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郎道:“让他们驾云骑鸟都可, 我御剑带你。”

  纸月乌挑起了眉。

  药郎道:“这样方便。”

  纸月乌是没看出哪里方便,但他也没反驳,弄了四只大鸽子给鬼杀小队坐了, 自己与药郎一处御剑。

  药郎袍袖一挥, 揽着他站了,脚下灵气盘旋, 在鬼杀小队惊愕的目光中升空。

  大白鸽子挥动翅膀, 引起一阵鬼哭狼嚎, 三小只抱紧鸽头, 头发被风吹得蓬乱。也就只有义勇神态端肃, 嘴角抿紧,扯着鸽子的绒毛宛如御马。

  深蓝的夜空上,划过一串四个点的省略号。

  纸月乌有药郎气机庇护,感受不到任何冷风, 药郎低下头,微微一笑, 喑哑道:“比起当年如何?”

  纸月乌晓得是说两人第一次御剑的往事,两个少年第一次飞上天, 根本控制不好气流方向,一会儿往上, 一会儿往下, 吓得哇哇大叫, 紧紧抱在一起, 等好不容易降落地上, 简直像两个黏在一起的糖人儿。

  纸月乌用膝盖杵了他一下。

  药郎唇角勾起, 简直忍不住笑意。

  等到了鬼杀队的大本营——主公大宅, 三小只连嗓子都叫哑了, 义勇却有些意犹未尽,如果说刚开始有些紧张,到了后来,他反而有些沉迷这种遨游天空的感觉。

  鸽子们很好脾气地蹭了蹭乘客们的脑袋,‘咕咕咕’地叫了几声。善逸躲在炭治郎背后:“不...不会要啄我吧,我刚才,好像不小心薅掉了几把毛...”

  “不会啊,它是想让你摸摸吧。”炭治郎平复了下心情,温和笑道。

  他背上的箱子已经打开了,漂亮娇小的祢豆子爬了出来,看到这大而雪白的鸽子,眼睛倏地亮了,用小手去摸鸽子。

  伊之助却冲鸽子勾勾手:“刚才你赢了,现在落地了是我的主场,咱们再来一战!”

  鸽子:“咕咕咕?”

  纸月乌:“...”

  纸月乌看向可可爱爱的祢豆子:“这是你妹妹?她是鬼?”

  炭治郎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有点儿着急地解释道:“祢豆子是不吃人的。”

  看着也是。要是正经的鬼,也不会和鸽子贴贴了。

  鬼杀小队莫名其妙地对四只鸽子产生了感情,也可能是第一次上天比较激动,反正当他们听说,纸月乌是将鸽子们当作食材看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炖了做汤时——那一个个小眼神,不舍、悲痛、像是生离死别一样,饶是纸月乌铁石心肠,也有点儿受不了,于是他松口把鸽子送了他们。

  鬼杀小队:好,好诶!

  鸽子们仿佛知道自己逃离了食材的命运,高兴地‘砰砰砰’下了好几个蛋,每个蛋都有篮球大。

  “这...这可以给主公吃吧,听说鸽子蛋很补的。”

  纸月乌道:“可以,做成蛋料理也很香。”

  “唔...味道不错!”大家回头望去,就见伊之助已经敲开了一个,吃得满脸都是,鸽子正在凿他的头。

  众人:...你礼貌吗?

  这时,两盏灯火靠近,原来是两个面容精致的童子,一人持着一盏灯笼,恭敬道:“主公已经在等诸位,另外,其他的柱大人也在。”

  义勇神色一凛,他们,也来了?

  也是纸月乌赶得巧,刚好赶上柱合会议的时间段。

  听说竟有鬼杀队之外的人,干掉了上弦鬼童磨,大家都坐不住了,赶来一睹,究竟是何方神圣。

  当纸月乌和药郎到了园子里时,扑面而来一众强横气势。

  白衣清瘦的主公下方,单膝跪拜着一排柱,听到他们的足音,都冷冷瞥了过来。

  一位柱的气势,已经足以令普通人屏声凝气,何况这里有一排。

  炭治郎想起了自己当初受审的场景,不由心有戚戚焉,扭头朝两人望去,想安慰他们别怕。

  然而——

  两人径直越过那一排柱,看都没看,反而向着主公走去。

  纸月乌打量一番那文弱温润的男子,皱眉道:“气色这么差...补养起来好费功夫。”

  又瞄了一眼男子身后的童儿,道:“连孩子也先天不足。”

  药郎的关注点则在大宅布局上,随着他的步伐,‘叮叮当当’落下许多精致的小天平,观察一圈,低声道:“风水不好,精怪盘旋,宅子底下似乎还埋了东西,怪不得这个世界气运流失严重,培养不出长命的世界之子。”

  两人头碰头嘀嘀咕咕一番,主要是药郎半低着头,耐心地听纸月乌说,然后含笑点了点头。

  于是纸月乌再次越过一排柱,直接坐在了主公的对面。

  “放肆!”

  一个白发刺头猛地站起,划着疤痕的脸狰狞起来:“你们是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对主公不敬!”

