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原美波往馆内的女生更衣室走去, 一看就没听懂他的话。

  在仓持说着“你和女生在一起偷懒做什么”的肘击中,御幸一也弯下腰喊疼,心中失笑。

  现在也不是让她听懂的最好时机。

  夏季结束后, 才会迎来正式的胜负。

  4月26日,春季东京都大赛半决赛,青道落败, 3-5输给市大三高, 春甲就这么结束了。

  喉糖冰凉,吞进嘴里,广播还在放送结果,菅原美波就蹭地起身, 冲了出去。

  不想结束。

  棒球场地那么大, 球却那么小。

  哪怕坐在距离如此近的观众席上, 对于只粗略了解规则的她来说,追随着的目标也并不明确,不如真正的爱好者那般, 对比赛的结果提心吊胆。

  但随着透过加油筒的应援, 不想要看到青道输掉的心情却无比地真实。好像这并不只是他们的比赛, 也是她的。

  沉闷的心情,宛若飘过头顶的阴云。

  菅原美波大步地往外走, 站在入口处的鱼冢三郎紧随。

  最近他都在处理菅原美波夜晚闹出来的事。

  上周晚上接到菅原美波的电话, 她说自己“动了手”, 让他去看看情况的时候, 鱼冢三郎吓了一大跳。

  在赶去她住处的路上,他联络了纽约的同僚, 才得知这种小打小闹在正常范围内, 菅原美波在纽约就没少干。

  但那是在海外, 不是日本。她是人质,不是大爷!

  纵使如此,三郎还是去观察了那些不良的动态,并对可能拍到现场的监视器加以处理。

  “要不你打我吧,”今天早晨,他来接菅原美波去球场,终于忍不住说,“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两小时前,菅原美波保持了沉默,现在又和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楼梯间上下,停在了选手入口处。

  前些日子,在篮球场和御幸一也聊天的这片刻,堵了两个星期的难受似乎都被释放。

  虽说她已经陷入麻烦中,但这一切都是她必须面对的。所以他晚上没再继续找人打架,而是重新开始了慢跑。

  她看着御幸练习,期待着青道的胜利,如今迎来的却是失败,简直就像她的未来……

  “喂,”鱼冢三郎立刻叫道,要按住她的肩膀,“别乱来。”

  前方走廊处走来一个金发男生,注意到动静,他看了过来,刚要走过去,脚步又一顿,朝菅原美波走来。

  男生将手帕折叠,放进口袋,扫过菅原美波身上写着“青道”的衬衫。

  “这是选手入手处,就算是经理——”话到嘴边,男生顿了一下:“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满心郁结无处发散,菅原美波看着男生:“我不认识你。”

  “怎么会,”男生瞪大眼睛,“青道的应援团竟然不认识我,我可是稻实的王牌。成宫鸣,记住我的名字哦,就是那个——”

  就在成宫鸣想起在哪里见过菅原美波时,菅原美波也回忆起了这个“成宫鸣”这个名字。

  当年,也是在神宫球场,她和他见过一面。

  “你不是——”成宫鸣的脑袋转得飞快,伸手指向菅原美波:“Ka——”

  “乐团的成员。”菅原美波上前一步,一下握住成宫鸣落在空中的手,笑道:“青道的乐团应援很厉害吧……”

  成宫鸣本来想说“一也的前女友,听说踹了他的那个”,但看到菅原美波的笑容,这些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当年好像发生了什么,让他对这个女生有几分——心生忌惮——虽然他不会承认。

  还有她身边这个一身黑的男人,也有点可疑的样子。

  野性直觉让成宫鸣抽回手,说:“我很期待下次和青道的对决。”

  若是已毕业的原田前辈听到这极官方的发言,大概也会哭着感叹鸣成熟了。

  见男生离开,鱼冢三郎稍微拉高帽檐:“还没有结束。还有下一场比赛,夏季甲子园。”

  是啊,妈妈还活着,不知名的男人也答应她会尽量让妈妈脱离组织。虽然她只有等待,但至少有希望。

  “不好意思,三郎先生,”菅原美波转过身来,“最近给你带来不少麻烦,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的态度在一瞬转变,实在鱼冢三郎摸不清头脑,有些无暇顾及她方才的一系列举动。

  “……那就好。”他只能说道,想起自己也有过热血的时光,也不是不能理解菅原美波看到自己学校输球的心情:“走吧。”

  菅原美波往车上走去,感到自己脚步都在打颤。

  她差点儿忘了,自己不应该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她会成为妈妈的包袱,难保有一天,别人不会成为拿来威胁她的存在。

  成宫鸣要在三郎面前提到御幸一也时,她才察觉到这点,不算晚。

  而在成宫鸣看来,菅原美波不想他提到御幸,是因她和他关系恶劣。

  中学时期,他和御幸虽是对手,也是朋友。

  比赛结束后,时常会在一起呆着,聊天到黄昏。大多话题是关于棒球的,但又一次他提到在神宫球场外见到的高个儿女孩,御幸一也的态度就怪怪的。

  “好久没见到她了啊。”成宫鸣问:“要不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我怎么会知道。”御幸一也垂下脑袋,看上去简直像是有几分失落,还有些怒意。

  如今菅原美波出现在青道,还是棒球部应援团的成员,但偏不想听到御幸一也的名字。

  两个人之间绝对发生了什么!

