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宫九心满意足, 他转头看向傅奕恒, 眼眸亮晶晶的。

  傅奕恒依旧按住他的手, 这位温姑娘看着学过武艺的模样, 但是想来是敌不过宫九这种实力高强的变态的, 他应邀而来,总不能让姑娘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吧。

  “哎呀, 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啦!”温姑娘眼眸也是亮晶晶的, 她的眼神从傅奕恒的身上流转到宫九的身上, 在从宫九的身上流转到傅奕恒的身上,笑的越发狡黠。

  宫九没有理会她的偷着乐, 任由她离开了临江楼, 等到这个包厢里没有别人了, 他也就好似没了什么形象似得, 伸手就想要去抓住傅奕恒, 却被傅奕恒避开了。

  宫九:……???

  傅奕恒起身,理了理道袍,看也没看他一眼,仿佛这个屋子里只有他自己再无旁人似得,整理完毕就出了包厢了。

  宫九:?不秋后算账了吗?就这样走了??

  他起身追了出去,却发现傅奕恒当真没有等他,已然结账走人了。

  他捏着那一柄颜大师真迹的扇子, 手指撰的泛白。

  等他松开之后, 那柄扇子的木质扇柄已经成为了木灰, 随着他撒开手散落了一地。

  他面无表情的将扇子扔下, 负手下了楼梯,因为他周身气压太低的原因,身旁并无一人敢上前去触霉头,任由他自己一个人瞎走,楞是走到了天黑也没找到傅奕恒的小医馆。

  宫九抬起头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并卵,这四周人来人往的气味繁杂,他那里能够嗅得到什么药草的味道,更别说道长身上那淡的缥缈虚无的檀香了。

  他的下属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在这个关头上去凑霉头,索性宫九也没发问,他们不上前也不算什么错误,想来那位傅道长应该会回来找九公子的……吧?

  与自己下属想的一样,宫九也在等傅奕恒回来找他。

  而傅奕恒此时回了自己的小医馆,处理了一应事故之后准备第二次开坛做法。

  他先是点燃了一根香。

  与一般人开坛不同,人家点三根,他只点一根。

  那根香燃烧的很慢,即使四周有风也没能让那一根香燃烧的快一些,慢慢的香,慢慢的烟,一切都是慢慢的,却无形中带着一种张力,让这一方世界都好似变得安静了下来。

  傅奕恒掐了一个诀,一剑扫在香案之上,戳中了三张黄色符纸,将纸撒了出去,连带的白米撒了漫天。

  气场里的风带着一股闷热和腥煞出现。

  这一股风带来了许多不太好的东西。

  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出现在了气场之中,她们大多都面容清晰,眼部位置空洞,黑黢黢的一片宛如能够将人的灵魂都吸入进去。

  她们不像之前被招来的那些灵魂那样纯净,也不像石观音和上官飞燕那样未成气候,她们是真真正正的在死后沾染上了罪孽的。

  不只是原随云,还有那些修建蝙蝠岛的刽子手。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你们觉得满意了吗?”傅奕恒问道。

  她们的眼眶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了,可那一张脸上依旧能够看得到满满的怨怒。

  她们怎么可能会满意呢?不可能会满意的。

  “如果我告诉你们,按照原随云做的一切,在他死后灵魂就会被撕碎,再也不会有来生。而你们却能够进入轮回,这般你们是否会好受一些?”

  “那个杂-碎这样轻松的死去,就能抵消一切了吗?即使我们还能够有来生,喝了孟婆汤的我们再也不是这一世的我们了。”

  “我绝不会让他这般轻易的死去!”

  “我受尽的一切折辱,我都要加注在他的身上!”

  这几个是比较激动一点的,另外还有几个则是在沉默,她们应当已经报了自己的仇怨,对于原随云则是想着任由他落得一个如何的业果。

  “那你们就先回去吧。”傅奕恒很好脾气的叫这几个凶戾的女鬼回去。

  众女鬼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明白他这道长是想要干什么。

  傅奕恒温声道:“既然那是他们欠了你们的,结什么因得什么果,贫道又为何要管?贫道开坛做法不过是想要超度愿意去入轮回的人而已。”

  几个女鬼对着他福身,飘然离去。

  另外几个不曾离去的眼巴巴的看着他。

  “我说过,我开坛是送你们去轮回的。哪怕你们的身上沾染了腥煞,也无妨,这本就是他们欠了你们的。”

  几个女鬼安下心来,其中一个从不曾开口的女鬼开口说道:“我来生能够投胎成一个男人吗?”

