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执子之手gl[修真]>第264章

  楚摘星想不出到底是会是哪位故人来访。

  毕竟就庄聿现在恨不得化身章鱼, 用八只手来处理文山牍海的焦头烂额样,这能和自己扯上点关系的基本都被抓了壮丁,正在帮忙打下手。

  偶尔的几条漏网之鱼还是因为在北武会中担任的职务太过重要,也的确是得留着几位资历老、可靠、还信得过的帮衬良和。

  虽然庄聿认为良和比自家老大靠谱多了, 根本不需要留人帮衬, 还不如把位置空出来给良和打造她自己的小班底。

  但老大认为需要那就一定是需要!庄聿还没想不开去阻拦老大一片拳拳的爱徒之心。

  楚摘星着实是想不出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哪些故友来投, 只是她也是知道自己在外面, 是有些冷漠不近人情的名声, 真不是什么人都敢自称她的故友。

  如果不是真的,那其人必有虎胆,也是值得一见的。

  因是之故, 楚摘星抛下了令她感觉头疼的折子, 到了府门亲迎接。

  一见之下便大喜过望, 那站立于府门外的四人却不正是:程宁、赵麓、燕羽觞, 钟元。

  四人并肩而立, 或提剑负手, 或挎鞭昂然, 却是澹泊、秀挺、明灿、英武之气汇于一处,远远望去竟好似一幅画。

  还真是她的故友。

  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有此四人前来, 庄聿就不用宵衣旰食, 可以稍微松快一二,她也不用想理由拒绝庄聿选才充实幕府的建议了。

  哪怕是扣下燕羽觞一个, 做几天壮丁也好啊。

  虽然想不明白他们几个为何会在此时到来,但一想到美妙的前景, 楚摘星就欢喜地直搓手,竟是连欢迎的场面话都忘了。

  四人之中, 燕羽觞与她相识最早,而且因为有着同一种“疾病”,私交也是最好,因此露出三分笑意打趣道:“怎么?数月不见,楚摘星你成哑巴了?不表示表示?”

  楚摘星知道燕羽觞发声是为了帮她解围,但关系摆在那,也不和燕羽觞讲那些虚客气,毫不留情地白了燕羽觞这个损友一眼:“就算是不说话,也是因为见到你燕羽觞不想说。”

  言罢不等燕羽觞跳脚回嘴,略略退后几步站定,深揖一礼,口中说道:“诸君远来,令寒舍蓬荜生辉。方才欢喜过甚,一时失礼,望乞见谅。”

  楚摘星固然是为人尚侠,待人接物不拘小节,可她的一应礼仪是孟随云亲自教授指导的,认真起来还真是一点瑕疵都找不到。

  虽是圆领窄袖,无冠少剑,但姿态舒展娴雅,较之最重礼的儒门名家子弟,也毫不逊色。

  受了楚摘星这一礼的四人俱是齐齐一震,实是没想到楚摘星会行如此大礼。

  哪怕是先前在北武会中,众人因各自身份之故,没有如庄聿与原露一般定下主从关系。

  这一点从庄聿等人叫楚摘星老大,他们则各是另有称呼就能看出。

  但除开程宁之外,剩下三人都是身处楚摘星的势力范围内,受到楚摘星的庇护是个不争的事实。这也是几人为何愿意在北武会中担任职司,襄助北武会发展的原因。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昔年燕羽觞三人与楚摘星的关系更像是主君与门下宾客,楚摘星的身份是要略高出三人一线的。

  单凭这个身份,楚摘星还行这个礼就是折节下士,屈己待人了,更别说她如今已是开府建牙的将军。

  他们这些哪个不是花大力气教养出来的,哪里肯受这一礼,更别说如今心中还藏着事。

  在楚摘星行礼到一半时就侧身让开,同时忙不迭还礼。

  可四人行的居然均是臣下拜见主君的大礼。

  瞧这意思已经不是像之前那样做一个来去自由的宾客了,而是如庄聿一般投入帐下,把自己绑上名为楚摘星的战车。

  楚摘星行礼在前,自然也要先一步起身,她礼仪是过关的,所以也就注意到了四人行的礼有古怪。

  赵师姐和燕羽觞也就罢了,这两个都是修士中的年轻派,正是想做,也敢做做出一番事业的年纪。还不是被培养的第一梯队,身份地位和大家族中的嫡次子相仿,说难听点就是个应付万一的备胎。

