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 演员之间八卦着这起导致剧组停工的事故。

  “你们知道吧,做服装师的A先生是化妆师B先生的前男友,今天被拖出去的那个是B先生的现任。他化装成工作人员, 把B的工作道具全扔进了马桶里,还要冲走,只能今天下午去买新的。”

  “啊, 化妆刷也会换新吧, 不然……”

  “喂喂,说什么呢,别想啦。你们看新闻了吗,那个世界著名的经纪公司管理层大换血……”

  樱小路坐在菅原美波对面:“美波, 多出来的半天, 要怎么度过?”

  菅原美波已有打算。

  来冲绳一个多月, 说还没去海边,肯定没人会相信。

  但当车子驶过海滨大道,菅原美波拉开窗户时, 才第一次有了她真的回来了的心情。

  御幸一也那边有一场练习赛, 球场在海边, 菅原美波到观众席时,球场上已在列队了。

  上次报道的事出来, 她的公司和御幸的球队接上了线, 听闻消息的赞助商有想邀请菅原美波当开球女郎的意向, 今天算是参观。

  想低调下到球场, 显然不可能。和燕子打友谊赛的球团团长说她儿子是菅原美波的粉丝,已准备好了笔和签名版。

  球员们开始还散开站着, 颇有扭扭捏捏的意思。

  菅原美波签了第一个名后, 有人从休息室里冲出来, 把油性笔塞进她手里,拉住衣服往上一掀,酷炫转身,用裸背对着菅原美波,大吼了一声:

  “拜托了!”

  另一个黑皮肤的人和打鼓似的,拍了几下这人手臂:“三岛,看看空气啊。”

  被叫做三岛的人一下抬头,看到大家都望着自己,默默地卷上了衣服,又撸起右手边的袖子:“拜托你。”

  他的脸红得好似,脑袋都快要掉下来。

  最后还是签在了衣服上。

  这人退开,黑皮肤的人忽然看向远处:“御幸,你不排吗?”

  御幸一也站得不是特别近,看似完全没兴趣的样子,被这么一叫,倒也不是特别多人回头看他——都忙着要和菅原美波签名加拍照——由于还未最后敲定,拍照被团长们否了。

  十分钟后,秩序总算恢复,球员们又恢复到打扫球场的行列。

  经纪人和团长们谈论事情,菅原美波走到一旁,拿起不知谁放在一边的耙子:“我也想试一下。”

  “你,你要做这个?”一直和菅原美波保持着距离的燕子队球员,依旧隔着一段距离,默默地问。

  这个一看就是真粉,菅原美波还记得上次在居酒屋,他见到她后抹眼泪的样子,爱哭的孩子确实更容易得到糖吃。

  “嗯。”菅原美波点头。

  虽说被一群人围观,但机会难得。

  “这边这边。”又是那个黑色皮肤的人,朝她招了下手:“我教你。”

  他把菅原美波带到牛棚附近,有一堆投捕正在那儿练习,投手不知为何,每扔出一个球,就要哈哈笑几声。

  “轰!你在偷什么懒!”一声吼叫。

  随即只听“砰”的一声,菅原美波匆忙回身。

  一片扬尘中,御幸一也从地上爬起,动了下手臂,转瞬将球扔了回去。

  又是一道声响,球回到了投手的手套里,好似炮弹。

  “轰,注意点。”御幸拖长了声音,但带着隐忍的怒意:“你的球砸到人可是要命的。”

  轰一个激灵,觉得好似被猛虎死盯着,和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哑口无言。

  卡尔罗斯站在旁边,硬生生地将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御幸一也竟然还能接到球,到底是……这两个人真的……

  御幸一也的身上本来就有不少泥,可见今天比赛没多轻松。

  这么一摔,菅原美波虽没看见,却有些心惊肉跳。

  大脑这时才转起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走过去,极自然地拉住御幸的手臂,御幸也回身看来,盯着她的脸,似是依旧担心她受了伤:“吓了一跳吧。”

  这时黑发的投手郑重地走来,停在菅原美波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蹦出一句:“对不起!”