  傅奕恒:……这个就专业不对口了,他也不知道。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听一听这个女鬼的心结。

  “我为家中老五,上有四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这一句话就已经将她的悲哀全部都点了出来:“我的姐姐全部被发卖掉了,而我也是被我亲爹爹给卖掉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我那弟弟读书习字,考上个官人身份。”

  她不恨自己的父母,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

  这是这个时代的绝望。

  傅奕恒想了想,说道:“或许,你会出生在一个男女平等的时代,到那时,即使你身为一个女儿,也能够得到无比的宠爱与幸福。”

  女鬼囔囔:“这样的时代,会有吗?”

  “会。”

  这一字落下宛如千金。

  这个女鬼唰一下就哭了出来,她的声音沙哑而刺耳,明明是十分恐怖的哭音却叫人听出几分心疼来。

  当她哭完,根本不用傅道长再做法事,她的执念就已经消弭了,身上那些个腥煞也都散去,她梨花带雨的扬起一个笑容来,冲着傅道长福身行礼之后,转身就入了轮回。

  宫九刚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宫九:……

  原来世界上还有女鬼这种有可能会勾-引书生和道士的生物,失策了。

  他是遵循着道长点的招魂的香来的,他一身阴属性灵气遇到这些个香好似遇到了亲人似得,旁人闻不到这香味,他却是闻着甚是香,就那么顺着香找了过来就找到了他的道长。

  而他的到来并没有打断傅奕恒半分,好似这么大一个活人并不存在似得。

  傅道长将愿意去轮回的鬼送入轮回之后就收了桌案,将东西收回,这两日超度这些阴魂之后他也得到了阴属性的灵气,将他身体里堪堪失衡的比例给拉了回来。

  只是这般到底是杯水车薪,除非他永远不动用武力,否则阴属性的灵气就只有耗尽没有充足的时候。

  又或者早日形成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之势,只是这种太极之势又哪里是那么好形成的呢?除非给他一个莫大的机缘,否则他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突破到这一步了。

  傅奕恒低垂下眉眼,暗自盘算着,一旁的宫九却是不乐意了,他直接唰一下拦住了傅奕恒的去路。

  傅奕恒抬头看他。

  “你到底打算这般到什么时候?”

  傅奕恒挑眉。

  这个动作可把宫九气的不行,他发现自己总会被傅奕恒的一举一动牵着鼻子走,这实在不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可他偏偏拿傅奕恒毫无办法。

  “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傅奕恒也算给了他一个准确的回答:“到你什么时候明白了为止。”

  但是这个答案说了等于没说。

  宫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就不怕我告诉天下人吗?”

  “你想说,自去说。”

  傅奕恒绕过了他,朝着屋子里走去。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怕事的人好么?想要用舆论来让他低头么?呵呵。

  宫九恨不能直接砸了这个医馆。

  在傅奕恒的面前,他经常被气的炸毛,最后又被顺回来,可傅奕恒不愿意再给他顺毛了的时候,那日子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你去。”

  下属:????

  宫九咬牙,“告诉全天下人,傅奕恒、傅道长、傅神医、他是怎么对我始乱终弃的。”

  下属:恕我直言,从始至终都是您在胡搅蛮缠,人家的道长是无辜的,是您先无怨无故找上门,随后又因为人家对你上了心想要杀了人家,那可比始乱终弃还要过分了,更加过分的是现在人家道长看清楚你了,不想要对你动心了,你又回来说人家始乱终弃?

  就着,叫他们乱编,他们都不知道要怎么编好么!

  “我叫你们去,没听见吗?”他的声音没有了任何的波动,冰冷的像是说给死人听的一样。

  下属的求生欲.望还是很强的,他立马叩首问道:“可否需要污蔑道长的形象?”