  五月末,结束和美国队的对战,御幸和稻实的成员们坐上通一个方向的地铁。

  “对了,作为被看到投球轨迹的代偿,”成宫鸣孩子气地笑了一声,“那我也要说了。”

  “什么?”御幸问。

  “当然是一也~你的弱点~”

  “大家不都知道?以前是垒上有人才能打,最近能挨到球了,安打也不多,脚程还慢。”白河轻描淡写。

  卡尔罗斯叹道:“你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御幸一也:“……喂喂,你们在我本人面前说这些?”

  成宫鸣得意地笑道:“你们肯定想不到,”

  地铁还没到站,黄昏已过,又非中心,乘客零散坐着。

  刚结束了一场比赛,气氛倒也不算太热络,随着车子晃动,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御幸自己没个头绪,也有些好奇。

  成宫鸣像是展示什么产品,昂着脑袋像是在炫耀:“恋爱。”

  瞬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没人觉得成宫鸣是认真的。

  有的学校禁止在部期间恋爱,这个时期谈的也有,但看现在车上的这几个,没一个不是单身。

  “鸣,”还是御幸自己接道,“你要不要坐着休息一下,还有很多空位。”

  成宫鸣转向自家队友,看到他们也个个儿都瞪大眼睛。

  “鸣,”卡尔罗斯放下翘着的腿,往旁边挪了一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这里。”

  “你们——”成宫鸣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笨蛋,转向御幸,宛若儿童版白雪公主中的王后,吐出一个名字:“菅原美波。”

  御幸一也:“……”

  球员视力大多很好,不像御幸要戴眼镜,观察力也细致。

  此刻除了成宫鸣站在旁边外,其他人都隔着些距离,但他们都清楚地看到御幸一也的身体一僵,仿佛失去言语。

  报站声音响起:「西国分寺,西国分寺到了——」

  御幸一也从容走下车,抬手告别,成宫鸣又说起棒球的事,两人交谈了几句。

  待车门缓缓关上,他转向队友们:“好了,马上就要抽签——”

  队友们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卡尔罗斯先开了口:“鸣,说来听听。”

  “什么?”成宫鸣满脸无辜地问。

  “还能是什么。”就连看上去对八卦毫无兴趣的白河都接道:“御幸一也的弱点。”

  “嘻嘻。”成宫鸣咧嘴笑道;“不告诉你们。”

  御幸一也走出地铁站,回到了青心寮,刚回去就被堵住,问他今天的情况。

  好不容易让他们都回了自己房间,时间也太晚,练习不够,散步还行。

  高坡上微风吹来,哪怕白日过去,夏初的温热也残留下来。他望着远处,低矮栏杆的后方不见身影。

  从四月末,菅原美波就没来过这里。

  她指节上的痕迹没了,白天在学校里也会和同学们插科打诨几句,下周期中考试,她还和前座白州讨论学习的问题,与女生们也相处得都好。

  表面看去是再正常不过的同学关系,御幸却隐隐觉得她主动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就在前两天,泽村来他班上送给美国队带去的见面礼,菅原美波就坐在两个位置后。

  “菅原前辈,”泽村也拿了一把Hi-Chew走到她座位旁,“前辈是归国子女,没吃过这个吧!”

  菅原美波收下后道谢,御幸一也回头道:“甜的零食就没有她没尝过的吧。”

  泽村的雷达转了起来:“为什么队长会知道菅原前辈喜欢吃甜食!”

  “你不知道吗,泽村?”仓持先开口,带着几分逗泽村的意味说:“他们是青梅竹马。”

  “什么?!”泽村扯着嗓门叫了起来,转向菅原美波,一手指着御幸:“真的吗!菅原前辈!你怎么会和这个腹黑心机男是青梅竹马!”

  时值御幸一也参加日美战,不少人来送行,教室里一片闹哄哄的。

  菅原美波撑着脸坐在位置上,手指拨弄着糖果的外包装,在众人注视中缓缓说道,没带笑意:“只是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学而已。”

  泽村开始说仓持又骗他,菅原美波身上散发出安静气息。明明就在后面,却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哈……”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御幸一也站在坡上抬手按住额头,转身往回走。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甲子园,他必须带领大家,和大家一起去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