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还没有关好,扑在自己身上的人还带着远程行车的风尘味道。李炎吻从许行之的唇转移到脖颈,牙齿轻轻磨着颈间的皮肉,呼出的热气在小范围激起一阵电流。
许行之一面迎合着对面那人难舍难分的吻,一面艰难地把门关上,转过身来一心一意对付眼前人的温存,说道:“一个半月没见我,这么着急?”
“你说呢。”李炎也笑,抬起头来盯着自己刚刚种上去的草莓,“不是问我想没想你?这叫用行动回答。”
“标准答案。”
“一点诚意都没有,”李炎说,“窗帘都没拉。”
“马上去。”
“得了,不开玩笑了。”李炎坐下,“你吃饭没有?”
“等着你呢,”许行之说,“还不算太晚,出去吃?”
“嗯。”
“天啊你咬的这个位置,”许行之换衣服的时候哭笑不得,“除了衬衫就没有能遮得上的衣服。”
“那就别遮了呗,也挺好。”李炎站在镜子前面,突然觉得自己耳上的耳钉特别亮,亮得晃人眼睛。
吃饭没什么可说的,不大的小餐馆,在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两个人借着夜幕坐在靠窗的位子里,吃饭连带聊天。
李炎突然觉得说不说话也没什么所谓,只要眼前坐的是这个人,他就知足了。
但是老天常常并不怎么眷顾知足的人。
“店装修得怎么样?”
“装好了,不是那天就和你说了。”
“挺好的。我就是觉得你租的时间短的话,有点不划算。”
“简装,花不了多少钱。”李炎回答。
“我看了一眼他们的假期表,到那里以后一个半月就放春假了。”
“嗯。”李炎应着,有些心不在焉。
“我还挺喜欢那个教授的,他好像还经常和我们老板吵起来。小学生吵架。”
“挺有意思。”
“说点别的吧。”许行之看着李炎,“你说心姐谈男朋友了?”
“不是早说过了。那天去就是他酒吧开业。”
吃饭时间久了就不是什么好事情,对话以许行之的不停转换话题和李炎的种种人类回答作结,直到两个人都明显感觉出谈话的僵硬。
有时总想装作若无其事,却谁都骗不了自己。
李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其实应该是没什么事吧。除了三四天没回家以外好像生活也没什么变化,况且自己之前也不怎么每天回家。
更何况今天以后他就能回去了。
许行之能明显感觉出李炎的冷意,进了家门,许行之避开李炎不要命的吻,打开浴室门:“我先去洗澡。”
“…………”
李炎跟进来,“咔哒”一声,是浴室们上锁的声音。
许行之好像并没有很惊讶,任李炎冰冷的掌心贴在腰间,喘息渐渐急促。
李炎想起刘帆和他的胡诌,“做的时候全身的血唰唰地流,就是流不进脑子里头。”
爱也好欲也罢,他现在只想做一场,享受一次窒息的快感,让大脑停转。
疯子要是同时也是个傻子,会不会好受一点?
李炎手一按,水从花洒里瓢泼浇下,许行之的白衬衫立刻被浸湿得近乎透明,在李炎扯开扣子的同时也脱下了李炎身上的睡衣,水温上升,狭小的空间里拥挤着水声,湿衣服的拍打声和男人的喘息。
许行之被水浇得睁不开眼睛,抱住李炎翻转了两个人的位置。李炎靠在瓷砖墙上,从架子上拿过润滑剂,一条腿架在许行之腰间,开始扩张。
“从正面上。”李炎说,“让我看着你。”
许行之从李炎手里抢过润滑剂:“我来。扩张做得太急容易受伤。”
李炎没回答,只用一个极度深重的吻回应。他从来不是温柔缓和的那一个,但也从未有过想把自己往死里蹂躏的渴望。
“你进来。”李炎说,“来干死我。”
“为什么这么着急。”许行之扶着阴茎进入,扩张不完全的穴口张合吸入,没有想象得那么干涩,却也的确不怎么润滑。
明显的疼痛感传来,李炎享受着肉体上的痛感带来的精神上的空白。
他不知道什么可以叫做拥有,如果做爱能算做暂时拥有,那么他起码可以再拥有许行之这一刻。
让自己被快感抛上云霄,用疼痛暂时失忆,等再一次醒来便可以装作自己不再记得,然后再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打打架玩玩游戏,不务正业,不是什么好人却也进不了局子,安安稳稳活着,跨越半个城市去买榴莲酥。
许行之已经完全进入,滚烫的水温和渐快的速度让血压急剧攀升,浴室里逐渐升温成烫人的温度。抽插之时碾过敏感点,李炎的泪腺开始不受克制地分泌泪水。
要么做爱,要么喝酒。他才有一个名正言顺哭的理由。
水温渐渐变凉,低温度的水从头上瓢泼浇下,眼泪混在冰凉的水里滴落,沾湿了欲望的火。
许行之有些心疼地吻着李炎脸上的水珠,道:“疼吗?”