  凭彼此间的交情和她现在的本钱,不是不能让她们两个主动来投。

  只是程师兄正值壮年,还是一个已经明晰世情,能独当一面的。但凡不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昭武中千世界混元宗的掌权者们是要把程师兄培养成栋梁之材,往大千世界的主宗输送的,至少也要让程宁接过昭武中千世界的担子。

  这一点哪怕后来楚摘星后来异军突起都没改变,虽然其中有他们认为楚摘星的天分太高,心思太野,束缚不住,与程宁不能等而视之的原因在。

  但无论如何,事实就是程宁为昭武中千世界,混元宗分宗最受重视的弟子,那是当未来宗主培养的。

  混元宗再心大,也不至于把未来的分宗宗主放出来给他当臣属。

  钟元就更不必说,若是说程宁这个未来保底是混元宗分宗宗主的好苗子,还可以咬咬牙,发发狠,壮士断腕舍弃的。

  可钟元那是得了武门两大立派祖师之一王灵官青眼,培养路径是奔着未来武门门主去的。

  就是以前钟元赖在北武会唧唧歪歪不肯回去接受传承,楚摘星都是没少吃武门那些耆老的白眼。

  现在居然也肯放出来了?还是给她做臣属?是武门那些家伙的脑子烧坏了,还是她沉浸在沙盘中没能走出来啊?

  楚摘星现在心中是有一万个问号在打转,饶是以她的聪慧多智,现在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海会也没给她送来消息。

  她应该是能罩住的吧?

  不过此时他们五人均站在府门口,一街之隔的庄聿办事处因前来办事,等待批复的人多,熙熙攘攘好似个菜市,大有些平野城未遭变乱前的热闹,并非叙话之所。

  所以楚摘星没有多问,而是上前锤了一下燕羽觞的肩膀,又摸了摸已经高出她半个头,但还是挂着和少时一样腼腆笑容钟元的脑袋:“先走吧,进去再说,免得燕羽觞这家伙又要说我不懂待客之道了。”

  楚摘星和燕羽觞是惯常拿对方打趣洗涮当台阶下的,所以燕羽觞只是无奈地耸耸肩,摆出一副,随便你,只要你高兴就好表情,率先迈步入内。

  钟元紧随其后。

  程宁和赵麓对视了一眼,也是笑笑跟上。

  楚摘星没领四人去正厅,而是选了自己的小书房,也没让府中的奴仆前来伺候,而是自己拎着茶壶,一个接着一个倒茶。

  嘴中说着:“大乱初定,条件还是差了些,还望诸位勿怪。”

  燕羽觞的顺序是最后一个,楚摘星给她的茶杯也注满了茶水后,才放下茶壶,施施然坐到了主位上,看着燕羽觞说道:“说说吧,干什么事被人踩到尾巴了?”

  没被踩着尾巴可不会出现在这,应该在万剑盟潜修才是。

  燕羽觞就知道楚摘星这个损友会先问自己,吐了吐被热茶烫到的舌头,冷声说道:“不是被人踩到尾巴了,是有不开眼的来试剑,我和赵麓,程师兄不好拂他们的意思,便送了他们一程。”

  说话时,燕羽觞英气的双眉结成了疙瘩,往外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意。

  楚摘星是了解燕羽觞的,这家伙面上冷漠,实则有雄豪之气,不是个喜欢把事情放心上,更不喜欢把负面情绪带到认定的朋友面前。

  而现下两条例都破了,那就绝对是大事。

  说实在的,燕羽觞这话没头没尾的,楚摘星没听懂,可她还没眼色到现在去揭好友伤疤的地步,于是复望向程宁:“程师兄?”