  宫九:……

  他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看着眼前这位貌似很懂的下属,他深呼吸一口气问道:“怎么个说法?”

  “倘若主人您只想要搞臭他的名声,那咱们就能怎么说就怎么说,保证让他成为江湖头号罪人。假如您还想要追回这位道长,那么,咱们就宣扬事实,让大家明白道长是您的人。”

  “很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让大家都知道他是我的人。”

  下属没说什么,麻溜叩首走人了。

  至于谁是谁的人,反正江湖里的人都火眼金睛,自然能够从故事中看出来的,这个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操控得了的。

  总之只要达到九公子的目的就好了。

  于是。

  这个消息就借着一阵秋风传给了千家万户。

  “听说你和宫九在一起了?”

  这大约是傅奕恒第二日早上起来遇到的朋友看到他第一面必问的话,

  傅奕恒抚额,只一个晚上而已,居然就已经宣传的那么厉害了?

  “不是,没有。”他拒绝。

  又打发走一个之后,傅奕恒才惊觉在江南居然有那么多关心自己的人了。

  他站在门边怔了好久。

  明明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他都是处于游离状态的,没有哪一个人在知道自己的身上患有时空错乱综合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个时空的前提下还会广交好友,至少傅奕恒不会。

  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傅奕恒也同样不准备打算交什么朋友。

  朋友这种东西就是麻烦的代名词,他并不想要麻烦,只想要老老实实的开一个医馆,捉捉鬼,医医病,甚至连同度晚年的另一半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的。

  可是他在这个古代交了一二三四个朋友,认识了许多亲切友善的邻里,仿佛已经融入这个落后的封建社会一般。

  一个人被同化需要多久?

  傅奕恒不知道,至少在他遇到第十个问他是不是和宫九在一起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并没有开口否认,选择了沉默。

  解释那么多遍太累了,不如沉默吧。

  他喜欢男人这一点,传言并没有说错,喜欢宫九也不算错,既然如此,那他有什么好否认的呢?就算他并没有和宫九在一起,也无什么大碍的,如此还能免了姑娘家对他的喜欢。

  原本宫九以为傅奕恒会找上门来,但是他没有,他甚至在告别了江南的友人之后去施施然的去了京都。

  九公子又一次被气到了。

  此时,傅奕恒正在同陆小凤一起坐在酒馆里喝茶。

  “我都不知道该告诉你原随云果然没有被送上狗头铡还是该问你是不是和那位九公子在一起了。”

  “这重要吗?”

  “对,这不重要,只是我很好奇而已。”

  “那我告诉你,并没有。”

  如此,陆小凤就不再问了,他总是很相信自己的朋友的。

  他转移了话题:“那天你说我等不到原随云问斩,果然说对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能掐会算知道了原随云的死期。”

  “他是自己疼死的。”

  “很奇怪吧?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活活的疼死呢?”

  “原随云本来会是官家插手江湖的一个切入点,对于他的关注还算是可以的了,至少他并没有受到什么非人的折磨,他的身上并无什么伤口,可就是这样,他疼死了。”

  “在他出事的时候,我亲自到场了。”

  那场景,委实有些奇怪。

  当时的原随云就像是被什么操纵了一般,他竟然硬生生的挖出了自己的眼珠子,扔在了地上踩踏,鲜血将那一张世家公子的脸庞遮盖的都看不见半点儿白色。

  他痛苦的哀嚎。

  “我没错!我没错!”

  原随云宛如疯了一般,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瞧他本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多少人都望尘莫及的存在,可因为他的眼疾,那些人就总是在茶余饭后会说上一句,少庄主什么都好,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可惜了他眼睛瞎了?

  好似他眼睛瞎掉了,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悲哀似得,明明那些爬虫根本没有资格去可怜他!

  可他越是不认错,身上那种刺骨的疼痛就越发鲜明,想要隐忍都忍不下来,那些被他下令剜掉眼睛的姑娘,挖出心脏的人,那些实验之后不成功的失败品,他们一张张脸上都带着极致的怨怒,扒拉着他的身体,一口一口啖其肉喝其血。

  “啊——”

  “你见过原随云的,他不应该会是这样的人,他也不应该做出这样的动作来的。”哪怕原随云做了那么多的黑暗的事情,可谁也没办法否认他是一个枭雄。

  一个被心里的欲望支配的人,他可能因为自己剜了双目就活活疼死吗?