“不疼……疼。”李炎一直没有睁眼,“别废话,操我。”
“宝贝。”许行之贴着他的耳朵叫到,声音被水声切割得破碎不清,“宝贝,不哭。”
李炎反手撑着墙,受着许行之一下下的顶弄,另一只手从许行之的肩头滑下,关掉了花洒,水流声戛然而止,只剩一点淅淅沥沥的水声。
骤然停止的白噪音让浴室显得安静得可怕,封闭的空间里充斥着做爱时肉体相撞的声音和急促的喘息。
李炎把头埋在许行之的肩窝,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哭出声。
许行之手指插进李炎的发间,手上的动作温柔得与身下的激烈截然相反,李炎握住许行之的手腕,力道大得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白皙的手腕被勒出红痕,许行之从没见过如此热烈而疯狂的李炎,肉体上的疼痛更能激起心灵上的欲望,许行之顺势捧过李炎的头,撕咬般地吻上去,唇齿相厮,舌头拼命地纠缠,掠夺尽对方嘴里最后一点空气。
水蒸气挤走了浴室里充足的氧气,不一会儿许行之便感到窒息,李炎死死按住他的头,不让他结束这个吻。一瞬间,许行之觉得其实就这样溺死在这里也好。
这个几乎不要命的吻终于在双方几乎失去意识时结束,李炎还没来得及调整呼吸便达到高潮,肠道不受控制的收缩和强烈的快感瞬间清空了大脑,白色的液体喷射在许行之的小腹上。许行之加速抽插几下,也射在安全套里。
李炎把头从许行之肩上抬起来,靠在墙上,哭哑的嗓子发出有些干涩的音节:“操。”
“老子一年不哭几次,全他妈交代在你床上了。”
许行之扯出一个笑,手在光滑的脊背上抚摸着:“那我把你哄笑了,好不好。”
李炎无力地一掀眼皮:“你怎么哄。”
“还没想好。”
两个人看着对方贴得极近的脸,终于都轻笑出声。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许行之的飞机六点起飞,这注定是一个没有睡眠的夜。
许行之和李炎双双在落地窗前坐下来,看着依然流动着的车水马龙。
凌晨两点,他们在世界的贤者时间,坐下思考未来。
“肥羊怎么办,办好托运了?”李炎摸着肥羊顺滑的毛,盯着远处摩天楼的轮廓。
“嗯,带宠物的话手续麻烦一点,今天估计还得早点走。”
“你行李打好了吗?”
“早打好了。”许行之笑,指着房间里一个夜色中也十分瞩目的粉红色物体,“一直在墙角堆着呢。”
“你还真用这个箱子啊。”李炎失笑,“裴风也真够骚的。”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必要的书和用具带过去,带两件衣服,剩下的到那里再买就行,不然不够托运费的。”
“一会儿我们开车走,你能不能帮我把车开回来,钥匙给我妈就行。”
“…………”
“怎么了,你不太想见她么?”许行之笑,“没关系,她不介意这个。”
“…………”
“……你要是不想给她的话,给蒋丞也行。”
“……没事,可以。”
“给蒋丞吧,时间还宽裕一点。”
“嗯。”
“…………”
“…………”
外面投射进来的光线在墙上转移着微小的角度,黑暗与光的交接点两个人又一次沉寂无言。
这种安静很舒服,闭上眼什么都不想,但是知道那个人就在身边。
“不早了,现在就去机场吧,我开车,”李炎说,“你在车上睡一会儿。”
“不用了,你坐过车过来挺累的,也没休息。”许行之道,“而且咱们一会儿得去接裴风,他预订的那趟机场大巴停运了。”
“好。”李炎站起来,拎了拎墙角的箱子,“没什么东西,还挺沉的。”
“没事,有电梯呢。”
裴风住得和许行之并不近,两人开车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裴风和你一个项目?”
“其实不是,但是我们俩去的地方一样。”许行之扶着方向盘,“其实……他本来不用这么提前,下半年去也行。”
“嗯?那为什么这么着急走,”李炎笑,“难道就是为了和你一起?”
“当然不是。”许行之也笑,摆手,“虽然我们俩关系确实挺好。”
“我知道。”
“他是因为……”许行之欲言又止,“他有个弟弟叫裴瑶你知道吧。”
“嗯,听说过那小孩一两次。不是还在上高中?”
“嗯,今年高考。”许行之说,“还是不想影响他。”
“?”
