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惹人注目了一点。

  她慌乱地扫了一圈周围的同学。

  从教室各个地方同时集中在她身上的好奇的注视使仁花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她自觉将事情闹大了,于是手忙脚乱地离开座位,下意识想鞠躬道歉,却被椅子绊了一下,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没有摔倒。

  四周传来一阵细碎的低笑声,仁花被笑得面红耳赤,弓着身子缩着脑袋,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过幸运的是,同学们看到没什么事,便挪开了目光,继续各自的交谈。

  仁花悄悄松了口气,抬起头,却撞进了小朝的目光。

  它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自己。

  这双自国中起,她就所熟悉的凤眸,眼尾飞扬着独特的神采,一如既往的明亮,如清澈得可以看清水底岩石花色的溪流反射着明丽的阳光,率直地展现着主人每一天的每个情绪变化。欢笑的,嗔怒的,难过的,傲气的,窘迫的……

  无论小朝在其他人口中,是多么傲慢,自大,刻薄,恶劣,在仁花看来,这双眼睛都将小朝出卖的干干净净。

  这是个多么可爱的人啊。

  只是有些……不,应该说是实在太——

  笨拙,罢了。

  小朝以前总是在心里叹息着。

  国中时,两个女孩曾说玩笑话。仁花说,即使小朝以后蒙面去抢银行,包得人脸识别都认不出来,仁花也能一眼辨认出它们。

  小朝当时很疑惑,问她为什么。

  仁花说,只要你一笑,就暴露的一览无遗了。

  于是小朝就笑了。她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笑的前仰后合,形象碎一地地捂着肚子拍大腿,惹得路人频频瞩目,害得仁花红着脸拼命去捂她的嘴。

  仁花,谁会在抢银行的时候,专门抬头冲监控笑一笑啊?

  她被气呼呼的仁花拖着,躲到路边去,在人行道庞大的人流边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以为拍大头贴吗?要不要再比个“耶”?

  她揶揄道。

  三年多了。

  当年的玩笑话仿佛还是昨天刚说过的一般。仁花却意识到,自己真的说错了。

  人有千面,对待每一个不同的人,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展示出来的都是不同的自己。但是人们有时总会将自己接触到的那区区千分之一,就当成了这个复杂个体的全部。

  仁花曾无次数与这个好友对视,无数次端详着她的眼睛。她甚至可以在上课传字条画小人时,将小朝画的惟妙惟肖。

  此时,仁花却第一次觉得,它们是那么陌生。

  这种陌生让她浑身发冷。

  小朝的目光平静无波,此时正注视着她,等待着她开口。

  或许,在对于空手道部的后辈成员,对于比赛时必须打败的对手,对于校外来找茬的混混……

  反正,不是对于她,不是对于谷地仁花,不是对于她的好友。

  小朝或许,有可能,真的是像他们所说的一般。

  仁花只感觉自己脑壳子里像是被灌了白油漆般合起来晃荡晃荡,背了一整天的那句话连同思考能力一起糊成了一团白花花的废料。

  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小朝。

  这种陌生的、令人不安的感觉,使仁花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的喉咙像是被哽住了般,手脚冰凉。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仁花听到熟悉的嗓音这么问自己。眼前不知名的陌生女孩似乎歪了歪头,对她轻轻微笑了一下。

  她、她笑了——

  她是笑了吗?

  是……是笑了的……吧?

  仁花拼命抓住这一丝淡淡的笑,强迫自己将向老鼠般缩回洞中直接逃遁掉的冲动按捺住。

  怎、怎么可能呢。

  这就是小朝啊,她所熟悉的小朝,她最好的朋友。

  只要真心实意地道歉的话,就一定……

  “嗯……我大概明白你想说的是什么。”

  仁花听到她又开口了。

  “仁花是个好孩子。”面前的女孩沉思着,淡淡道,“好孩子是会主动道歉,以此期待获得原谅的。如果是仁花的话,我相信你是这个意思。”

  小朝一直都明白,她一直都在等着的。是这个意思吗?

  果然她没有生气……

  仁花心中一松。在听到这句话后,一个多星期以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口的巨石,陡然碎成了齑粉。

  她迫不及待地露出笑容,想立刻去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