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无依之地>第四十二章 越狱

  路渝如遭雷殛。

  他眼看着阿波罗顺从地接过匕首,就要对准自己的眼睛刺下去,霎时心胆皆丧,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不要!”

  可阿波罗没有听他的。

  锋利的刀尖没入了眼睛,刺目的暗红色如同腥冷的游蛇般,从眼眶里蜿蜒地爬出来,那双美丽的蓝绿色眼瞳现在成了两个血窟窿。

  路渝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如同被人猛擂一记,大脑里一片空白。潜意识中,他根本不相信萨维特会真的伤害自己人。

  约莫过了半分钟,他猛地反应过来,如同发疯般拖着断掉的脚踝,奋力爬向躺回椅子上的萨维特。

  可没爬出几步,阿波罗的身体便挡在了面前。

  他双目流血,面上无神,好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誓死守护在操纵他的人身边。

  萨维特懒懒地哼了一声:“让他过来。”

  于是阿波罗让开了。

  路渝蹭至萨维特跟前,揪住他的裤脚:“是我让他背叛你的,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别碰他...”

  如同一头遍体鳞伤的小兽,终于向敌人低下骄傲的头颅,他咬着牙,声音近乎哽咽:“求你...别碰他...”

  萨维特并不把他踢开,反倒一手抚上他的发顶,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语气仿佛天真无辜的孩童:“可是,我本来就可以想怎么折磨你,就怎么折磨你呀。”

  “我会自.杀。”

  萨维特轻笑一声:“你以为,落到我手里,你还有自.杀的机会?”

  路渝双目烧得血红:“你拿我当诱饵,是想引出路峰吧?他现在躲在蛾摩拉,藏得踪迹全无,你找他费了很大劲吧。”

  闻言,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如果你再伤害阿波罗,我会自.杀。你大可找人日夜看管我,但一个人想死有千百种办法,只要我成功一次,你就再也别想找到他。”

  等他说完,萨维特的唇角仍是上弯的,眼底却已没有了笑意,瞳仁缩成一条竖线,如蛇一般紧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色窥出一丝谎言的踪迹。

  可他没能找到,路渝眼里燃烧的全是赤红的疯狂,仿佛一只被逼到绝境,做好了准备与人同归于尽的困兽。

  半晌,萨维特换上一张温柔的笑脸:“你放心,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惩戒,等我确认阿波罗的忠诚后,自然会把他修好的。”

  像是已经失去玩.弄人的兴趣,他的眼眸懒倦似的闭了闭:“我困了,阿波罗,把他带下去吧。”

  “是。”

  看着阿波罗毫无视力障碍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路渝忽然反应过来,揪着阿波罗道:“你的眼睛不是...”

  萨维特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贴心地解释道:“他是靠对外发射超声波来进行回声定位的,没了眼睛也照样能活。只不过...他现在看不见你了而已。”

  ... ...

  牢房里,触目所及的都是冷冰冰的白色。

  刚把路渝放下,阿波罗就要转身离开。

  路渝抓住他,手指抚上他流血的眼角,心如刀割:“阿波罗,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阿波罗皱了皱眉,把他推开了。

  心脏如同被扔进了一架绞肉机,每一次跳动都在撕裂流血。

  但路渝仍不死心,他心里总是抱有一些没来由的、不切实际的希望与幻想,觉得人的情感可以战胜程序命令。

  他再次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吻住了阿波罗的唇。

  温热柔软的舌尖主动探寻着,带着从未有过的热切,近乎献祭地舔舐着对方微凉的唇瓣,希望以此唤醒被封藏的记忆,唤回那个他熟悉的、笨拙却永远温柔的爱人。

  咸湿的眼泪流进嘴里时,路渝想,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三个吻。

  他能感觉到阿波罗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猛地将他推开。

  路渝的脚踝本就受了伤,全靠一只脚和倚靠在阿波罗身上的姿势才能勉强站着,这下直接被推得摔倒在地。

  脚踝猝然袭来钻心的疼,仿佛被无数只虫子啃咬,痛意顺着骨头密密麻麻地往上爬。

  额上冷汗涔涔,路渝吃痛地咬紧了牙关,他没有看自己二次受伤的脚踝,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阿波罗。