“嗯……”许行之组织了一下语言,“裴风在的话,比较容易让他分心。反正裴风是这么想的。让他踏踏实实备考,剩下的事考完再说。”
“他们两个?”李炎听得有点一头雾水,“我这么大概了解着,关系不差啊。”
“就是因为关系太好了。”许行之叹口气,“他父母都是研究员,没时间管,一直是裴风带他。”
“但是后来的发展有点超出我们的想象。我们俩都是学心理的,但是裴风拿他没什么办法,现在只能冷处理。”
“…………”车子驶入约好的那条街,远远地能看到两个高挑的人影和一个极致风骚的荧光粉箱子。李炎看着越来越清晰的轮廓,消化着这句话巨大的信息量。
“嗨。”裴风对着副驾的李炎打招呼,拖着粉红色箱子放到后备箱。
身后的男孩穿着运动服,裤腿挽了两圈,露出一节脚踝,似是完全不在意夜里的冷风。
“这是李炎哥哥,许哥哥的男朋友。”裴风搂过杵在那里的男孩往车里塞,“操,怎么穿这么少,冷吗?”
“不冷。我叫裴瑶。”裴瑶冲李炎笑笑,“哥哥好。”
“上车吧,晚上冷。”许行之回到驾驶位,“也不知道多穿点。”
裴瑶的脸有些高中生的稚气,气质却比同龄人沉稳不少。和顾飞年少经事的成熟不同,裴瑶是骨子里的沉稳,带着点天真的自信甚至自负。
“后座有件我的外套,我带下来一直没穿,你让瑶瑶先穿上吧。”许行之说。
“嗯。”裴瑶应一声,把许行之的外套披上。
这不是个挺听话的孩子么。
“哥,你冷吗。”
“不冷。你困了先睡一会儿。”裴风拿手去捂裴瑶眼睛,“让你别来,你明天还有考试呢知道不,小兔崽子。”
“哥,你也睡一会儿吧。”
“…………”
一个小时以后四个人坐在安检站的大厅里,脚边放着两个引人驻足的巨大粉色行李箱。
当事人裴某表示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受害人许某拒绝采访。
李炎盯着对面的荧光广告牌看了一会儿,说:“我去买两瓶水。”
“我也去。”许行之也站起来。
“……为什么非要跟过来,我就买瓶水。”走远了李炎才对许行之说。
“干嘛老是想躲着我呢。”许行之站在货架旁,挡住了李炎拿水的手,“受不了我走。是吗。”
“…………”
“和你说过机票很好买。”
“嗯,知道。”
不是受不了你走,而是怕自己突然舍不得了求你留下。
“出来。”
“什么?”
“和我出来。”
李炎被许行之拽到热水间,许行之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之前买的那枚单钻耳钉。
“现在耳洞长好了。”许行之笑,“帮我戴上吧。”
“…………”
李炎现在恨不得飞机马上起飞,他觉得自己真的多一秒都撑不住了。
耳钉并不大,李炎的手心渗了一层薄汗,戴了好久才戴上。
“嗯,好了。”
求许行之别再笑了。
再笑他真的装不出来了。
“等着我,好不好。”
“…………好。”
说谎不难,在他这里尤其不难。李炎对自己说。
回过神来李炎已经几乎忘记了许行之过安检的背影,还有他回过头拋来的飞吻。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李炎载裴瑶回去。高中生坐在后座上,没什么表情。
“困吗?不睡一会儿?”李炎强迫自己不去思考除了眼下的任何问题,“你哥不是说你明天还有考试。”
“嗯。”裴瑶答应,“怕你精神不集中,帮你看着点路。”
“?我一点都不困。”
“嗯,没说你困,但是你精神不集中。”裴瑶说,“从微表情上看还有点焦虑。”
“?”
“跟你哥学点什么不好。”
“草哥没教给过你吗?”
“对不起,我不应该提他。”裴瑶说,“不过,你比我还好一点。”
“毕竟他不是你亲哥哥。”
李炎被裴瑶的坦白吓了一跳,想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怪不得裴风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我哥出去几年都不会回来,也不会理我。但是他理我也没用,因为他是我哥,也不是同性恋。”
“…………”
“交换个联系方式吧,我叫你什么?炎哥?可以吗?”裴瑶不管李炎回不回答,“这样他不理我了也可以有个人告诉我他好不好。”
“干嘛不直接找许行之?”
“你觉得他会告诉我?”
“不过分的话应该会。”李炎说,“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告诉你?”
“你肯定会。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会。”
“小小年纪不要看脸识人。”李炎把手机解锁了,调出二维码,递给裴瑶,“你哥是想让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有在好好学习。”
李炎觉得自己从他身上看出来的那股成熟稳重气就是个错觉,这特么就是个孩子。
“你加了我估计没什么用处。”
“?我说过……”
“我知道。”李炎摆手,接过手机。
车流涌上来,城市渐渐苏醒。
李炎看着和眼前红灯几近融为一体的朝霞,在对话框里敲:
分手吧。
以后会有更合适的。
是否确定删除联系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