  诸人之中程宁年岁最长,他也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时光并未虚度,放下茶杯后将一切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楚师妹你以一己之力挑落万剑盟的四王八镇,还从山门中拿走了一样东西。

  我与赵师妹、燕师妹大抵是因同楚师妹你一道来的缘故,被……”

  听程宁说到这,楚摘星也差不多明白过来了,抬手止住了程宁的话头,眼中带了讥诮道:“让我猜猜,他们是不是迁怒到你们身上,给你们穿小鞋了?”

  这并不难猜,毕竟万剑盟的人都不要脸到堵上门找徒弟的麻烦了,近在咫尺,还是在自己地盘上的燕羽觞她们会被放过才是见鬼了。

  燕羽觞所说的试剑和送了一程也变得很好理解,无外乎万剑盟有人挑衅,燕羽觞他们把挑衅的人给宰了。

  只是怎么就发展到宰人的地步了呢?

  楚摘星最初的培养方案是冲着管刑堂去的,所以她清楚知道同处一宗之中能用的穿小鞋手段无外乎抢修炼静室、言辞詈骂,通过看似不经意,实则经过精心设计的微小肢体冲突勾引厮斗这几样。

  而且还得非常注意宗门内的巡行监察人员,必须得在这些“猎狗”发现,或者到来之前把一切都变成事实。

  最好是受害者已经变成说不出话的“加害者”。

  可这些方法都太老了,老到别说是激燕羽觞她们三个已经见识过风浪的老麻雀,就是智商明显差一截的绪都不一定管用。

  楚摘星现在好奇极了,万剑盟那帮孙子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好脾气的程宁师兄都加入送人一程的行列。

  须知程师兄可早过了年少热血的年纪,非但如此,大器晚成的他年少时还很是受了一番磋磨,所以难免将前程看得重些。

  为了宗门声威不堕,可以近百年不出宗门一步任外职,万剑大会也是有了做优胜者的十足把握才应了邀请。

  能让程师兄放弃万剑盟中那对剑修得天独厚的修炼环境,也要动手的原因……

  楚摘星说完自己的猜测后又看向程宁,想让他说出真相,好印证自身的猜想,但程宁似乎被楚摘星搅扰了倾诉欲望,只是看着漂浮在茶杯中的茶叶发呆。

  赵麓见状赶紧接上,咬紧牙关恶狠狠说道:“要是只给我们三个穿小鞋也就算了,毕竟穷家富路,我们出来的时候长辈们都送了不少程仪,足够花销打点了。”

  楚摘星点点头,同意这个说法。

  世上大部分问题的产生都是因为银子/灵石不够,只要银子/灵石到位了,那就不会是问题,两宗的长辈的确很有当长辈的样子。

  即便是赵麓他们这般的境地,也不过是多花上几份打点钱罢了,算是用灵石买个肃静。

  他们三个可不是吝啬钱财的……

  只是这就更没有理由打起来了啊,至少程师兄不会因为这个事打起来。

  赵麓一口银牙咬得更紧了,紧到楚摘星和她有着一丈多的距离还能听到咯噔的声音,死死握着椅把说道:“可那帮小人,辱及我等宗门师长。”

  “你说什么?”楚摘星乍闻之下,难掩惊讶,不小心碰倒了放在桌案上的茶杯,被茶水烫了一下。

  不过赵麓显然也没有再说一遍的心情,楚摘星只能把翻到的茶杯扶正,似笑非笑道:“这一起子杀才倒是生得好胆。”

  依时下的风气,辱及宗门师长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了,难怪好脾气如程师兄,也要拔剑一怒了。

  而赵麓连第二遍都不肯说,可以断定那些出面挑衅的人说了些很是不堪入耳的话。

  至于她说万剑盟的人好胆,还真不是在夸他们。

  一群没有脑子的蠢货罢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燕羽觞等人都是走精英路线培养出来的,纵然比不过万剑盟仗着地利培养出来的师风眠他们,但收拾一些杂鱼还不是手拿把掐?