  炭治郎急急忙忙解释道:“纸月先生,这位是不死川实弥先生。”

  “不用你介绍!”不死川实弥手一挥,刀已入手,刀尖直指纸月乌的脸,冷声道:“你是在无视我们吗?”

  其他柱一言不发,显而易见,他们对纸月乌刚才刻意的无视行为,也感到非常不爽。

  纸月乌冷冷地掀起眼皮。

  而比他更快的,是药郎。

  退魔剑挡在刀光之前,药郎一声不发,唇角一勾,屈指一弹,那柄削金断玉,斩断无数鬼之头颅的日轮刀,竟在众目睽睽间,碎成了星点。

  正想出言劝阻的主公愣住了。

  所有的柱都惊呆了。

  纸月乌‘呵’了一声,像一记有力的巴掌,扇在了柱的脸上,‘啪啪’脆响。

  没错,他故意的。

  这个世界与文野世界不同,正处于摇摇欲坠、濒临破碎的边缘,急待拯救。

  然而,世界之子们却还在专注内斗,互相厮杀。且只一眼,纸月乌就看出这些纯靠□□力量,宛如苦行僧般修炼的鬼杀队战士,是多么地消耗己身,且上限不高。

  这种修炼路数,从一开始就走歪了。可以说,除了最顶尖的战士,基本上没几个能和鬼抗衡。而鬼的进化本是不错的变强路数,可又有不能忽视的弊病:吃人、怕阳光、连紫藤花都受不住。

  和文野世界的世界之子简直没法比。

  因此,纸月乌有点气。

  倒不是气这些柱的态度,而是气此间天道,真是会使唤人。

  他在这里,也没有类似太宰、中也的组织内人员帮助。

  而柱对他们的态度也显而易见:防备、警惕、不信任。

  就算他好言好语地解释一番渊源来处,估计这些人也不会信多少。

  他也懒得那么做。

  所以,为了快速实行计划,必要的下马威是要给的。

  不过,药郎抢先出手,他是没想到的。

  药郎放下剑,淡淡道:“我看不惯别人用刀指着你。”

  纸月乌哼笑了一声,抬起手,并指,向柱们一指——

  太快了。

  刀光散射在众人眼中,眼花缭乱宛如死亡逼近,后背的冷汗‘唰’地冒出,这一瞬间,大家只有一个想法,如果鬼有这样的实力,还打什么打!

  最强的底牌接连翻开,甚至有人突破了上限,在极度恐惧中爆发实力,然而纸月乌制造了混乱后,就转过头不管了。

  他看向这位文弱的主公,发现此人当真好定性,即使察觉到情况不利,也只是手指颤动了一下。

  对于这个气质温和、即使受疾病折磨,仍然以一己之力扛起鬼杀队大旗的主公,纸月乌印象很好,于是放缓了语气,轻声道:“我可以治好您的身体,但条件是,我想把您信任的队员变成鬼,可以吗?”

  ...

  狼狈。

  躲过了所有刀光后,鬼杀队员们心中,只剩下这一个词。

  实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

  义勇的衣襟破破烂烂,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宇髄天元嘴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念叨着:“华丽...太华丽了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的柱更是没好上多少,眼神都透着死里逃生的惊恐。

  这些刀光,看似散乱,实则每一道都包含无上刀意,精妙无双,奥妙无比。

  乃至他们这些用刀的人见了,简直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配用刀!

  炭治郎在一旁看完全程,已是如痴如醉。那些刀痕仿佛音符,在他脑海中连成曲谱,火光摇曳,无比清晰地浮现出父亲敬献神曲的情景。

  众人看纸月乌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但纸月乌却没什么自得情绪。

  这些世界之子只是太年轻了,杀得太少了。

  如果像他一样,杀了足足百年,肯定成绩更为出色。

  他等待着柱们修整妥当,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您一定十分不解吧。”

  主公苦笑着点点头:“您突然说这种话,实在令我吓了一跳。”

  纸月乌不卖关子,从事情的渊源讲起。

  所有人如听天书,满脸都是‘你在讲故事吧?’‘这个人没事吧’的表情。

  可再转念一想,这位纸月先生实力强大,一人就能颠覆整个鬼杀队,再加上那个出手惊艳的卖药郎,实在没理由大费周章 编故事、骗他们。

  “但世界毁灭、气运公司、鬼也可以是世界之子...委实太过匪夷所思。”一个异色双瞳的少年淡淡道。他遮掩住半张脸,脖颈盘绕着一条小蛇,诡异而俊秀。

  “你们信不信不要紧。”纸月乌道,“就算你们不配合,我也会做我要做的。”

  他对天道许诺的气运势在必得。有了气运和天道首肯,他与药郎才能继续穿梭世界,寻找散落的法相,帮助药郎摆脱深渊束缚,获得重生。而他自己,也不想再被天道针对,想要摆脱‘天厌之人’的宿命。

  更何况,药郎当初一次次死去,散尽金羽,才换来的金羽伴生者,怎么也不能让气运公司给糟蹋了。

  看看这一园子的美强惨们,哪个识海里不是积攒着厚厚厄运,金羽失辉?