  这也是陆小凤像傅奕恒提起这一点的原因。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傅奕恒:“你说,这是不是有鬼怪作祟。”

  别看他怕鬼,可在他知道了这种东西的存在之后,一旦有任何说不通解释不了的地方,他还第一个想到鬼。

  “是。”

  猜测被证实了,陆小凤仿佛已经摒弃掉对鬼怪的害怕,只剩下兴奋和疑问:“是谁?”

  “只是一群无辜的人。”

  陆小凤秒懂,所有兴奋的情绪退了下去,这让他只想要喝酒,偏偏今天请客的人只请了他喝茶。

  他看了一眼请客的人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任我喝竹叶青管饱吗?”

  “倘若你想要半道去江南的话。”傅奕恒总是愿意信守承诺的。

  陆小凤恹恹的:“算了吧,花伯母见到我定然又是一场灾难。”

  “你不是喜爱薛冰么?”

  “我也喜爱自由。”

  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傅奕恒不再开口,他从袖管里掏出一个陶瓷罐子递到陆小凤的面前:“我猜到你或许会很想要喝。”

  这里面正是那位掌柜家的不传之秘竹叶青。

  如此,陆小凤又高兴了起来,揭开了坛子的盖子,大口大口的喝了好大一口,这才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原随云最后会如何?”他好似喝醉了,随口问道。

  “没有以后了。”

  原随云生前受到的痛苦就是他最后承受的折磨,等他死后,多的是更多无法形成鬼的死去的人的怨气,那些没有思想的东西只会将他的灵魂撕成粉碎,根本不可能有来生。

  那些鬼是他亲自送走的,身上沾染了多少腥煞,傅奕恒心里一清二楚,即使原随云不死,他也会痛苦的活一辈子,可他到底是没能够挨过去的。

  傅奕恒垂下眼皮,视线落在了面前的被子上,轻轻的拨弄着。

  那边陆小凤又开口说道:“你如今来京都除了给无情治腿之外还有旁的什么事儿吗?”

  傅奕恒抬头看他。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有一个人托我问一问你。”

  “一个女人?”

  陆小凤笑了笑,等到傅奕恒点头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听闻是从小被断定经脉细弱,不能学武。”

  傅奕恒了然。

  名动京城的大美人,雷纯。

  身为六分半堂的堂主雷损的女儿,却没有半点儿武力值的一个漂亮花瓶。

  听闻那确实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能够让陆小凤这个浪子向朋友开口,那定然是非常的漂亮了。

  “你希望我帮她?”

  “这端看你自己了。”陆小凤从来不愿意强迫自己的朋友,他不过是被美人缠的不耐烦了,这才会忍不住向自己的朋友开口。

  在给无情的腿做手术之前,他曾在京城里搜罗过羊肠线,然后听闻过雷纯的事情,又或者说京城六分半堂的事情,对于六分半堂的作风并无多少好感。

  他对于那位雷纯则还好,至少并无多少厌恶。

  听闻陆小凤的回答,他扫了陆小凤一眼,没什么神色变化的说道:“倘若只是想要学武的话,那可能没得治。倘若只是想要强身健体的话,或许还有希望。”

  “她好似身体并无多少隐疾的样子。”至少陆小凤看到她的时候觉得雷纯应当是没有什么除了不能学习武功之外的问题的。

  “那她不能习武应当不是身体的问题。”经脉细弱的话,身体肯定是有问题的,不是这里有病就是那里有病,反正不可能除了不能习武之外就啥事都没有。

  陆小凤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情也是麻烦的很,不用傅奕恒多说,他就已经不准备再说这个话题了。

  他喝了一杯酒,问道:“你可知道八月十五,一剑西来,紫禁之巅,天外飞仙的事情?”

  “知。”

  “你与叶孤城可是朋友?”

  “自然。”

  “那你难道不担心他吗?”