  这胆子简直大到不像是万剑盟的人。楚摘星惊讶过后,就品出了其中的异常之处。

  混元宗和赤雷宗都是仅次于玉皇朝的二宗,万剑盟只是六道之一啊,双方的主从关系还是挺明显的,不然万剑盟失心疯了把自家的宝地分润给万剑大会的优胜者使用。

  万剑大会可是玉皇朝主办的,历届优胜者也多是一朝二宗的弟子,万剑盟能从中吸纳的散修新血很有限。

  但她脑子转得很快,不过是重新给自己倒杯茶的功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万剑盟,心思野了。

  外域战局不稳,域内形势动荡。一朝二宗作为缔造这番局面三位帝君的传人,太平年月享受了多少荣光,如今就要用多少性命去维护这份荣耀,二宗应该是同玉皇朝一样,已经向外域战场派出了自己全部能调用的力量。

  而万剑盟仅仅作为六道之一,算不上玉皇朝可以托付腹心的势力,所以自创立那一日起,对外域的战事参与就有限。

  好有一比,万剑盟的大部分修士就是人间王朝中那些弹压地方,镇压内乱的捕快衙役,顶天了算是地方卫戍部队。

  玉皇朝应该也没指望他们能在外域战场上出多少力,历年来只是抽调最顶尖的修士帮忙,压制得他们不敢动弹罢了。

  剩下的除了三五个顶门立户的招牌,其他的在混元宗这种顶尖宗门修士眼中,就是纯纯的鱼腩。

  只是现在山中无老虎,猴子就想着充大王了,对程师兄他们的挑衅,更像是一种试探。

  要是背后没人指点撑腰,这些家伙不会做的那么过火。

  但做人还是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不听话就该敲打一二。

  而且这么算起来,万剑盟同她不仅有私恨,还有公仇了。

  楚摘星想了个明白,于是回转身来问道:“所以有多少个试剑失败的?”

  只是这下三人谁都没有先开口,互相望了一眼,又是燕羽觞势单力薄,被另外两个同宗的推了出来,居然还挠着脸不好意思笑了一下,笑得楚摘星身上寒毛直竖。

  燕羽觞踟蹰着正欲开口,忽闻廊下有人禀报:“将军,四海会的田管事来了。”

  楚摘星以为是有最新的军情战报,抬手示意燕羽觞停住,扬声朝外说道:“请进来。”

  田管事是小跑着进来的,因为他体型颇为富态,额上还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只不过根本顾不上擦,也顾不上去看堂中坐着什么人。

  只是躬身低头,双手高高托起一份折子,语速极快地说道:“将军,您的朋友们在万剑盟闹出大动静了!”

  堂中有一瞬的寂静,针落可闻的那种。

  直到楚摘星取了折子,让那位田姓管事退下之后,尴尬的气氛还是萦绕不散。

  为了缓解气氛,楚摘星调笑了一句:“各位修为见长啊,比四海会培育起来专门传递消息的碧眼紫金雕还要快上一筹。”

  燕羽觞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滚。”

  那能一样吗,她们不跑快点就真的小命没了。

  沉默许久,一直在往肚子里灌茶的钟元终于找到了机会凑趣说道:“楚君,我跑不过碧眼紫金雕,我只是在半路上恰好碰到了……”

  “且住了你这嘴吧。”这回是赵麓把杯子砸向了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钟元。

  程宁没扔杯子,只是在大摇其头:“阿元,你这张快嘴哟,看你今后如何娶亲。”

  程宁的年纪做钟元的祖爷爷都够格了,可钟元正处于二十啷当岁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性子上来,宗门里胡子一大把的太上长老他都敢怼,况且程宁这个一直待他很和气的异宗师兄。

  满不在乎喝了一口茶:“又不是一定要娶亲。程师兄你也是几百岁的人了,不一样没娶亲吗?可见这会说话讨人喜欢也没什么用。

  我还是专心修行就好,发疯了才找个人来管我。”

  这回是程宁把手中的茶杯扔过去了:“闭嘴。”