  看了就气。

  纸月乌烦躁地敲了下桌面,被药郎握住了手。

  他摇了摇头,劝道:“莫急。”

  纸月乌轻轻呼了一声,继续道:“所以,我要解决鬼吃人怕光的问题,这样的话,鬼便不再是鬼,仅仅是一种强大的变异。为了提升你们的实力,我要将你们全部变成鬼。”

  他说得掷地有声,不容拒绝。

  园子里鸦雀无声,半晌,就像引爆了炸药桶,所有柱都强烈抗议起来!

  “你厉害,我服你!但是,你说的话我不会尽信,也绝不会听你的变成鬼!”实弥恶狠狠地道:“我,不死川实弥,就算现在残了、死了,也绝不会变成那种怪物!”

  “你了解我们鬼杀队吗?你体验过亲人被鬼吃掉的痛苦吗?看你的样子,年纪轻轻,一点伤痕也没有,不过就是仗着好本事,没受过磋磨的少爷公子吧?你什么都没经历过,有什么脸在这里大言不惭,将我们的痛苦视若无物?要将我们变成那种鬼东西...即使不吃人,不畏光,那也是鬼,我也嫌恶心!”

  实弥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即使这个年轻人很厉害,即使他说的故事很逼真,但这么荒谬的话,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只有一位有着紫色眼睛的美丽少女,温柔地抿嘴一笑:“如果你真能解决,再来说也不迟,那姐姐的遗愿,可就真的要实现了...”

  纸月乌闭上眼,没有再说什么。

  药郎细长的眸子微微一合,他素来是比纸月乌更耐心、脾气更好的,但他如今却有点儿发怒。

  虽然心里明白,他与纸月乌还是来得急了些,不怪人家不信,但实弥勾起两人不好记忆的那句话,实在让他非常在意。

  纸月乌转而看向主公:“事情我已经讲得清楚明白了,您果真不信,不肯配合?”

  主公犹豫一会儿,还是温和地拒绝了他:“消灭鬼是我们的心愿,在完成这个心愿之前,我们无暇去考虑其他。即便像您说的,这个世界即将毁灭,需要人与鬼团结起来,但就算我可以接受,这些孩子们也不可以。”

  他可以劝说鬼杀队员们接受一个祢豆子,已经很是难得了,而全员变鬼这么荒谬的说法...他不能答应。

  纸月乌倒不意外。现在他只展示了实力,没有拿出任何人变鬼后,依然能保持人性的证据,要是这些人冒然答应,那才奇怪。

  “也是,是我太急了。”纸月乌平静道:“那么,如果我现在展示,我能够有办法让鬼既保持强大,又不失人的本性呢?”

  这一次,众人安静的时间更长了。

  炭治郎从刚才起,就一直握着祢豆子的手发抖,瞪大眼睛听着,唯恐自己错漏一个字。

  他心里飘过一行行‘真的吗?纸月先生是在说谎吗?’‘让鬼拥有人性,不再吃人,也能晒太阳,这不是太好了吗?!!!为什么主公和柱们不答应...’‘没错,我要冷静,冷静!主公他们是对的,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怎么可能做到...’‘但是,如果是真的呢?那祢豆子岂不是就能恢复正常了!我的妹妹就能回来了!’...

  想法飞快地在大脑里盘旋...炭治郎觉得,自己要炸了。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大喊了出来:“纸月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您能把我妹妹...恢复过来吗?!”

  对啊...炭治郎的妹妹就是鬼,不如让这个纸月乌试试,戳穿他的谎话。

  众人兴奋起来,实弥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没错,这里就有一个鬼,你能让她恢复神智,我便对你心服口服!”

  纸月乌只答了一个字:“好。”

  他站起身,道:“借厨房一用。”

  嗯?

  众人纯纯地迷惑了。

  纸月乌如此笃定,是因为他在村中,就收到了珠世的消息。

  鸟儿栖息在肩头,从竹管中取出的字条上写着:蓝色彼岸花、莴苣叶子、小番茄、紫色卷心菜、秋葵。

  这些都是能消除鬼性的食材。

  纸月乌收到时还有些讶异,他记得那蓝色彼岸花是一种杂草来着,总是抢占灵宫中其他灵植物的营养,他还烧过一大片,后来因为长得实在太快,所以特意辟出一块花田。

  站在案板前,他掏出一大把的蓝色彼岸花,摘去叶子根茎后,洗净撕碎备用,先去处理鸡胸肉。

  黑椒酱揉进肉中,捶打使得口感更为松软,在平底锅中喷少许油,‘滋啦’一声,肉香四溢,煎得两面金黄微焦。

  这是白凤鸡的肉,常年栖息在扶桑树上,吸收至阳之精,能够祛邪正气。

  沙拉并非是将生菜拌一拌就好的,不同的蔬菜有不同的处理方法,或腌、或炸、或生、或熟,使不同的口感混合一处,又要做得和谐兼美。淋上酱汁,撒上芝士,装在精巧的盘子里,一顿简餐就此完成。

  炭治郎眼巴巴地看着他出来,问道:“吃了这个,祢豆子就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