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劭临受伤了,他在我的呼喊声中清醒了片刻,声音断断续续连不成句,我只听到他说:“不……不要……回去,就……在这里.”
我抱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好,不回去,就在这里.”我喊小凤,喊似锦,如今我身边只剩下她们两个,小凤踢开门,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有点吓到,但是很快她就调整好自己.
“扶少爷去床上.”似锦也赶了过来,帮忙一起搬动段劭临,他流了很多的血,我的手心都是他的鲜血,还是温热的.他已经昏迷过去.
“必须去请大夫过来.”小凤解开段劭临的外衣查看伤口,紧紧皱着眉头,“情况不太乐观.”
“似锦,你快去找大夫,越快越好.”
似锦也一刻没耽误,听了我的话就往门外跑去,小凤说:“我先封住他的穴位,不然他的血会越流越多,等大夫赶来都不一定来得及.”
“好,你赶紧的.”我现在慌得脑中一片空白,如果不是有小凤在,我除了哭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段劭临躺在床上,气息很微弱,可是抓着我的手怎么也没有松开.
“公子,我去烧点水,一会如果大夫来得晚,我就先试着给少爷拔箭.”
小凤说完就离开了房间,只剩下我和段劭临,我蹲坐在地面上看着他平静的脸庞,似乎他只是沉沉睡去,可是没有血色的嘴唇提醒着我他身负重伤.那日颜浔吞毒自尽,命悬一线的时候,段劭临是不是也如此绝望.我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段劭临,我叫宋吟,我贪心不足,想得到一个转世的机会,与鬼吏偷偷做了交易,回到人间来给颜浔续命,你爱错了人,我不是他,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鬼,不值得你为我挡箭.”如果可以,我不想继续了,魂飞魄散也好,永远被困在十八层地狱也罢,我愿意放弃转世的机会,只求他能够保全一命.
他的手指突然动弹了下,我听到他微弱的声音,耳朵贴近他的唇边,他说:“宋吟……”
他在喊我的名字,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久到我快忘记自己是宋吟.
“我在.你都听到了,对吗?”
他点了点头,又唤了一声:“宋吟……”然后他的眼角突然流下一行长长的泪,他说:“颜浔真的死了.”
箭刺穿的不止是他的肉体,还有他的心,不停流逝的是他无望的感情.
四周静谧极了,刚才的腥风血雨转瞬就变成如今这般死寂,段劭临无声的落泪让人更加难受,他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原来的一厢情愿,终于走到了天人永隔.
脑中突然想起了小凤与我说过的话.
[皇上赐死了侍卫,公子再也没有了笑容,整日失魂落魄的,皇上当时也想下旨赐死公子,是少爷拼了命护住公子的.执意把公子带回府,不顾他人的眼光留下公子,又无数次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都得不到回应.公子你的遗忘,于少爷而言就是致命一击.可是他又自顾自地说,小凤啊,说不定这样我就可以让他喜欢上我了呀.小凤你说我是不是很卑鄙呢?]
眼看着他的求生欲念越来越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不停喊他的名字,“段劭临,你别死,好不好?不要死.”
你一点都不卑鄙,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而我,就像一个小偷,偷了别人的身体,还妄想偷别人的感情.
“公子!大夫来了!赶紧让大夫看看.”似锦狂奔而入,气喘吁吁地把大夫带到我跟前.我立刻起身,段劭临紧握着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他放开了宋吟……
我站在一旁看着大夫给他把脉,又查看着伤口,最后他说:“要马上拔箭,他已经高烧了.迟一些恐怕不行了.”
他的脸庞通红,嘴里吐出的微弱气息也夹带着热气,他迷蒙的双眼紧紧盯着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又把我拉近到他的身边,低声细语地说着胡话:“颜浔,你别走,不要离开我.”
他现在被烧糊涂了,已然忘却了我刚刚说过的话.
“大夫,我准备好了您要的东西,我们赶紧拔箭吧.”小凤和似锦端来了热水,还有一些止血的布条,以及烧酒.
大夫挽起袖子洗了洗手,对我说道:“就陪在他的身边,他现在特别需要一个能让他活下去的信念.”
说完,大夫就用剪刀把段劭临的衣服全部剪开,被箭刺入的伤口开始发炎红肿,深深贯穿着他的身体,那是怎样的痛啊,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喊过一声.
大夫用布条沾湿烧酒,轻轻擦拭伤口,他疼得紧皱眉头,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我按压着他的身体防止他乱动,可是他忽然发起了狂,整个人都在抽搐.
“让他不要动,不然箭拔不好就会致命的.”大夫紧张地喊道,额头直冒冷汗.
可是他不要别人靠近,只是紧紧抱着我的腰.
我试图安抚他,他也不听,眼睛泛红,整个人变得极为疯狂.
“段劭临!”他听到我在叫他,好像突然变做了一只乖巧的小鹿,眨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着我,我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别动,很快就不疼了.”他真的安静下来了,就好像个孩童一般.他把头靠在我的胸口,听着我平稳的心跳声.
大夫一只手已经握在了箭柄上,用眼神示意我继续安抚他,不能让他挣扎.我双手回抱住他,第一次以宋吟的身份抱着段劭临.他感受到疼痛又开始不安稳,他的力气之大我根本压制不住,可是已经拔出了一些不能再停下.我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能双手控制住他的头,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们的气息交杂在一起,彼此吸允着对方的嘴唇,他闭上眼睛安静地回吻我,大夫快速拔走了箭,那个窟窿瞬间喷出了大量的血液,大夫连忙撒了药又用布条去止血,而段劭临,在经历了剧烈的疼痛后终于昏迷过去.那个彼此都不太清醒的吻,就让他遗失在梦境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