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太失态了,以后真的不能再喝酒了。
羽辰笙把自己藏在了被子里,昨晚的记忆,他隐隐约约能想起一点模糊的片段。喝醉后的那些胡言乱语,让绯红染满了双颊。
吃过药后,头还是有点微微阵痛,虽然嘴硬说着不需要,其实他还是希望池沐泽能陪在自己身边的。
这种情感,就像是孤独的航海人,找寻到了一处安稳的落脚点。
时间过去了十几分钟,那个身影,却没有如约而至。羽辰笙打过去一个电话,得到的回应,也只是冰冷的无人接听。
可能公司有事情耽搁了吧。
那就不打扰他了。
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角色,一直以来都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活得足够小心翼翼。
因为这些撒娇示弱,在许林寻的眼里,也只会觉得是他矫揉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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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老是生病?”
“没空,你自己去医院。”
“又不是小孩,要我陪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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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他也早就习惯了独自处理,简单收拾一下后,羽辰笙出了门。
他记得赵医生是下午两点出诊,好在公寓到医院距离不是很远,等他到的时候,还提前了半小时。
熟练的挂完号取完CT结果后,羽辰笙靠在楼道的休息椅上,盯着手里的报告单发呆。
【脑实质萎缩,海马体萎缩,双侧额叶颞叶萎缩。】
他看不懂这些专业名词,只是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莫名的恐惧感涌进血脉,随之而来的寒冷让羽辰笙习惯性的蜷缩成一团,这样做至少能让他感到身体好受些。
等得有些倦意,迷迷糊糊中有人喊他的名字。
“羽先生?羽先生?”
羽辰笙抬眸,愣了许久才认清了那张脸。
“赵医生……”
“是我。”赵霖看着这个蹲在休息椅上的孩子,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只,有些莫名心疼,他将羽辰笙扶起,柔声道:“是来复诊的吧,快点进来外面冷。”
赵霖这种和蔼可亲的脾气,让羽辰笙对医院的反感少了几分,他点头笑笑:“谢谢您。”
“谢什么。”赵霖给他递过一杯温水,厚重的镜片下,是亲切的双眼。“结果出来了吗?给我看一下。”
“嗯。”
接过那张报告单,赵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果然啊,还是猜中了,他倒是希望能错一次……
赵霖换上一脸和善,文声询问:“你家人呢?没陪你一起来吗?”
“他公司有事走不开,我自己来的。”
赵霖温和的笑意僵在脸上,因为这次面对面的交谈,羽辰笙看清了他的担心。
气氛里突然的沉默,也让羽辰笙心里原本的那份不安越发强烈。“怎么了赵医生,我得的病很严重吗?”
赵霖有些犹豫,顿了好一会,还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让他崩溃的病名。
“是……阿尔茨海默症。”
“怎么可能……”一定是听错了,那人嘴角细微的抽搐着,他摇头苦笑:“我,我不信,你骗我……”
赵霖知道,也许这个消息,足以让这个孩子备受打击,可他是医生,他不能隐瞒病情。“那我再问您一次,您今年多少岁了。”
“2,24……”
“可您上次给出的答案是23。”
“……”
“医院电脑的就诊系统可以看见您所有信息,当然包括出生年月日,所以羽先生,其实您今年已经27岁了。”
“是嘛……”
那双微微泛棕的瞳孔依旧好看,只是这一刻什么都没有了。
“我知道您很难接受,毕竟这个发病年龄大多是60岁以上人群,但也有极少的可能在30岁左右。记忆力减退,多疑,重复性动作,早期的症状并不明显,所以容易被忽视。”赵霖轻拍上他的肩头,试图给这个孩子一点安慰。“这种病,虽然得不到根治,但你还年轻,能够吃药改善,千万别放弃。”
已经逐渐听不清楚的话语在颅腔内嗡嗡作响。
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明明就快要脱离深渊了,我怎么还是看不见光亮……
“这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退行性病变,你现在还在初期,日常的生活没什么大问题,发病的原因有很多种,包括长时间的情绪抑郁,睡眠不足,较少的社交,当然也有遗传。”
“说实话,我从业二十多年,您是第二例三十岁左右发病的患者。”
目光溃散的人,脸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经历了那么多程度更深的痛楚,如今却还是一副控制不了的狼狈模样。
与那人温暖的过往,刹那间便在眼前撕碎,落入尘埃里,永远窥不见天日。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可除了认清残酷的现实,羽辰笙什么都做不了。
垂落下来的眼皮很重,礼貌退场的笑容也苦。“我知道了赵医生,谢谢您。”
“请稍等,我帮您开药。”
羽辰笙淡淡的回道:“不用了……”
这种病既然不能根治,他不想拿这些无用功来麻痹理智,至于原因,就当是药太苦了吧……
苦,不想吃。
“等等!”
赵霖想去拉住转身离开的人,却被那人冰冷的眼神劝退。
空洞淡然的双眸,没有希望亦没有曙光,结了一层剥离不开的寒霜。
赵霖的心咯噔了一下,还是将药名写在了空白纸上,递了过去。“药店也可以买到,拿着吧孩子,你就当是我作为医生,给你微不足道的关心。”
麻木到四肢僵硬的人接过,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是要道歉还是道谢呢……他想不出来。
医院的科室内多的是形形色色的患者,他们争先恐后的想要得到生的救赎,只有那一抹落寞瘦小的身影,放弃了所有希望。
又或者说,并没有希望。
拿在手上的诊断报告已经皱成一团废纸,汹涌的滚烫糊了视线,羽辰笙已经看不清眼前的建筑物,他的世界里,全是没有色彩满是尘埃的铜墙铁壁。
唯独这一次,他再也找不到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