  他们两个能一样吗?一朝二宗的法门讲究的是个金瓯无缺,等到了娶亲也不会影响到修炼的金丹期,大部分人都没了世俗的欲望。

  纵是结为世俗意义上夫妻的道侣也并非是贪恋□□,只是为了在寻微探幽的路上不再孤单,子胤可有可无。

  但武门不同,法门以锤炼□□为主,换而言之,父母的身体素质是可以遗传的。

  这也是为何为何武门的入门门槛如此低,传承如此正统悠远,也只能屈居为三门之一的主要原因。

  低阶修士用上些天才地宝可以轻易成批量培养,但高阶修士就很拼爹娘。

  在小千世界培养武门修士属于并不划算的买卖,不如只弄些许秘藏,传说,往里扔进去几本功法散养,那些天赋异禀,受天道钟爱的自然会有办法撕破域外屏障,来到上界。

  而武门为了维系本身的高阶修士数量恒定,娶妻生子算是门中高阶修士的一项默认义务。

  钟元这种好苗子毫无意外已经上了名单,也就是年纪太轻,发展势头太快,现在还没找到适龄之人,因而没和他提罢了。

  楚摘星是知道这些事的,见钟元想翻天,冷冷横了他一眼:“坐好。”

  钟元一家的命都是楚摘星救的,又素来敬服楚摘星为人处事,当即收了桀骜不驯的模样,乖乖坐好。

  楚摘星展开折子看了起来,里面写的内容不多,所以她很快就看完了。

  除了有些大小眼,没别的异常。

  楚摘星弹了弹手上的纸张,发出哗哗的声音,然后背着手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个个扫过去。

  燕羽觞摆烂喝茶装作没看到,赵麓有些惴惴不安,程宁不躲不避直接迎了上来,隐含内疚。

  “四百三十三条人命,燕羽觞,你不说两句?”

  但听得呛啷一身,燕羽觞已是将佩剑拔了出来,单臂平举,脸贴着手臂,闭上一只眼睛看剑尖不住虚点:“他们既然长了一张好嘴敢说,我的剑就敢杀。

  是我先去联系了在万剑盟中修行的师兄弟们,堵了那帮崽子的洞府,动手的时候没收住,见了血,后来就乱起来了。混战中我也不知道一共杀了多少,原来是四百三十三个吗?那行,没吃亏。”

  听燕羽觞将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赵麓有些急了,赶紧插话道:“不全怪燕羽觞,那些人说话着实难听。后来与燕羽觞她们对峙时还把咱们宗门也牵扯进去,我就跟着动了手,把程师兄他们也拖下了水。”

  因为楚摘星现在还没公开说出要脱离混元宗独立,所以赵麓说的是咱们,多是存着打包求庇护的念头。

  楚摘星听出来了,但懒得去戳穿这点小心思,继续问道:“这么大的篓子,惩处是什么?”

  她看得明白,这可不仅是弟子间发生冲突,大规模械斗闹出人命的问题。往深里说,这代表着万剑盟与各大宗门间合作关系的破裂。甚至会蔓延到玉皇朝身上。

  没道理都出人命了,两宗弟子还能继续借万剑盟的地盘修炼悟道,哪怕是那些根本就没参与两宗弟子的,这时候也要一损俱损。

  而作为宗门垂范的两宗都被万剑盟的给逐出去了,其他次一等的宗门哪还能安心待着修行。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效仿那两宗事迹,有冲突不想着和平解决,一怒拔剑杀人。

  所有外人都被驱逐了,那万剑大会还有举办的意义吗?玉皇朝作为天下共主的权威性又在哪?

  不过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燕羽觞这个起头挑事的,都没缺胳膊少腿,成功跑到了她这万里之外的讨虏将军府,说后头要是没有赤雷宗的回护,那她也是不信的。

  搞不好玉皇朝也在背后帮了一把,不然很难解释她们为什么能比碧眼紫金雕还快。

  这是昊天那边暂时抽不出人手教万剑盟那群夜郎守本份,把事情扔到自己这了?

