑的弧度被晕染的不太真实。

  好在有阿阵与他一起,他用一些零碎的物件,比如火柴,电池等等。

  与那些食物还算充裕的人进行交换,不少徘徊的壮汉看到他骨瘦如柴的瘦小身影,都想上来分一杯羹。

  直到见识到阿阵手起刀落,将锋利的刀刃准确的戳进心脏内,血液如雨水般喷洒,众人面面相觑。

  没有人敢对他动手。

  如果不是羽生恒和他说话时,对方会有回应,他甚至以为对方被AI强行抽走了意识。

  有了他的帮忙,他们很快便在这里找到了可以居住的地方,一名有着三个孩子的妇女看到他们都是孩子,便让他们住进了已经歪斜近乎倒塌的平房。

  虽然空间比较小,但好歹比潮湿的山洞要强得多。

  羽生恒整理着从孩子们口中收集到的情报,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独自一人裹着衣物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直到天蒙蒙亮起,他才迈着步子不知从何处回来。

  门口,一盏煤油灯摇曳着黄色的光,愈发模糊的身影靠在柱子上。

  听到微弱的步伐,阿阵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银色的头发与眼睫上沾着清晨间的湿气。羽生恒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他身上的衣物被雾气浸湿,明显是在这里等了他一个晚上。

  阿阵上下打量着他,嗓音沙哑。“你去哪了?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下次去哪,我陪你。”

  绚烂的晨光撒在他的身上——曾几何时会有人像他这般担心他的安危。

  哪怕他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在那一瞬间,羽生恒心头涌起一抹怪异的情绪。

  “抱歉,下次不会了。”

  分明不需要向他道歉的。

  耳边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房檐滴落在窗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羽生凛缓缓的睁开眼睛,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昏暗的天空,他疲倦的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他竟是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

  雨水让屋内的气压变得很低,呼吸略微不顺,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才缓和了发干的喉咙。

  想着之前回来时,六神无主忽视了和他打招呼的那些人,羽生凛披上衣服推开门走出去。

  维修店这个点已经下班了,几个人围在一桌正在聊天,见羽生凛起身,连忙招呼,“小凛,快来!刚才我们去喊你见你睡得沉,就没把你喊醒。”

  他坐在凳子上,歉意的笑道,“抱歉,刚刚状态不太好。”

  “又哪里不舒服了?需要请假去看一下吗?”

  “不用不用,现在已经好多了。”

  他嘴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和这几个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天。就连与他不是很熟悉的工友,都看出来他和之前有一点的不一样,“小凛,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羽生凛怔了一下,“嗯?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今天,感觉怪怪的。”他们几人叽叽喳喳的说。“平时你不会笑的这么开心啊。”

  “是啊,说不出来,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哥几个尽量帮你!”

  “真,真没事。”羽生凛连连摆手,对方几人看到他确实没什么问题,才放弃了追问。

  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人的手机响了。“你好,对,上次的物件修好了。现在吗?我们已经下班了……好的先生。”

  他挂断电话,不情不愿的表示。“有个客人,非要让我把东西送到他那里,外面还在下雨,而且已经下班了,我不太想去,”

  羽生凛看了眼他翻找出来的物件上写着的地址,恰好和莱伊住的地方很靠近,想着从对方身上或许能获得一些情报,他出声询问。“那个……要不我帮您送过去?正好我等下要出去一趟。”

  “唉?真的吗?太好了!”

  将修好的物件交给了客人,羽生凛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沿着河道漫步,他给莱伊发了一条消息,没有受到回复,应该是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横跨在河道上古朴的石桥,形形色色的路人从上面穿过。

  羽生恒微微出神,望着远方,回想起了很多曾经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那种被视线追踪着的感觉极为明显,他表情微变,脚下的步伐也连带快了起来。

  小镇内到处都是蜿蜒曲折的小巷,他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对这些巷子的排列也算熟悉,借助转角拐弯,很快便甩开了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羽生凛松了口气,往修理店的位置走去。

  被雨水冲刷的墙壁褪去了平日的颜色,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他前方的必经之路上,雨水拍打在他黑色的风衣上。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浑身将赢得羽生凛,没有一句话。

  羽生凛以为自己看错了,先是用手揉了揉眼睛,确定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后,他下意识的用伞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手足无措的呆在了原地。

  琴酒皱起了眉,走到他身边,将他把前倾的伞扶正,平静的开口。“拿好,会感冒。”

  他没有问羽生凛过得好不好,更没有问他在西西里的这些天都经历过什么。

  羽生凛迟疑了一秒,用同样冷清的话回应。“谢谢。”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从这里落荒而逃。

  时光荏苒,他们两人都不再是当年的模样,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他有羽生恒对阿阵的微弱心动,亦有羽生凛被琴酒伤害后的惘然。

  面对眼前俊美硬朗的男性,他实在无法把他与记忆中的翩翩少年对在一起。

  哪怕同样都是双手沾满鲜血,他们终归不一样。

  羽生凛面露难色,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让心情彻底平复。

  然而琴酒并不想放过他,他伸手轻轻环住了羽生凛,冰冷潮湿的水汽透过衣物,激得他皮肤一阵战栗。发顶被他的手揉弄,他听到琴酒轻轻叹气,“瘦了。”

  这种莫名的态度,好像是他一声不吭,将对方丢弃在日本似的。

  有些事,并不是逃避就能解决。

  他还是抬眸对上了琴酒的那双眼睛,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面具。“你怎么找到我的?”

  琴酒直勾勾的看着他,薄唇紧抿,没有说一句话,墨绿色的眼眸却好似说了千言万语。

  他伸手想要将他拥抱在怀中,羽生凛在被触碰前咬了下舌尖,刺痛感让他的理智被瞬间拉回。

  他后撤一步,勾起浅淡的笑容,“你是来抓我,惩罚我的吗?”

  他说的坦然而平淡。

  琴酒表情略微错愕,很快便调整了态度,平和的说。“不邀请我去你住的地方坐坐?”

  他曾想过无数次与羽生凛见面时的表情,如今却依旧难以自持的用冷漠的态度呈现。

  然而羽生凛并没有同意,他只是垂眸,轻轻地捋起鬓边的碎发,“抱歉,不太方便。”

  体内属于羽生凛的部分,似乎对他的决定有所抵触。但他至少现在,并不想让琴酒发现任何端倪。

  无关感情,他拒绝的理由很充足。

  他不会再为了这个人,进入深坑与万劫不复。

  琴酒凝视着羽生凛,见他头也不回的走进一间小院的后门,砰的一声将那扇门关上。

  场景好似重现,曾几何时他也如此对待过对方。

  琴酒的睫毛在雨水的冲刷下不由得轻颤,神色依旧疏离淡漠。

  他好像把那个喜欢他的人弄丢了,哪怕现在回头想要寻找——

  可,羽生凛已经不再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