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黑暗让凌睿的酒劲过去了。他感觉到心脏骤然收缩，下坠感的失重感很明显。
他下意识就把手伸向了一旁的人，抓住了孟星河的胳臂。
孟星河也被突如其来的轿厢下滑吓了一跳，他感觉到凌睿靠过来，先是一股酒味冲进他的鼻腔，接着是凌睿的特有的味道。他在那一刻竟然无暇去顾及电梯出了什么毛病，只想揽住凌睿，抱上一抱。
电梯的下坠也不过是十几秒钟的事情，但是冲击性却很强。孟星河一手抓住护栏，一手搂住了凌睿的腰。
下坠结束之后，电梯还震荡了几下。尤其他们两人稍微一动，轿厢就有明显的晃动。
“别动，我去按报警。”孟星河按住凌睿的肩，自己先站了起来。
他过去按键附近摸索了一阵，也不知道按对没有，想摸手机出来照明，发现手机已经不在裤兜里。
“帮我照明一下。”
凌睿还蹲着，立刻伸手去摸出自己风衣口袋里的手机，照亮了轿厢。孟星河在角落看到自己手机，他准备弯腰过去捡，凌睿却快他一步，伸手帮他把手机拾了起来。
接过手机的时候，孟星河轻轻碰了凌睿的手。
凌睿的手，比他的凉。
“怎么没反应？”
两人都没被困在电梯里过，现在按了红色报警按钮也没有反应，一时间有些迷茫。孟星河又靠过去按了红色报警按钮旁边的对讲按钮，电梯里只听见一点滋啦的电流声，也没有接通。
“我看看手机信号，给公司的人打个电话叫物业来处理吧。”
凌睿拨号出去，原本在电梯里还是有一点信号的，此刻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电话半点打不出去。他挂了又重新打，终于，这一次等了几秒之后接通了。
公司的人接到他的电话，听说他被困在电梯里了，立刻说安排人来救。
挂了电话，他俩送了一口气。但是漆黑的电梯轿厢里只有凌睿的手机照明，这让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孟星河还没动，凌睿却先选了一个对角线的角落，靠了过去，依在护栏上。
这样的距离虽然不远，可也是在这里轿厢里最远的距离了。孟星河心里有一丝失落，心想刚才自己不该搂凌睿的，他生气了。
密闭的空间里，两人哪怕只有一分钟不说话，也显得十分诡异，时间过得异常的慢。
凌睿低头看手机，孟星河看着他。
三分钟后，凌睿实在受不了那一直在身上描摹的眼神了，终于抬起了头，“别看我了。”
“他们说多久能来吗？”孟星河稍微撇开眼神，过了一两秒，又绕回了凌睿身上。
“不知道，最多半个小时吧。”
“你难受吗？要不我再试试这个对讲，催催他们。”
“别没话找话了，孟星河。”
“电梯里，应该不会缺氧吧……”
“缺氧？电梯有通风口，怎么可能缺氧。就算缺氧，怎么？你还指望要给我做人工呼吸吗？”
孟星河一看凌睿对他又开始冷嘲热讽了，心里竟然莫名地暖和起来了。
他甚至笑了出来。
凌睿不高兴的瞪他了一眼，继续低头看手机。
物业找到电梯公司的负责人，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他们确定了轿厢下落到了一楼和二楼楼之间，便开始和轿厢内受困的凌睿和孟星河联系。工作人员安抚他们电梯槽有防坠安全装置，不会脱开槽梯，让他们保持镇静，不要乱动。
接着两人按照专业人员的指示，帮他们一起打开了轿厢门。这位置不是太好，从二楼出去的空间比较窄，从一楼那边又有一个层高问题。
最终还是决定从二楼把人拉上来。
孟星河把凌睿抱起，手托着他的腿，让他先爬出去。
凌睿比较瘦，个头也不算大，又有人托住很顺利就爬出去了。轮到孟星河的时候就有点儿困难了，他得自己先攀住轿厢上缘，撑起来之后才能让人拉出去。可他的大块头在轿厢里一动，电梯又开始摇晃起来。
凌睿站在外面着急了，想要伸手去拉，却被修理人员拉开，“不要着急，下面是自动保护的刹车装置，不会再下落了。”
凌睿被人说得有点尴尬，退后了一步。
第二次孟星河成功被人拉住了双臂，拖出来大半截，保安也来帮忙，最终他也艰难地爬了出来。
周南溪买了丰盛的早餐带来公司给加班的人，几个程序员顶着熊猫眼叼着餐包继续工作，像是僵尸在啃面包一样，怪吓人的。
连续通宵还不能回家，这感觉对任何一个上班族来说都是十分糟糕的，没人可以例外。他们拼死拼活，最终也只是得到一点面包屑，想来确实十分可悲。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一眼望过去，这间办公室里有几个没有房贷，又有几个没有孩子的？
陈彦斌从周南溪手里接过咖啡之后，撇撇嘴，“又买瑞幸的啊？”
“怎么？还想公司请你什么高级咖啡？现磨手冲？”周南溪笑笑，又多拿了一个贝果给他。
陈彦斌笑起来，对周南溪眨眼，“谢谢姐姐。”
“别装嫩，谁是你姐姐！”
“姐姐下次买星巴克的咖啡嘛，凌总又不差这一点。”
周南溪不置可否的笑笑，忽然发现每天都在加班的孟星河不在，于是随口问了一句，“孟星河去上厕所了？他的给他放桌上？”
