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场在郊区, 和周围建筑都有好一段距离,大概他们早就被人盯上了。目的何在,菅原美波不清楚, 有人问,也被踹了一脚说闭嘴。

  所有的东西都被收到一堆,扔进了垃圾桶。菅原美波看到三浦春在交出手机前打了一个紧急拨号, 摄影师也没关闭摄像头。但大概无济于事。

  做完这些, 领头的才开口:“你们别怪我们,谁让你们是从东边来,那些日裔的家伙们只有这样才能屈服。”

  一整个剧组的人被拉上了辆大巴车,开出竞技场。导演恳求留下拍摄的记录, 被允许了。

  “看来不是想杀死我们呢。”三浦春抱着脑袋小声说。

  “你好冷静啊。”菅原美波也抱着脑袋, 低声回道:“这就是带口哨的原因?现在要吹给谁听?”

  “那边!不许说话!”前方的人扬了下武器, 示意坐在外面的三浦春换个位置,到最后面去。

  竞技场离另一座城镇不远,有山谷将城镇包围, 摄制组的归期定在后天, 就算这两日不和外面联系, 说不定都没人发现。

  二十几个成年人,一辆大巴车, 前后跟着越野, 从大路行至蜿蜒小路, 一路风景, 越来越不熟悉。都是植被,没了人气, 也分不清方向了。

  众人心中都紧张起来, 有的人开始想要吐, 说就吐车上,只能吞回去。其中也有学过合气道与柔道的成员,但这边只有肉身,那边则是实打实的弹药,根本没法对抗。

  之后遇见了好几拨守卫的人,车停在一座石制的别墅门口,菅原美波隔着窗户看到不少人,估计是大本营。

  一群人不被允许下车,那边似是在交接。

  有人发出啜泣,也有人试图尖叫,只是没唤起任何同情,反而被黑黢黢的洞口瞄准,要他们安静。

  交接的人很快来了,众人下了车,都不想迈步子,最终还是推搡着往别墅里走。

  几人站在门后,似是在等他们,见到为首的人,菅原美波脚步一顿。

  这个人,就是前日那个,带着一帮人,在追捕流血男子的家伙。

  “欢迎光临,来自东方的客人。”对方扬起手,笑意盈盈。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导演压抑着恐惧,问道。

  “那就要问你们的同胞了。”领头的环视过人群,目光停在菅原美波身上,完全是认出了她的模样:“看看,我们被他们逼迫得不得已生活在山里。只要他们放弃本来属于我的地盘,我立刻就放你们走。现在,带下去!好好照顾!”

  在皮鞋踩过地面的声音中,颤抖着的呜咽声也微不可闻。一行人沿着楼梯,进入地下室,水珠滴落的声音,让漆黑的空间更显阴森。

  不知用来关过什么的监牢,男女被分成两批。狱门“哐”地一声锁上时,有人发出尖叫。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吧!”

  疑问与期盼,但也可能是漫长不见尽头的折磨。

  看管要他们闭嘴,否则立马就将人拖出去。

  声音逐渐小了下来,菅原美波还是把前日发生的事告诉了三浦春。

  “和你没关系。”经纪人摇了下头:“绑架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在地盘势力不稳定的时候。等到稳定下来,组织不知情的绑架,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具体情况就和那个男人说的一样,是组织的争斗吧。”

  “小春,你怎么这么熟悉?”菅原美波靠在墙边,抱着膝盖。

  “我有朋友在做这个啦。”三浦春说:“就在隔壁镇上,这次来本想和他们见个面呢。不过你别误会,他们和把我们关在这里的组织完全不一样,是在和官方合作的好组织。”

  “你离开竞技场的时候是在和他们打电话?”

  “再小声点。”三浦春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管到这边,我们只能等了。”

  两人算冷静的,于是负责安慰大家,不要失去信心。

  希望,是人类在绝望之境,能够抱有的最重要的存在。

  在地下室里,分不清时间。周遭漂浮着铁锈的气味,微弱光线来自几盏要灭不灭的灯,地面与墙壁上都有斑驳痕迹,毫无疑问是血迹的残留。

  逐渐没人说话了,一分钟就如一小时般,实在难以忍受,也只有沉默令人好受些。最好什么都不去想,一旦意识到外界的美丽,内心就可能会崩溃。

  有人来送饭,以为一辈子都过去了,接过才到中午,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守卫的人和送饭来的人笑着聊天,听得人愈发烦躁。

  很快,一辆推车到了铁栏外,车上只有面包和水。

  “就给我们吃这个?!”男狱里有人发出叫喊。

  “只有这个。”那边推着车的人说:“爱吃不吃。”

  菅原美波接过面包,手指同送饭的人相触,对方顿了一下,没松手。她抬眸看去,戴着黑框眼镜青年也正望向她。

  “是啊,”他说,“是活下去还是饿死,现在只有两种选择。”

  菅原美波用力扯过面包,把它给了其他没法起身的人。有的就放在一边,也有的狼吞虎咽,像是要把自己噎死。

  最后一个面包,菅原美波拿到自己手中。

  守卫的嫌弃发饭的人慢吞吞,抱怨道:“你们东洋人,就是磨磨唧唧的!”

  “哈哈,可能吧。”戴眼镜的男子笑着回道,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将水递给菅原美波,顺手拧开了盖子。

  “吃东西慢点是好事,”他又说,“耐心很重要。”

  菅原美波攥着水杯,那边推车的白发青年也往这边看了眼。车轮滚地的声音离去,地下室的门关上,一切又回到十分钟前的模样。

  “饿死的人会很难看。”菅原美波回头说:“脂肪消耗,肌肉萎缩,因为贫血皮肤变得干燥,颜色也会变深——”

  她每多说一句,不打算吃东西的人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一分。最后所有人都拆开了食物,猛地灌水进肚子里。

  眼下的节危机,比看不见的死亡恐惧,来得更具体。

  “怎么回事,”三浦靠近菅原美波,“怎么感觉你突然有了精神?”

  “没什么,”菅原美波咬下一口面包,“只是,有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