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山河永固>第11章 和亲议

  “两国通商,便要允许两国的商人相互出入,这也就意味着漠北的商人可以光明正大地深入到我国各地。在此情况下,有心者扮成行商模样入我境内打探国情、窃取军情,甚至与图谋不轨之人串通勾结,简直是易如反掌。大内守卫森严不假,却只怕百密一疏,若是因此威胁到皇上的安全可如何是好?到那时便是终日惶惶、不得安宁。”

  孔令行抬头看向瑞昌帝,“陛下,臣并非危言耸听,只盼陛下能为自身、为国之根本考量,防范于未然。”

  他转而看向晏谦,“怀王殿下需知大启与漠北虽为邻国,却是敌非友,需处处防备不可懈怠。”

  孔令行的话掷地有声,晏谦一句都反驳不了。他向瑞昌帝低头道:“父皇恕罪,是儿臣考量不周。”

  晏谙照旧不曾开口,只是默默盘算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孔令行的话有理,依照眼下的敌对形式来看,通商的确不妥当,但开启互市倒是可行……

  有人行礼道:“皇上,相国大人说得很是,此事实在是弊大于利,我大启疆域辽阔、人口众多,不缺漠北那点生意。”

  礼部的官员着急道:“这不是生意不生意的问题,是漠北提出的索赔内容啊!不通商,那还有什么办法说服他们不割地呢?!”

  “你们礼部倒是去劝啊?去谈啊!”

  “怎么就成了我们礼部自己的事情了?我们这也是无计可施了……”

  “行了,都住口!”瑞昌帝头疼得厉害,“此事明日再议,退朝!”

  衡王府书房内,晏谙手里捧着书,却没看进去几个字。

  “割地不行,通商不行,故岑,你知道最能解决问题的方法是什么吗?”

  故岑失笑,“满朝文武都束手无策,属下怎么想得出来。”

  “最好的办法呀,就是现在去割了他漠北王子阿布尔斯的脑袋,端平侯亲自带兵直抵边关,打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最好能将漠北一并赶得远远的,将国界再往北划上几百里!”

  晏谙边说边笑,故岑原本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正经的,没想到竟来了这么一出。但他做不到顺着晏谙的话瞎扯,还是认认真真地分析道:“王爷说得轻巧,如此就是咱们出尔反尔了,可让皇上的声名置于何地?”

  “声名重要还是国家重要啊,”晏谙长叹一声,“若是换作我,只要能免去割地赔款,被人如何议论我都认。你想想,漠北一口气索要了这么多的赔偿,国库负担不起,那银子从哪里出?自然是加重赋税,从百姓身上搜刮。”

  故岑低头不语,晏谙轻笑一声,“就算敢这么干,那也得这仗能打赢。侯爷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还有那户部,那孔修尧,死死地攥着钱袋子,掏银子跟要他们的命似的,招兵买马不肯拿钱,索要赔款就巴巴地往人家面前送。”

  晏谙越说越气,顺手把手里的书扔在桌上,“一个个的,都拎不清!”

  故岑叹了一口气,“若是没有败仗就好了。”

  身为男儿,正是一腔热血的年纪,若他没有进衡王府伺候,也愿意一身戎装上阵杀敌,不求封侯拜相,只盼保家卫国。

  “若是没有败仗就好了。”晏谙出神地盯着某一处,声音低沉,似是自言自语,“你说为什么会败呢。”

  晏谦提出的主意在堂上一连争论了数日,最终通商作罢,互市可在每年冬日的特定时间和地点开启。底下加紧拟了详细的章程出来,晏谦和礼部拿着章程与漠北第二次和谈,阿布尔斯欣然应允,但晏谦等人仍然没有高兴得起来。

  “阿布尔斯说,有了互市,便有了粮食果腹,漠北人便熬得过寒冬。他作为漠北王子,对我朝的宽容大度表示感激,愿意放弃属于大启的五座城池。但……”

  礼部的官员顶着所有人的视线,硬着头皮接着道:“但大启国力强盛,漠北虽然仰望敬重大启,却不能放任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于不顾,所以,仍然请求咱们能给他们三个关口,让漠北有防御侵扰的机会。”

  “卑鄙!无耻!”堂上官员听到这里,纷纷怒了。

  “两国交战,哪一次不是他漠北挑衅滋事、扰我边陲百姓安宁?怎么反倒成了我们的过错了?”

  “这简直是颠倒黑白!”

  瑞昌帝头疼不已,阿布尔斯堂而皇之的借口下,是昭然若揭的野心。

  “臣有一法子,或可解皇上眼下的烦恼。”太师傅明海,是与端平侯一个辈分的人,因尊望极高而被尊为太师,也是朝堂中少有的保皇派,而非丞相党。

  “先帝在位时,上一任漠北王曾遣送王女来我朝和亲,而当时,两国的关系也远不如如今这般紧张。”

  听到“和亲”这两个字,晏谦心头猛地一沉,眼睛紧紧盯着老太师。一直垂着眸子的晏谙则抬起眼皮看了站在自己前面的晏谦一眼。

  “王女死后,现任漠北王继任,古赤那觊觎我大启疆土,使手下将领骚扰我边关,屡次挑起争端,这才开启了两国剑拔弩张的敌对状态。阿布尔斯言称索要关口是为了保护漠北安危,实乃托辞,但依臣之见正可利用他这番托辞来为这无解之事找一个突破口。倘若送一位公主和亲漠北,既能促使两国邦交,又能展示我大启向往和平的诚意,说服漠北放下顾虑。”

  晏谦忍不住道:“我妹妹是父皇膝下唯一的公主,金枝玉叶身份何等的尊贵,怎可前往漠北那种地方和亲?”