  楚摘星的脑子转得飞快,燕羽觞已经说话了:“我们三个被开除了宗籍,万剑盟出重金悬赏我们来着。

  另外还有一百七十五个跟着的师兄弟,被记了三十到三百年不等的思退峰的惩处。哦,混元宗是叫莲花囚来着。”

  思退峰,莲花囚是赤雷宗和混元宗惩处犯了大错弟子的所在,一旦进去,最低的代价也是脱层皮。

  能去到万剑盟中修行的两宗弟子,最次也是各中千世界分宗的中流砥柱,这个惩处不可谓不重了。说严重点,这个惩罚要是被彻底执行,两宗至少要沉寂三十年。

  单从此点看来,还是燕羽觞三人受到的惩罚低些,至少不用受皮肉之苦。

  实则不然,开除宗籍对一个宗门弟子来说是最为严厉的处罚。就不说她们自小离家修道,亲缘淡薄,视宗门为家,留存多少记忆。

  宗籍一去,就代表着宗门不再会为你做的事情背书兜底了。

  谢七溪为何会有主动挑衅楚摘星逼她出手的狂妄想法?还不是因为宗门的纵容和宠溺。

  确切来说,燕羽觞三人同那些受到宗门惩处的人不同,再也不受宗门庇护,在万剑盟闹出的事,杀过的人都要自己背。今后倘若被万剑盟的人寻仇身死,宗门也不会为你们报仇。

  楚摘星的神经已经被先前的事情给弄粗了,闻言也不惊讶,而是迅速思考起这个惩处背后的深意。

  她问道:“同你们一起做下这件大事的那些道友,此时还与你们在一块吗?”

  楚摘星问这个问题只是想确认一些事,程宁却有些会错了意,尴尬地站起身道:“若是楚师妹觉得为难,那为兄现在就带着师兄弟们离去,不给楚师妹你添麻烦。只这场麻烦终究与为兄脱不了干系,就恕为兄不能相随了。”

  他却是以为楚摘星收留这么多人会感到为难,而他又做不出负义独善其身的事,竟是打算再次远遁。

  不过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居然极为自然地就将楚摘星放在了,若是他们单身而来,楚摘星就一定会收留他们的立场上。

  赵麓也是扶着案几起身,欲要跟上。

  楚摘星惊讶睁大了眼睛,欲要说出的话却被人抢了先。

  燕羽觞回剑入鞘,朗声说道:“程师兄且慢,把话说清楚再走也不迟。”

  程宁停住了脚步。

  楚摘星长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道:“在程师兄的眼中,我就是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吗?”

  赵麓也回过神来,强行把满脸惭色的程宁给重新按回了椅子上。

  燕羽觞见局面缓和笑道:“共同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落单必会被逐个击破,此时当然是在一处的。”

  楚摘星呷了一口茶,心中有了判断。

  果然,这是一次下注。

  两宗作为距离玉皇朝最近的实力,不可能察觉不到玉皇朝如今内里的虚。也就是现在大敌当前,不然说不得已经掀桌子重新排座次了。

  探听到玉皇朝在培养自己,所以借题发挥把宗门中的后备力量打包送过来了吗?而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三个人直接开除宗籍,不给玉皇朝说两头下注的机会。

  楚摘星不认为这些受了宗门惩处的弟子会乖乖宗门受罚,都是天才,谁还没点心气,跑了这上万里就是明证。

  再说还是维护宗门声誉,这等自我认知中绝对正确的事情,不埋怨宗门软包子脾气,居然还给他们惩罚就不错了。

  有这些“英雄”呼朋引伴,招徕追随者,她还有一个庇护者的名头……

  妥妥的双赢局面。

  除了万剑盟。

  果然还是筹码不足,现在居然只能顺着那些老狐狸的棋走。

  楚摘星把口中茶水咽下,看着程宁坚定说道:“我开府建牙,就是要招聚各位英才做出一番功业。有各位贤才来投,我倒履相迎尚觉不足,如何会赶人出去呢?传出去岂不是让世人讥我有眼不识俊杰?

  不过区区一万剑盟,我把话撂在这,无论多少人,我尽纳之。”

  “哈哈哈哈哈哈。”燕羽觞大笑起来,把佩剑往案几上重重一拍,指着楚摘星说道:“我就知道你楚摘星胆魄包天,定然会收留我们的。”

  然后又冲着赵麓挤眉弄眼,“折回也是你输了,等会记得赔灵石。”

  楚摘星躲过了燕羽觞砸过来的拳头,问向脸上也挂着笑意的钟元问道:“阿元,你又是为何而来?”