“他没在，电脑都没开。昨天回去了吧。”
“他天天都在，昨天终于扛不住了啊。”周南溪绕过陈彦斌和孟星河这一边，往前送早餐。
刘莉莉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忽然插了一句，“小孟昨天晚上困电梯里了，衣服弄得都是机油，就回去了。”
“啊？怎么会困电梯了？我们这楼的电梯我就从来没见坏过，他这个运气也真是。”
“和凌总一起被关着了。”
“什么？什么？”周南溪立刻眼睛亮了，闻着八卦的味儿就凑过去了。
陈彦斌昨天晚上也没走，这事他也是全程目睹的，这会儿就想凑过去挤兑孟星河几句。可周南溪一见他凑过来了，想也不想就挪开了，给了刘莉莉一个回头微信说的表情。陈彦斌这一茬的机会错过了很是不爽，但他很快就又找到了机会。
几个男同事约着去楼下抽烟，在电梯里便开始说起了昨天晚上的电梯八卦。他立刻加入进去一顿分析这两个人的关系多么不干不净，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凌睿在项目的事上是怎么偏袒孟星河的，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委屈巴巴，替人背锅的可怜虫。
桃色八卦永远是办公室八卦中流量最大的一类，就算都是男同事，就算此刻都累得不如一条狗了，也喜欢拿这一类的事来开玩笑。几个人越说声音越大，吸烟区还有其他公司的人，居然也有人听着这事儿新鲜跑来问东问西，越说越远，添油加醋不止，陈彦斌还就着两人一起被困在电梯里这事儿开始胡编乱造起来，说得浑身通体舒适。
午饭后，项目组开会。大家从外出应酬回来的凌睿口中得知大宇科技已经找好媒体，准备在两周之后的星期一发布新品公告。
这个项目从上次服务器被攻击之后便一直在准备提前安排发布产品的事宜，但因为不知道对手什么时候出招，所以都很没有底。这会儿反而让众人焦躁的状态冷静下来，准备进入最后一轮的应战。凌睿虽然没有明说具体哪一天发布，但是大家都知道最迟也要跟大宇同一天发布产品。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孟星河却磨磨蹭蹭的走到了最后。
“凌总，能借一步说话吗？”
凌睿没拒绝他，态度却相当地公事公办：“就在这里说吧。”
“我修复漏洞的时候想到一个优化方案，但是可能会拖慢眼下的进程。段工肯定不会让我花时间做优化，但是我觉得优化之后我们的app占用量会下降7%，这是优势。所以，我就…我就越级报告了。”
凌睿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现在无名指的指根处已经看不出戴戒指的压痕了。
考虑了差不多一分钟凌睿才说，“你去叫段长宏过来，一起商量一下。”
孟星河尴尬了两秒，但是也理解凌睿不会跳开段长宏做决定，于是立刻就掉头出去喊人了。
他和段长宏回办公室的时候凌睿正在闭目养神，看起来十分疲倦。
“凌总，找我什么事？”
凌睿没有直接说孟星河的想法，反而问：“现在赶在下周五做产品发布，不会有问题吧？我们也要提前安排通稿造势了。”
“周五吗？最终测试我觉得这个周五是可以完成的，但是前提是不能再出什么大的运算问题。小的设计方面，都还来得及调整。如果谨慎一点，周六发布怎么样？当然，如果推广部他们觉得周五更合适，我们也能尽量保证。”
“好。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觉得app的占用量还需要优化的话，你能拨出时间弄吗？”
段长宏深吸一口气，那表情仿佛闻到了臭豆腐，他忍不住反驳凌睿：“不太来得及，时间太紧了。”
凌睿转头又问孟星河，“如果我们推迟两天安排和大宇同时周一发布呢？你能把优化做好吗？”
段长宏立刻意识到孟星河背着他和凌睿说了什么，于是扭头就问，“什么程度的优化？还要再晚两天？”
“到底可不可能做好？”
段长宏本能地不想冒险，于是立刻劝阻凌睿，“占用量是细枝末节，这些我们可以以后想办法优化。凌总，现在能保证周五发布不是最重要的吗？”
孟星河终于找到空档开口，“但是这个占用的调整之后闪退率相应就能降低很一些，这样对极端内存的手机友好很多。我觉得从用户分布的情况来看，这能照顾到很多学生用户。”
“你具体需要的时间呢？”
“30个小时。”
凌睿看了一眼孟星河，又看了看段长宏，沉凝一会儿才说：“我这个人做事还是追求尽善尽美，我给你们最迟到周六晚上12点，行吗？优化的方面就交给孟星河来收尾，我安排媒体发通告周日18点开发布会，直播路演。”
段长宏意味深长地看了孟星河一眼，拧着眉头对凌睿点头：“行，那我肯定拼了老命也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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