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没多说什么，回头看一眼高穹，和他怀里蝉蛹一样的沈未明，转回去稳稳打盘上路。CD里放一首很喜庆的歌，刘德华唱：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
高穹一把一把捋着沈未明羽绒下微微颤抖的背脊，扒开松软的毛领，露出一张愤懑的薄面孔，因为憋气，或者眼泪，整张脸酒醉似的酡红。
沈未明不说话了，狠狠瞪着他，只是时不时泪颤一下。高穹把他的假发慢慢取下来，扔在一边，抚上他的头发，从发际线一直摸到后脑勺，又顺着额头摸上耳垂，安抚地停留一下，最后托住他的后颈，凑下去说：“闹够没有？”
沈未明咬着牙：“你跟我装什么？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吧，看我发疯，你自己就是最冷静的人，好像什么都不关你的事？”
那首恭喜发财还没放完，司机在前面跟同事聊起微信：“堵起了堵起了，哎呀，对，初一还这样...”
高穹叹气，捧着他往自己膝盖上拉一拉，让沈未明靠的更舒服：“要是我在那里跟你大吵一架，所有人都听见了，你就达到目的了么？”他很平静，刚刚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把他的心吹得冷下来，发不了火，也骂不出来了，“沈未明，我不是想不负责任，或者摆脱你，我只是要多想想，有时候你真的太理想主义了。”
沈未明说：“我给你很多时间了，你讲讲看，什么时候我没有顺着你，你要什么我都给，还要怎么样？”
高穹反问：“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沈未明冷笑：“你借口永远都那么多。”
高穹又把那张纸拿出来，给他擦流进下巴阴影的眼泪，有点干掉了，不太好看。沈未明不要他擦，他就罕见强硬，把沈未明箍得死紧，仔仔细细把那张脸清理干净。
沈未明躺在他膝盖上，干脆放弃了，问：“既然不要我，为什么还这样对我？”
高穹把湿透的纸巾揉成一团，藏进手心里：“我没有不要你。”
沈未明说：“你说话怎么自相矛盾，容易让我误会。”
高穹认真地看着他：“我没有，不要你。”他话不多，沈未明知道他出口的都不是谎话，“我跟你讲很了多次，我要好好想想。”
沈未明说：“你喜欢女生。”
他没怎么犹豫，只是好像心虚：“嗯。”
“那什么叫“没有”不要我？”
高穹好像自己都被震惊了一下，“啊？”
沈未明嗤一声：“你真他妈有意思。”
高穹想不清楚，只好重复，加强自己的可信度：“以后别这样了，就今天这些事情...你就爱干什么干什么，跟以前一样，我不想你变成女生，或者迎合我什么，不需要。”
他劝道：“我怎么想是我自己的事情。”
沈未明冷冷地：“你没有不要我吗？”
“我没有。”
“我不信。”沈未明说，“我不信，除非你亲我。”
感情刚刚说那么大堆全白费了，高穹叹气：“我刚刚跟你讲过...”
沈未明说：“你说的，我爱干什么干什么。我要你亲我，你干不干？”
此时他们路过一片张灯结彩的街区，灯笼高挂，人流在霓虹灯下穿梭，红光照进车窗，映着他们的面孔，都染上一层亮色。高穹为难，支支吾吾地捧着沈未明的头，偷偷去看前面的师傅，正停在十字路口，司机继续跟同事聊天。
沈未明等了半晌，心头明了八成，讽刺地说：“嘴上一套做一套，高穹，真有你的。”
高穹摇头，还是顾忌着半天下不了嘴，前面师傅发出去一个语音，没回头，说：“小伙子，你就亲吧，大过年的干嘛让人家下不来台？”
沈未明愣了一下，高穹已经亲上来，印在他嘴唇上，轻轻吸了一下，又点水般离开。
他没擦嘴，只是脸红了：“可以了吗？”
沈未明抬头，就重新加深了这个吻，牙齿咬下高穹的嘴唇，他吃痛要叫，猝不及防就被未明亲进嘴里，舌头伸进去跟他交缠。
车开始发动，车窗半开，流进来的风声掩盖一些口腔搅动的水声，还有司机在咳嗽，换了台，这时候放的是首很甜的情歌：想让你明白，对你的爱，就像深深深大海....
下车时两个人都面红耳赤了，只是沈未明笑得张扬，除了眼角还红着，有种恣肆让他清水似的面孔焕发出从里到外的艳丽，人面桃花。高穹则低着头，耳根红的透彻，扫完码给钱的时候连看都不敢看师傅，开门出去，司机单手放在窗边，懒洋洋地：“过年好。”
沈未明扯了高穹一起，强迫似的把他拉下来，对着师傅笑得很灿烂：“过年好！”
是新一年的初一，今天天气很好，天蓝的不带雾霾底色，有云隐隐浮现，像牛奶晕在布料上，一层层地加深。沈未明挽着高穹走过河边，才发现这岸边有棵树，已开出一树梨花，小而洁白，汇成一簇簇一丛丛，对着东风，开得烂漫。
春明景和，双飞燕子艳阳天。好像确实有鸟飞过他们头顶，去东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