  傅奕恒回他:“那又如何呢?”

  陆小凤:……

  “朝闻道,夕可死矣,这是叶孤城的回答,也是我的回答。”说完,傅奕恒起身准备走了。

  在人家酒楼里喝茶,还自带酒水,这简直是在打掌柜的脸,倘若不是坐在这里的是傅奕恒和陆小凤,换做是任何一个掌柜的能够收拾得起的人物,那结果都呵呵哒。

  傅奕恒并不打算继续激起这位掌柜的怒火,他起身走人。

  今日是无情动完手术的第七天,恢复良好,他现在需要回去带自己的病人做复建了。

  傅奕恒刚刚和陆小凤分别没有多久,甚至他还没有走到神侯府就被人拦了下来。

  傅奕恒站在原地想,莫非自己的脾气真的那么好?就随便那个阿猫阿狗都能够‘请’自己去,自己就必须得去的?

  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深觉得能够派出来这么一个拉仇恨的人来邀请自己,大约是没什么诚意的。

  傅奕恒直接绕过了这个男人准备回神侯府,那人却是不愿意被忽视的,他直接抽出了自己的剑,呈一声长剑出鞘。

  “今日,你若不去,我就只能死在当场。”他将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傅奕恒:……

  这是什么操作?

  这个长得看起来非常拉仇恨的男人最后用的却是这样自我威胁的方式,很有创新了。

  傅奕恒停下脚步看着他。

  他知道古代人可不兴那种我只是唬你玩的,我说你不去我就自杀那都是开玩笑的,人家古代人可不兴这个,士为知己者死,上位者叫你去死,那就是好嘞,我这就去死了。

  这个男人大约就是被人下了命令说你若是不能够将傅道长请过来,那你就去是吧,那种吧。

  这让傅奕恒很是反感。

  “看样子,我只能够随你走一趟了。”

  然后,他就被请到了临江阁。

  怎么哪里都有临江阁?这种高档的酒楼名字和临海阁临江楼真的是非常的相似了。

  包厢里,雷纯微笑着正在等他,看到他来,眼睛都明亮了起来,直接就来了一个直球:“还请道长出手医治。”

  傅奕恒袖手看她。

  雷纯根本不怯:“听闻道长与九公子留言纷纷,道长亲自辟谣却并无人信,雷纯愿意嫁于道长,为道长解决这些困扰。”

  “我拒绝。”

  雷纯撩发的手一僵。

  她大约没有想到会有人舍得拒绝自己,她双目秋水灵灵一般的看着傅奕恒,嘴角并无半点儿笑意却让人觉得十分的温柔,好似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一个美梦。

  傅奕恒表示,性向相同没法在一起。

  “道长……”

  “你要说的只是这些的话就当贫道没来过吧。”他看了一眼站在雷纯身后的狄飞惊,又看了一眼雷纯:“你们应该明白的,倘若贫道要走,你们留不住的。”

  自然,雷纯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虽然她错估了自己的魅力值,但是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脸上扬起一个笑容,打着官腔似得说道:“不知道道长想要什么?雷纯只求道长出手,道长想要的,雷纯定然能够帮道长做到。”

  傅奕恒这会儿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拥有特殊体质的人——苏梦枕。

  那一身错综复杂的病症以及所有医者都觉得头疼的病理,以及稳稳活到现在,虽然经常吐血最后怎么都没死,怎么看怎么像还没有拨乱反正前的自己。

  或许,苏梦枕的身上也是患了时空错乱综合征?

  “当你提出愿意嫁给我时,你有想过那位定下婚约的苏公子吗?”

  雷纯:……

  她大约没见过道长这么不讲究成年人规则的人。

  当然了,傅奕恒也不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只不过是随口问一问而已,他好似半点儿没有将这个房间里的气氛搅和的乱七八糟的祸害头子的自觉,施施然的抿了一口茶。

  雷纯:“道长……”

  “你也不必多说。”傅奕恒抬起手止住了她想要说出去的话,他看了低首神龙狄飞惊一眼,笑了笑道:“你想要的,我早已经明白了。”

  “你与其从贫道这里下手,不如去想一想到底是谁能够十年如一日的给你下毒。”

  雷纯:!!