  可阿波罗脸上没有半分怜悯,声音带着机械的冰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路渝绝望地闭上眼睛:“你走吧。”

  阿波罗离开了。

  第二天,路渝被带到审讯室里。

  熟悉的电刑、扫描仪、测谎仪。但因为体内的信号干扰器,他们没能探查出任何有效讯息。

  路渝想起前阵子克莱德带走‘烽火’的那个成员时,说要把他的脑袋打开,看看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骗过了扫描仪,看来如今他们还没找到原因。

  于是他们又用回最原始的审讯方式——拷打。

  每一次拷打,阿波罗都站在旁边,面色冰冷,一言不发。好像面前强忍着疼痛、从喉间溢出声声闷哼的人类只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而路渝如同一块顽石,任凭诸般苦痛加身,始终不肯吐露一丁点儿消息。

  只是,每每遭受折磨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与阿波罗别离前的最后一面。

  那时,他说: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有时,他也会想起阿波罗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亲吻他的模样。那样炽烈得不加保留的爱意足够他反复咀嚼,撑过漫长的煎熬。

  他想,要是早知阿波罗会忘了他,他当时该抱着阿波罗,吻个地老天荒才罢休。

  路渝趴在牢房的地板上,衣衫被血渍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背上,整个人奄奄一息。

  他连坐起来的力气也不剩下,只能半睁着眼睛,望着铁栏外白晃晃的墙面。

  这些天,他不是没有想过逃跑,但这里的监管太严密了,白炽灯亮得刺眼,昼夜不息,全方位的监视器使每一个角落都一览无遗。

  甚至前天,他试图藏起餐盘里的一个勺子,打算留作武器,不出十分钟被监管的人发现了。

  可以说,要是没人配合,凭借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正痛得脑袋发烧、迷迷糊糊时,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

  路渝没睁眼,凭借身体本能的抗拒他就知道来人是谁。

  克莱德语气里满是做作的心疼:“几天不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路渝一言不发。

  克莱德一声叹息:“你当初要是跟了我,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杀人机器,现在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你看,这么多天,他有来看过你一眼吗?”

  “滚。”路渝几乎是拼尽浑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克莱德满不在意地笑了一声:“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可能得在这里苟延残喘一辈子了。我们放出消息已经七天,路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可真是铁石心肠。看来人类的亲情,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路渝费力地扯出一抹冷笑:“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他最好永远都不出现。”

  克莱德根本不理会他的嘲讽,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不过,比起路峰,我倒是更期待...”

  仿佛想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他笑了一声,却不继续说下去了。

  路渝对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根本毫无兴趣,直接闭上眼落得清净。

  没多久,他听见脚步声远去了。

  ... ...

  转机在第九天来临。

  夜里,一个工作人员打扮的人打开牢门,丢给他一套这里的工作服。

  他帽檐压得很低:“快,我们的人最多能入侵监控系统十分钟。”

  路渝想也不想就接过衣服迅速套上,跟着人走了出去。

  牢房外,几个守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脖子上插着一管麻醉针。

  路渝瞥了他们几眼,饶了过去。

  但没走出多远,他就脸色苍白地扶住墙壁,大汗淋漓。

  这些天,他脚踝的伤压根没治,加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变得愈发红肿发痛,不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怎么了?”对方停下来问。

  路渝摇摇头:“我的脚伤太明显了,一碰到人就会被发现不对劲。”

  “跟我来。”

  男人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带他往人少的地方走,直到拐进一条偏僻的小道,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路渝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地方?”

  “停尸间。”

  男人拉出一辆推车,让路渝躺上去,然后用一块布盖住了他的整个身体,将他推了出去。

  一路上遇到的人似乎早已见惯了尸体,没有一个人将他们拦下来盘问。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路渝疑惑,无名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下车后,他问:“你是哪边派来的人?”

  男人的声音没什么感情:“路峰将军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救你出来。”

  他们已经走到地面,黑漆漆的夜如同巨兽的大口,从头顶上笼罩而下,处处透着萧森。

  走到最后一个关卡,男人已经摸出通行证件交给了守卫,后方忽然炸开尖锐的警报声。

  “砰——”

  一颗子弹擦着耳边飞射过去。

  路渝骤然回头,只见一道持枪的黑色身影,如暗夜里的杀神,一步步朝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