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转动的风扇,带着嘎吱嘎吱的杂音,在无声的环境下格外突兀。山平叔说完略显恍惚,“真是,我在说什么。上了年龄记性越来越差了,阿临你小子,怎么也和老头子我一样,这才过了多久就不记得了。”

  萩原用肘关节轻轻撞了下羽生凛,后者这才慌慌张张的解释。“最近工作有点累,抱歉了叔。”

  山平叔无奈,“对了,之前你寄放在我这边的东西,要现在还给你吗?”

  松田阵平满脸迷惑,“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臭小子!没大没小!”

  清亮又沾了些许鼻音的沙哑嗓音响起,羽生凛认真的凝视着山平叔。“虽然很突然,可以给我看看吗?”

  萩原愣了足足有五六秒的时间,在这之前他也不知道羽生临也留下了什么。但很显然,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不想让羽生凛看到这些东西。“羽生……”

  气氛一时间变得极其微妙,就连年长的山平叔也感觉到了。颤颤的起身,他背着手,走到柜子旁,拿了一个有些年头的盒子。

  木质盒子外漆已经有点脱落,盒子没有上锁,他把东西放在羽生凛面前,担忧的看着身型单薄的他。“不是我说,年轻人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

  话里有话,羽生凛垂眸看向盒子,眸光微潋,细碎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锁骨上。盒子里并不是什么值得推敲的秘密。

  松田和萩原同时凑过来查看盒子里的东西。前者一头雾水,“这个…羽生前辈留下这个是什么意思?他把那个女人的肚子搞大了?”

  “还是说,这个是HAGI,你姐姐的东西?”

  萩原思考了几秒,立刻否定了他的说辞。“我从来没看到过姐姐带这种发卡。而且一个发卡能代表什么?”

  在场的包括山平叔也是奇怪的说,“不知道,阿临确实是把这个交给了我。”

  羽生凛的眼睫随着眨动,微微轻颤,呼吸也变得难以控制。

  盒子里只有一件东西,看上去普普通通。

  却和他之前捡起的那枚可以开启论坛的发卡一模一样——

  羽生凛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之前在论坛中得知的游戏道具。

  他低头迅速搜索翻看着手机。

  【发卡】【发饰】【卡子】

  能够想到的词他都统统搜索了一遍。

  一旁的萩原研二只见他打开了浏览器,在上面随便敲了几个无法连成字的音节。敏锐的感官让他捕捉到了什么,“怎么了?你知道这个东西?”

  “呼…”什么都没查到的羽生凛抬头,看山平叔给他们留下了谈话的空间,松了口气,“不,不知道。但是他应该不会留下无用的东西吧?”

  “那可不一定。”松田阵平吐槽,“之前我们毕业,他说要送礼物。你猜他送的什么?”

  “什么?”

  “他把鬼冢教官的教具拆了,然后分别放在了我们的个人物品柜里。害的我们被鬼冢教官罚跑操场十圈。”

  “唉?是这样吗?”

  “当然,他绝对比你想的更——恶劣!”

  “好了,我录音了小阵平,以后一定要放给羽生前辈听。”

  “喂!!太过分了!”

  羽生凛抿了口茶水,茶叶溢出的甘甜,在他口腔中萦绕,让他刚刚的情绪平稳了许多。

  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但之前并没有产生不良的后果。

  羽生凛纠结了几分钟,伸手拿起了发卡仔细查看。

  在他触碰到发卡的同时,皮肤上的感官也被无限制的方法,甚至能够捕捉到空气中水分子触碰每一处毛孔所带来的清凉感。

  萩原和松田的声音变得模糊且遥远。

  “又来了,这种似梦非梦,无法逃避的宿命感。”

  为什么他竟有一种,羽生临也早就知道会死,因此在死亡前安排好了一切,包括羽生凛的出现,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人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

  没有了之前的慌张情绪,羽生凛睁开眼睛,静静的等待着被牵引来的那个人的出现。周遭是枯黄的枝条,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潮湿与植物腐烂产生的刺鼻气味。一片昏暗的视线下,什么也看不见。羽生凛伸手摸了摸四周,狭窄的凹凸不平,大小不一的石块遍布在他四周。

  他的手穿过石块,触碰到了一片虚无。

  如此小的山洞,甚至不能够让一个正常身形的成年人进入。

  岩石顶部汇聚了些许水渍,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的水洼中,隐隐约约远处传来火苗的光亮,羽生凛弯着腰,沿着缝隙靠了过去。

  枝丫堆叠升起的火堆旁,蹲坐着几名灰扑扑的孩子,有男有女,他们互相依偎在一起。女生们怯懦的蜷缩着,几名小男孩极不情愿的望向单独躺在地面上的孩子。

  那孩子竟是一头与众不同的银发,若不是胸腔传来微弱的幅度,羽生凛几乎从上面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升腾的火焰虽然具有热度,却不足以将洞穴内的寒冷驱散。

  “不行,不能这么等下去了。恒哥哥他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我们现在分头出去找他!”

  “可是……外面很可怕。我不敢出去。”

  “但是,要不是恒哥,我们早就死在黑手党的斗争之中了!根本不会有机会活到现在!”

  一名刺猬头的男孩发起的行动,被其余几人否定。女孩子们想到要独自分开在外面一个人,一时间吓白了表情,“可是,恒哥哥很厉害。”

  “哼!懦弱!我才不愿意当恒哥的累赘!就像那个家伙一样!”他愤怒的指着里面毫无生机的银发男孩,“都带他回来多久了!每天就知道睡睡睡!我要是恒哥早就把他丢出去了!”

