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姐姐程梦背黑锅是常有的事情。
小时候的程君止是怯懦,讨好的性格。
他总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只要尽力讨好程岱一家,他们就会对他好,至少不要打他。
程君止每年过生日,他爸妈会额外给程岱打钱,告诉程岱,这钱直接拿给程君止让他生日爱买点什么想吃点什么都自己买。
后来程君止能回忆起来在程岱家里过得最好的一天就是生日那天。因为嫂嫂和姐姐会“陪”他去超市,带他买东西。
这一天的程君止其实可以“扬眉吐气”,反正生日一过,他们对他依旧如常,没什么改变,不如生日嚣张一点,至少自己爽了就够了。
年幼的程君止意识不到这些,总是想讨好他们一点,也许自己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但当时的他不明白的是,很多事情,都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有的人,也不是你努力,就能打动的。
在超市,嫂嫂和姐姐会假意停留在他们想要购买的区域,再跟程君止说,“你逛吧,我们随便看看。”
从小寄人篱下深谙察言观色的程君止当然懂他们的意思,于是主动开口,“你们想吃这个吗?那也买一点吧。”
嫂嫂和程梦就会给他一个“你这孩子真懂事”的笑容,然后主动帮他提购物袋。
那是他最高兴的一天了。
虽然“瓜分”掉他的零食之后,他们就会立刻翻脸,恢复如常。
但程君止还是满足了许多。
那时候学校和家里都不是程君止的乐园。
在学校要面对老师的拷问,为什么又不带美术,书法工具?在家里也要面对他们一家对他的阴阳怪气和打骂。
但相比之下,程君止还是更愿意待在学校,毕竟在学校,老师和同学至少不会打他。
他还有唯一的朋友林泽之。
林泽之是他的发小,在附二小读书。因为他们父母是好友,所以他俩出生就在一起玩。
林泽之家里开了个小卖部,后来做成了全国连锁的大超市。但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卖部,他们稍微大一点后,父母在楼上打麻将,他们会摸进小卖部里,“偷”点零食,坐在床边吃,然后聊到睡着。
等父母们结束打牌之后,高秀雅会来接他,看到他俩一地的零食包装,只失笑,再带上睡着的程君止回家。
孩童时期的话题,其实程君止记忆并不深刻,他只记得很快乐,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而林泽之,是很长一段时间他后来唯一的朋友。
附二小和白桦林隔得近,过道马路就到了。
每天下午的科学实践课,单周在白桦林上课,双周去附二小上课。
在白桦林的话,程君止会提前去科学教室占好他俩的位置,再等林泽之来。在附二小上课,林泽之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实际上林泽之比他小一岁,但他们是同一年入学。因为林泽之跳了一级。
程君止跟正常小孩一样,六岁读小一,而林泽之五岁就读了小一。
那时候林泽之还不会认很多字,只会读不会写,也看不懂题目,林泽之妈妈就会给他念老师布置的作业的题目,他听得懂,然后写题。
是典型的天才少年,跟后来的宋离是一样的。
他很少跟林泽之聊在程岱家里的一切。是某次在附二小的科学课,林泽之等到快上课程君止都没来,上课五分钟后,程君止才缓慢出现在教室门口,跟老师打报告进了教室。
尽管当时的程君止极力忍耐和掩饰,但身体对疼痛的本能反应,他皱巴巴的眉头和别扭的走姿,还是让林泽之察觉到他的不适。
林泽之发现了他身上的伤,不是淤青,是正常的,家长用竹条打了小孩之后留下的发肿的痕迹,是报警都无法说清楚的“教育”实际上是近乎虐待的痕迹。
林泽之是他唯一信任的人,程君止告诉了他真相。
林泽之从小就是绅士,听到这些也只是红着眼吼,“他们也太过分了!”