  “怀王殿下稍安勿躁,”傅太师道,“臣深知皇上怜惜幼女,不忍远别。或可从宗室中挑选一位适龄女子封为公主,也是荣耀。”

  “皇上,此法可行!”有官员提起精神,出列附议。

  孔令行从头到尾都如一个旁观者一般未置一词,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下朝后,父子两个在房中闲话,孔令行又提起阿布尔斯:“那漠北王子是个厉害的,算得极准,定是料定了咱们不可能轻易将那么重要的关口给他,所以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割地。”

  “父亲的意思是他想要咱们送一位公主过去和亲?”孔修尧不明白,“一个宗室女罢了,表面上是好听,可娶过去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利益。”

  “那可不一定,咱们倒是想送,那也得人家肯要。”孔令行想起宫宴那晚,挑眉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阿布尔斯要的才不是‘一位’公主,而是‘那位’公主。且等着瞧吧。”

  “就算他是真心想娶皇上的掌上明珠晏棠公主,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直接提出来不成吗?”

  “你可别忘了,”孔令行提醒道,“他阿布尔斯虽然在漠北的地位与储君无异,那也是储君,还没当上真正的漠北王!正如你方才说的,漠北要的不是两国和平,既然如此,儿子迎娶一位和亲公主对于漠北王而言并没有什么显著利益。既然阿布尔斯给人娶了回去,就得在他父亲面前拿出一套过得去的说辞,一门心思地非要公主和亲,和退而求其次勉强同意迎娶公主,结局都是一样的,那性质可是截然不同。

  “如此费尽心思,阿布尔斯究竟是什么意图?”孔修尧皱眉问道,“父亲,咱们要管吗?”

  孔令行瞥了儿子一眼,“管什么?男人嘛,又是个风流的,瞧见个新鲜的想要占有也很正常。公主和咱们又没关系,要急也是贤妃和怀王去急,你瞎操个什么心?”

  顿了顿,孔令行接着说:“再者,以皇上对公主的宠爱程度,来日出嫁别说十里红妆,百里红妆也是肯给的,到时候还不是从国库出银子。赔偿事了之后,国库还得空虚好一阵子呢,哪哪都是花销,两件事放一起还能省去一笔开支。”

  几日后,两方人再度坐在一起进行第三次和谈。

  “诸位回去商议了多日,不知是什么结果?”阿布尔斯和善地询问,“皇帝陛下同意我们的请求了吗?”

  “王子稍安勿躁,”礼部尚书出来打圆场,“我们今日围坐于此,不正是为了此事而商谈吗?”

  “那就是,没有同意了。”阿布尔斯脸上的笑意淡去,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一众人。他身旁,朝鲁等漠北壮士个个面无表情,自带一种压迫感。

  “毕竟……是我大启领土,”礼部尚书赔着笑,“吾皇不忍毁坏先祖基业、看山河破碎,只盼着王子和漠北王能谅解。”

  “那我和我父王心系漠北百姓,不忍看民众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居无定所风雨飘摇,这份苦心又有谁来体谅?”

  阿布尔斯的声音冷了下来,“大人,我们已经做出了让步,肯与贵国心平气和地商谈是敬重贵国的声望,却不是你们拖着迟迟不肯松口的理由!我们不是来卑微求和的,我漠北的将士打下了胜仗,我身为王子,若不能带回去一个满意的结果,如何给这些豁出命来追随我的将士一个交代?还是说,你们要出尔反尔、不守信用吗?!”

  朝鲁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剩下的人也跟着纷纷起身,眼看着下一刻就可以抄刀剑架在他们颈侧了。

  “绝无此意!”礼部尚书与官员们慌忙起身,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绝无此意!大家坐下,一切好商量,好商量!”

  阿布尔斯递给朝鲁一个眼神,朝鲁看差不多了,知道不好太过,打了个手势让弟兄们坐下了。

  “实不相瞒,我们其实还有另一个折中的法子……”礼部尚书不住地给晏谦使眼色,晏谦却一直佯装看不见。

  他实在是心中不安,不想开口提和亲一事,总怕会牵扯到晏棠。

  “哦?”阿布尔斯似是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呃,这个……”礼部尚书心中焦急,无奈晏谦不肯说,便只好自己开口,“既然,既然漠北担心两国未来会有冲突,不如我们送一位公主和亲漠北以示诚意,两国既已是姻亲关系,自然不会再发生战争。这既加强了两国的联系,也是一重保障啊。”

  阿布尔斯听完突然笑了起来,对面席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礼部尚书小心翼翼地询问:“不知王子意下如何啊?”

  “陛下既然愿意忍痛割爱,自然可以,我同意和亲。”

  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阿布尔斯状似无意接着道:“素闻陛下膝下唯一的晏棠公主生得沉鱼落雁,聪颖过人,深得陛下宠爱,有公主在,想来两国和平……”

  “你说什么?!”晏谦拍案而起,礼部尚书拦都拦不住。

  “怀王殿下怎么竟如此激动?”阿布尔斯颇为意外,“我说错了话不曾?贵国既然愿意公主和亲,这份诚意我们都看到了。可皇帝膝下的确只有这一位公主啊,和亲之事想来也没有别的人选,大启总不能……”阿布尔斯意有所指,“随意找一位女子敷衍漠北吧?”

  “自然不会,王子多虑了,自然不会……”礼部尚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按着晏谦,压低了声音说:“怀王殿下,你要在这里将大家这么久的努力全部毁于一旦吗!”

  晏谦浑身都在发抖,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眼睛死死盯着阿布尔斯。

  对面,阿布尔斯毫不畏惧地回看过来,眸中藏着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