  她打翻了茶杯,面上一片冷凝。

  很快,她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温柔的样子,她抬起手撩拨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别上,面上带着笑容,脑子里思绪万千,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笑道:“让道长见笑了。”

  傅奕恒起身:“茶也喝过了,病也瞧了,贫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道长说笑了……”

  “是不是在说笑,雷小姐应该是明白的,对吗?”

  雷纯笑不出来了。

  她只觉得眼前这位道长真是格外的油盐不进。

  傅奕恒面上表情不变,直接就出了这个临江阁,并无半点儿留恋的就朝着神侯府走去,好像这么一个大美人的邀约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似得。

  他之所以在走的时候留下那么一句话也是因为他并不想那位来请他的人最后落得一个死亡的下场,虽说这古代死亡真的不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些上位者甚至已经麻木,可他还没有。

  傅奕恒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会被同化成为一个对生命麻木的人,但是现在他还没有,他既然不想要那个人的性命而付了这个邀约,他就不希望自己做的是无用功。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什么的,他也不喜欢。

  ‘嗤——’

  一道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倘若不是傅奕恒耳聪目明,他根本听不见这背后而来的汹汹之势。

  如今他听见了,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没想到在京都里还能够发生这样的事情啊,真是让人头疼。’这般想着,苦、短、甜、长傅奕恒抽出了身后的桃木剑,这是他决定要赴约的时候就戴在身上的。

  如今的时机却是十分的恰巧的。

  他之前将灵气细入了自己的细胞之中,他的经脉里能够使用的灵气就变得稀薄了起来,这虽然是不得已为之,让他受尽了疼痛却也让他本人的身体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淬炼,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恢复,虽然不至于回到一流巅峰程度,却也不像是入京时候那种二流实力了。

  这也是为什么神侯府的人会放心他出来的原因。

  他一件架住了身后射来了一道冷箭,这应当是袖箭,十分的短小精悍,看着就杀伤力实足。

  还没等他松了一口气,铺天盖地的短小袖箭就已经朝着他疾驰而来,原本高矮不一的巷子里出现了许多穿着黑色夜行衣大半的人,他们的手中都拿着连弩,背后背着不下二十只的大箭筒。

  傅奕恒扫了这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一样,心道看来只能跑了。

  这种时候哪里还能够顾忌什么,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挑开疾驰而来的连弩短箭。

  他的速度飞快,比那些以轻功著称的人可能都还要快上几分,只是眼前这种情况他根本不可能将这些人带到神侯府去,他只能够转身朝着外面跑。

  他需要找到一个自己的主场,才能够会一会这些黑衣人。

  此时,傅奕恒没有想到这些黑衣人明显都是计划好的,他们十分有纪律的一字排开,用连弩一点一点的将他朝着城外逼迫而去。

  这些黑衣人的轻身功夫比不上傅奕恒,但是他们的人手众多,再加上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根本叫人看不清楚他们到底疲不疲惫。

  一路飞驰之后,傅奕恒发现了不对劲。

  他虽然不算是顶级聪明,却也不是什么蠢货,他已然发现这些人正是利用了他不想要伤及无辜的想法一点一点的将他逼迫到某个地方去。

  傅奕恒皱眉。

  他脚尖一点,一个巧劲上了枝头,远远就看到前方一片断崖。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被追了多久,但是可以想象这些人的目的地应该就是那一片断崖了,只是这些人到底图什么?

  自己来京都之后除了给无情治腿之外并没有做任何的事情,根本不应该招惹上这样难缠的势力才对。

  莫非——

  他突然想到了雷纯身上的毒,心知自己这是犯了某些人的忌讳了,看样子这人不打算在京都里取自己的小命应该是顾忌神侯府那边,但是他们虽然会顾忌神侯府却也并不惧怕他们,所以对他这个对神侯府无情有恩的神医也能够照样下杀手。