连脏话都不会说。
后来受伤难过,程君止都会求助林泽之,但他的求助只仅限于倾诉,林泽之会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买药,但他也做不了其他很多,毕竟他们才只是年纪很小的小学生,是连单独买一张出市的车票资格都没有的小学生。
林泽之是他遇到宋离之前,漫长黑暗童年唯一的光。
程君止怯懦,隐忍,但骨子里又带着一种坚韧,是誓死都要离开程岱的坚韧。
他无数次靠在林泽之身上,身上和心理的伤愈合又裂开,裂开又愈合,反反复复叫嚣,像在凌迟,梦里都在喃喃,“快长大吧,林泽之,我们快长大吧。”
林泽之施以怀抱,对他说:“希望明天就长大,长大了也许我就能保护你了。”
但他和林泽之,毕竟不是同一个学校的,每天能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是一节科学课,短短的四十分钟。
程君止每天都不想回家,不想回满是咒骂和阴阳怪气的家。
那不是他的家。
于是在听了林泽之说可以回去跟家长说一起做完作业再回家的建议之后,他勇敢地跟程岱说,想做完作业再回家。
程岱懒得理他,只是跟他说,“晚了没公交车,不要指望我跟你嫂嫂来接你。”
没关系,他会掐好时间,要是晚了可以自己走回来,不会麻烦叔叔和嫂嫂。
程岱没回应,算是同意。
程君止很高兴,他终于可以不用每天每天的等程梦放学,也可以在程岱家少待一段时间。
程岱不再给程梦一整块钱,反而是分成两个五毛给他们两个。
那是程君止第一次有自己支配金钱的权力,虽然那只是车费。
但如果他不坐车,就可以攒下一个五毛,买几颗糖,或者买个辣条。
他跟林泽之一起写作业,写到天黑,再一个人,走那条常走的回家路。
以前程梦落下他,他也是这样乘着黑天走回家,有时候天还没黑,走回去的时候就慢慢黑了,但他鲜少观察。但现在不一样了,就算已经黑天,他也很开心,甚至还刻意放慢了脚步。
仿佛一如既往带着浓浓雾气的黑天,能透过雾和云层,看到星星。
星星不是每一天都有的,但他总能看到星星。
然而好景不长,程梦回家跟程岱说,她的朋友碰到程君止在外面玩,并没有好好学习。加上程君止确实回来的晚,小学生下午三点半放学,他每次都要磨蹭到六七点才回来,有了连人证物证都算不上的证据,程岱一怒之下,不允许他跟同学在外面学习。
“那我也不要每天等姐姐那么晚,我可以早点回家写完作业再休息。”那是程君止带着稚气的声音第一次反抗。
程梦升上五年级就开始需要上早自习,早上也没法儿跟程君止一起。
虽然不能再跟林泽之一起做作业,但好在程君止确实不用跟程梦一起上下学了。
林泽之听说之后还很遗憾,但好在现在他们已经二年级了,距离长大,又快了一年。
“小学读完,初中我们就一起住校。”
这是少年程君止和少年林泽之心照不宣的约定。
有些人的恶意是没有理由的,哪怕你只是平凡,哪怕你什么都没做,他们都恨你。
有一次随堂考试,程君止写完卷子,同桌凑过来要跟他对答案,程君止把卷子挪到他那边,一边帮他看老师,一边看他对答案的进度。
为了方便年级主任随时巡逻,那时候的小学上课是不关前后门的,程君止刚好坐在后门附近,能直接看到拐角处的楼梯。
程梦上体育课从楼梯下去,刚好看到程君止跟同学对答案这一幕,于是回去添油加醋说他抄同学答案,程君止的满分试卷,就变成了剽窃他人成绩的罪证。
他依旧没有辩解,随便吧,对于不喜欢你的人,你做什么他都可以挑刺。
程君止早就不为这些事难过了。每次半夜想哭的时候,就躺在房间里,睁着眼看天花板,好像那天花板是幕布,能投影出他短短六七年人生的全部美好光景。
他什么也没想,只是想高秀雅。
想高秀雅什么时候能不忙工作接他回家。
可他连想妈妈的时候打个电话的权力都没有,程君止寄人篱下,没有动家里各类电子设备的资格,电视只能跟嫂嫂和姐姐一起看他们想看的节目;电脑只有姐姐放假回来玩,他随程梦心情在旁边看,程梦高兴让他看,他就能看,不让他看,他就不可以在旁边看。
至于电话,那时候家里还是座机,客厅一个,程岱夫妻卧室一个,卧室那个是备用座机,客厅接电话的时候,卧室能听到主客厅聊天内容,程岱决不允许他随意浪费电话费。
但他又实在想念高秀雅,于是聪明如他,做了一个很冒险的行为。
趁客厅没人的时候,比如嫂嫂做饭,程岱在卧室的时候,他就在客厅悄悄拨通高秀雅的电话,等那边铃声响两声,他就立马挂掉。
高秀雅会回拨回来,他则假意刚好在客厅,接上了这个电话,但大概是身为母子的默契,高秀雅每一次都没问过刚刚为什么打电话。
每次高秀雅打电话来,嫂嫂和程岱就会偷偷在卧室那边偷听他跟妈妈的聊天,因为卧室拿起电话和放下电话声音能透过听筒传到他耳边,程君止其实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他猜想,大概是怕他告状吧。
高秀雅只如常跟他聊天,问他最近怎么样,学习好不好,开不开心。他珍惜每一秒能听到高秀雅声音的,来之不易的通话机会。
好像是母子连心,高秀雅当时即使不知道程君止的经历,他们也正常通话,没有穿帮。
后来他借同学的手机给高秀雅打电话。林泽之有手机,那时候的手机不同现在的智能机,而是那种古早的翻盖手机,他趁午休或者科学课下课,借林泽之的手机给高秀雅打电话,告诉了高秀雅他平时不方便打电话,也不方便接电话,他有时间会用这个号码给高秀雅打电话。
高秀雅知道程岱待孩子严格,也没多问,只当理解。
尽管通讯不自由,但程君止已经足够满足。
作者有话说:
谁?是谁!给我送了几十个海星!差点干上两百。今天发现的时候我哭死,快出来让我好好感谢感谢!
话说,收藏是什么?海星是什么?没见过,给我几个看看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