  “……你啊。”御幸一也好似叹了口气。

  “我没事。”菅原美波拉了下御幸一也的袖子,看了看这脸上带疤的青年,凑到御幸一也耳旁:“是哈士奇欸。”

  御幸一也:“……”

  以后他绝对会在看到轰雷市的时候,自动给他加上一对耳朵。

  当晚,稻实的棒球群里热闹非凡。

  卡尔罗斯扔了一张照片,偷拍的御幸一也和菅原美波站着聊天的场景。

  成宫鸣第一个跳了出来:

  「他们结婚几年了啊(气)」

  「美波酱戴的帽子是限定款,根本就是品牌方以前送给一也的那顶!」

  卡尔罗斯:「这怎么看出来的?」

  白河:「放大看,右边的帽檐边有个M」

  原田:「鸣,胜之,你们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群聊冷场-

  *

  参观结束后,大家一起吃了饭。菅原美波会参加开球,口头上已定了下来,就等合同。

  三浦先走了,不是她不想呆着,但这对情侣显然还处在不容其他人的状态,两人都还不自知。

  和他俩在一起呆五分钟,三浦就觉得自己也想恋爱。

  她的好朋友也要结婚了,三浦今天就要飞去意大利参加婚礼,会离开几天。暂时代替她负责菅原美波的人,晚上会到民宿去。

  御幸一也找了个借口,在半路和队友分开,与菅原美波碰了面。

  她说今天想去以前住的地方看看。

  本来属ICPO的分配住房,负责统筹的菅原诚一郎出事后,ICPO精简了联络处人员,搬了地址,这幢房子被卖掉,里面再没亮或灯。

  微弱路灯下,是落败的一处,不见人影,不见芬芳。

  “以前草坪上种了很多花,”菅原美波望着这已荒废的草地:“我放学回来,远远的就能看到妈妈站在草坪上。她一下就能看出我有没有受伤,然后扔掉水管跑过来。”

  “你以前打架有多频繁啊?”御幸一也呢完全能想象到菅原美波当时的样子:“简直是个不良少女。”

  “到了高年级大家都知道我的厉害,不敢来挑战,就再也没动过手了。”菅原美波拉着他的手轻晃:“在少棒那次前,我应该有一年多没踹人。”

  充满回忆的场所还在,但她已经失去了和她度过这些回忆的人。

  但至少喜欢的人就在旁边,总算稍稍有些宽慰。

  御幸一也不敢置信:“真的假的?”

  他清楚地记得,菅原美波拖着某个他忘记了名字的前辈,在夕阳中走向他的场景。

  那个“杀气腾腾”的高个儿的女孩,此刻却与他站在一起,十指交握。

  初次相遇的夜晚,他想看到她的笑容,那个念头让两人走到这里。真是命运一般的奇迹。

  沿着道路往前走,越是接近海边,菅原美波挽着御幸一也的手就越发用力。

  御幸知道,她的父亲就是被发现在这片海滩上。

  灰蓝色的天空,抹了一层又一层的浓云,看不大清星星。纵使是那霸,十二月的海水也冷得没法轻易下去。

  当地人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远处有几个人,大概是游客。还有好几辆手推车,停在了沙滩远处。

  “是卖炒面的。”菅原美波说。

  她没戴眼镜就能看清,肯定是以前吃过。

  “我去买。”御幸一也起身:“呆在这里别动。”

  菅原美波朝他挥了挥手。

  不少快艇停在栈道旁,高耸崖石好似古代遗迹般,矗立在此处,不知见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菅原诚一郎当时就是被发现,靠在这块岩石下。

  菅原美波将手贴在石壁上,顺着它往下滑。

  去年拍戏去到纽约,她也去看了妈妈过世的地方。

  那是一个几乎无人在意的路口,旁边是破败的商场。菅原美波将鲜花放在了写有脏话的墙面下。

  在她结束复健,确定要进入娱乐圈后,黑田兵卫才告诉她,当时他们已确定要撤出菅原久幸子,但联系时却被拒绝了。

  “……爸爸,妈妈说‘她不能让你一个人’。”菅原美波蹲在石壁旁,将头埋在膝盖上:“她还说‘美波会理解我的’。听上去就像是做了死的准备,不过因为这样,一切才能继续下去——”

  石子掉落的声音,就在侧旁,以为是御幸一也来找她了,菅原美波侧头看去。

  远离城市的海边,朦胧月色透过阴云落下,天色偏暗,但又能看见。

  在这片没法清晰捕捉到所见之物的茫然中,来人走到她身旁,近在咫尺的距离。

  拨弄过及肩的头发,来人唤道:“美波。”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菅原美波数不清的梦里。

  她做梦好似只为听见自己的名字被这样呼唤,而此刻这声音好似刺穿了她心脏的箭矢,将菅原美波搅得一团乱。

  “——”她将要唤出那称呼,却在恍然间清醒了。

  手上一阵刺痛,深深地扎进她的脑袋里。

  是刚才抚摸岩块时被划伤了。

  疼痛告诉她,这并不是梦。

  菅原美波反应过来,往后退去,然而对方动作极快,她没来得及躲开,就被扭动手臂,控制住身体,被迫向后贴近。

  “Il y a lontemps,ma cherie.”熟悉的香水气息,身后的人在她耳旁吐露出甜蜜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