  “弗朗特,下次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从我们里面丢出去。”带着怒气的嗓音从洞穴外面传了过来,除了白发少年外,所有人都起身迎接。

  栗发少年弯着腰将石块和黑色的碎布堵上,他来时的缺口,仅留下顶端可以让火苗燃烧的黑烟飘出去的缝隙。

  他神色严肃,将视线投射在跳动的火苗上,又转向刚刚说话的男生,走上前沉吟了几秒,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每次都是你这小子挑拨我们之间的团结!再瞎说,就把你丢出去。”

  “恒哥哥!我好饿!”

  “恒哥哥,今天有什么食物?”

  “哼。”名叫弗朗特的男孩不满的扭头,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吭声。

  “不准哼!”被称为恒哥哥的瘦弱少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兽皮包,“我在集市上换了一些柑橘,还有面包的碎块,对了上次朱莉娅说想要娃娃,今天在垃圾桶边捡到了一个。应该是贵族丢掉的,比较干净,朱莉娅听话,先凑合一下。”

  他把这些东西放在地上,微笑着用手摸着女孩的脑袋。

  “还有一点蘑菇,最近一直在下雨。”

  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胳膊上的泥土抹的到处都是也没有时间去顾及。“这几天Mafia之间的火拼又变得频繁了不少,很多店铺都被波及到,药品也稀缺起来了。”

  朱莉娅抱着娃娃,“所以,我们又要去逃难了吗?”

  栗发少年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望向里面昏睡中的银发男孩,安慰道。“别这么消极,等到离开西西里这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平稳安定的家。”

  “这里,已经没有存活下去的条件了。”

  “我和你们保证,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情的。”

  “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的语气老成,完全不像这个身形能说出来的话,大概他也意识到了问题,脸上的表情微微无奈。“你们怎么了?这么几个月我们不都是这么过下去的吗?”

  这些人之间的决定,明显是由名叫恒的男生来下达。弗朗特还想说些什么,被一个眼神制止。“好了,去做饭吧。”

  火苗的光亮让羽生凛彻底看清了这些孩子的长相。

  结合名字,他很快便推断出这里是传说中位于意大利,Mafia的起源地西西里。

  传说中聚集着大量Mafia组织的西西里,羽生凛除了从报纸和新闻上知道这里之外,组织的一些枪火,商货,有四分之一来自港口走私,而它们的供货商,就是西西里的Mafia。

  为什么会是这里?

  羽生凛的疑惑还未得到解答,眼前的时间飞速流逝。

  他凝视着手里端着一万乌漆嘛黑的药水的恒,走到银发少年身边,坐下后直盯着他,稍微挑了挑眉。“起来吃药,我知道你还没死。”

  少年没有反应,只是稍稍睁开了眼眸。“没必要担心我。”

  完全沙哑的嗓音,混带着生病引起的并发症,一句话让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着。恒淡定的用手指戳了戳他发烫的脸颊,慢慢的开口。“如果你能好好说话,我也会稍微考虑带你离开这里。”

  “你觉得你死了会有人伤心吗?”

  “那些摧毁村庄的黑手党们,会被你手里的一把匕首抹掉脖子?”

  “还是你觉得,你能躲过子弹?”恒摸了摸下巴,仔细的分析着。“唔,如果是老式的枪确实有几率出现弹夹空弹的情况,但这种概率,应该比我吃汉堡没放酸黄瓜的概率还要低。”

  大概率是没想到他如此健谈,银发少年抿唇,“我知道我活不了,至少最后一刻要亲手杀了那些家伙。”

  恒看他咬牙切齿,痛恨的表情,无奈。“所以我说任务麻烦。况且我既然能救你,就一定会找到其他方法让你报仇的。”

  “但现在你必须要好起来才行。”

  “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唔,我想想怎么用意大利语来解释。”他不知所措的摸了摸鼻尖,羽生凛这才发现,他们之间说的应该是意大利语。

  是系统强行将语言修改成了日语,让他能够听懂。

  “咳咳。”银发少年有一瞬间因为他的话而怔住,而后低声呢喃自语。“置之死地…”

  “你听得懂日语?”恒瞪大了橙红色的眼眸,“乖乖,你不是意大利人?”

  他垂下头,失了魂般的开口,“我不知道,我是被卖到这里来的。”

  恒看着他,思考了好一阵,“那我们去日本,找你的家人怎么样?”

  “虽然你好像应该暂时没有办法接受,但我总不能喂喂喂的叫你吧?”恒唇角上扬,笑容逐渐加深,眼眸中光点四溢,“你有名字吗?”

  “不重要了。”他轻轻的说,大抵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汗水从额头和鼻尖渗出。

  恒捏了下他的脸颊,把药递到少年的面前,“我也觉得,没这么重要。”

  苦涩的药物被他面无表情的吞咽下去,少年神情淡漠。“我刚才听到了,你们没有食物,能放我离开吗?”

  “当然,不行。”恒伸出手,摸了摸他枯燥的头顶。“以后就和我们在一起吧,我会保护你的。”

  “既然你是从日本来的,那就不给你起意大利名了。”

  “叫阵怎么样?”

  “我叫恒,是这个steam的领导人。阿阵,我们以后就是伙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