  钟元把别在腰间的钢鞭抽出,呼呼挥了两下:“我已尽数接了传承,只是总觉得少了三分真韵,心中也不畅快。我师对我说,许是差在护道二字上,我就想着来找楚君你了。

  老大你可不要赶我走啊,只有在你这师傅才不会把我拎回去。我可不想再回门中去了,听着他们叫我小灵官我就烦。我钟元就是钟元,才不是什么小灵官。”

  钟元说到最后,眼中竟带了哀求之色,看起来怪可怜的。

  很朴实,但也无法反驳,更无法拒绝的理由。楚摘星只得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放一只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

  武门下的筹码,她也收了。

  钟元欢呼雀跃,高兴地像个孩子。

  楚摘星也终于被燕羽觞一拳锤到了肩上,打了个趔趄。

  正待还手,又听程宁说道:“咱们这么多人,将军欲用何种理由庇护咱们呢?宁不愿做饱食终日的门客。”

  还是程宁这个最年长心态转换最快,已经将楚摘星当做主君对待了。

  楚摘星被这一声将军勾出些许宿世记忆,精神不由恍惚,竟是忘了如何回答。

  好在又进来一人,及时接上了话:“自是用时局动荡,正仁人志士奋命之时,岂可令英才囚于宗门。讨虏将军楚微平体天心,顺民意,夺情授职,准戴罪立功。”

  出口成章者,不用问,必是庄聿。

  他办事的地方就与将军府一街之隔,楚摘星当街行了一个大礼的场景被不少人看到,很快经过那些想讨好庄聿之人的嘴巴,传入了庄聿的耳中。

  庄聿心中也好奇万分,只不过手头上的事实在是太多,只能择情把最重要的几件先处理了才匆匆赶过来。

  在院中听到屋内熟悉的笑声时就很是后悔,要早知道是燕羽觞这些熟人,那他刚才干嘛还傻不愣登把事情处理完了才过来啊,就该早早过来抓壮丁。

  待听到还有一百多号人来投时心中更是乐开了花,他与燕羽觞早就混得烂熟了,知道这是个待友赤诚的。

  所以也不见外,直接抓了燕羽觞的手就往外拖:“你来了正好,帮我写辟除书去,早点发完早点完事。”

  还不忘招呼剩下的三个人:“也请三位来助我一臂之力。”

  燕羽觞一脸苦色,可惜一时又挣脱不开,只能抱怨道:“为何只抓我,不抓他们?”

  “因为你最会躲懒,往常要不是胡道友帮着你……”

  一说到媳妇燕羽觞就来劲了,直接耍赖:“我不去,我哪比得过他们这些人吃苦耐劳啊!”

  按庄聿那个工作强度,还不如让她再去面对万剑盟的追杀呢。

  庄聿磨牙,要继续来抓她:“这月俸不能白让你拿。”

  燕羽觞滑溜地像条泥鳅,瞬息间就把楚摘星护至身前:“我不去,我还要问楚摘星要茗卿呢!”

  被当成了挡箭牌的楚摘星一头雾水,失笑道:“茗卿不同你在一处,你问我要人做什么?”

  “那还不是你媳妇把我媳妇借走了,说是要茗卿带着她拜访一下西方的各大妖族。我不管,你媳妇带走的人,妻债妇还,就问你要了。”

  楚摘星手也有些痒了,燕羽觞是真欠揍啊。

  纯纯耍无赖是吧,她自己都不知道师姐现在在哪呢!

  忽地,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燕师妹,人是我借的,你寻我就是了,何必找摘星呢。放心吧,人我带回来了,没少一根毫毛。”

  楚摘星清楚听到了燕羽觞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然后蹭地蹿了出去,嘴中大喊着媳妇,似有意似无意的忽略了站在门边的人。

  庄聿也有些愣神,但反应极快地勾过了钟元的脖子,热络说道:“没想到你小子也来了,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弄来,好好接风洗尘。”

  程宁与赵麓已不知在何时退了出去。

  楚摘星看着门口那道倩影,深吸了一口气后轻轻说道:“师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