  “啧。”他就说不喜欢这些个脑子食古不化的古代人,只知道打打杀杀。

  身后追着他的人已经不在采取逼迫之势,那些黑衣人直接站在原地,几架小的连弩组装成了一台大型连弩,杀伤力翻倍的箭矢放在了凹槽之上。

  黑衣人眼神冷锐的松开了弹簧片,那一支箭矢咻的一声发射了出去。

  紧接着又是几声咻咻咻的声音响起。

  单单是听到这些声音就让人头皮发麻,可见这些箭矢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傅奕恒根本不敢硬抗,他连用剑去拨开这种举动都不做尝试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是动用了军队。

  配备这种巨大杀伤力武器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是皇城护卫这种家族子弟们镀金的闲散军队可以比拟的,能够调动这样的军队,至少也应该是侯爷宰相那一卦的,官位稍微次一点儿的都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看样子,不只是因为一个雷纯。

  他的出现还是碍着某些人的眼了!

  “嗤——”

  傅奕恒闪躲不及,一柄红缨□□疾驰而来,从他的肩头钉了过去,直接就将避让不及的傅奕恒钉在了树上。

  隔着一大片树林,他回首看到一个穿着锦缎的男人从一群黑衣人中走了出来,那人背对着光,看不清楚到底长什么模样,只知道身形倒是十分的修长。

  对方挥了挥手,做出了一个压进的动作。

  那些黑衣人拆了连弩背在身上,快速的朝着傅奕恒的方向赶来。

  傅奕恒深呼吸一口气,看着钉在身上的这一柄红缨枪,脚掌用力的踩在了身后的树干之上,一个发力将自己和红缨枪从树上拔了下来。

  他根本不敢停留,用尽全力将红缨枪从血肉中扯了出来,顾不上包扎直接朝着断崖边飞驰过去。

  “追,他走不远。”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声音,带上几分阴翳,倒是对的上那个人的身形。

  傅奕恒微微眯起眼睛看了身后一眼,他冷哼一声,不顾四面包抄过来的人,直接从断崖上跳了下去。

  “小侯爷,他跳下去了。”

  为首那位白衣男子面无表情,散发着无数冷意,他走到了断崖边上朝着底下看去。

  如今天色暗淡,半山已经浮起无数的云雾汽水,将崖底给遮的白茫茫的一片,别说是大活人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回去。”

  “是。”

  这大约是傅奕恒来到古代以后第一次搞的那么狼狈,之前和宫九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这么狼狈,但是那是他自找的,这回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给找到头上来了,即使好脾气如同傅道长,他也生出了几分火气。

  那么高的崖底跳下去能够保住一命是他自己算计好了的,却没想到崖底还有一个人,只一个挥手就将他打飞到了崖壁上,造成了二次伤害,害的他断了腿。

  也不知道这位大美人是出于什么原因,怔怔的看着傅奕恒许久之后,又把傅奕恒捡了回来,还给他绑了断腿。

  现在,傅奕恒躺在燃烧的木柴边上,因为腿的原因暂时动弹不得。

  那大美人扫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这位大美人真的很带劲,肤如凝脂红衣潋滟,轻轻一点的口脂让他越发的雌雄莫辨,偏偏又带着一种妖冶的美,即使是轻飘飘的一眼都带着一种洗尽铅华之后的平淡漠然,让人无端的就被压制了气场。

  傅奕恒也看他,心说莫非这是哪位大佬?或者是什么隐士?

  “呵。”他冷笑一声,再一次将眼神投注在了傅奕恒的身上,这一次可不是什么气场压制了,那一双眼睛就好似冰冷利剑一样,“再看,就将你的眼珠子剜出来。”

  傅奕恒:……

  所以,又摊上一个宫九?

  傅奕恒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红衣美人却又不高兴了。

  一个石头砸了过来,正好砸在了傅奕恒被绑好的腿上,原本歪歪扭扭的木棍因为这一击更加贴紧了他的腿几分,也将空间挤压的不行,疼的傅奕恒倒抽一口冷气,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这位不知道是男是女的美人。

  “你为什么会从这断崖上掉下来?”

  听他的声音不像男人的磁性低哑也不像女人的清脆,尖细的声音被放缓了几分听起来倒也不刺耳,差点儿让没见过世面的傅奕恒误以为这是一个女性。

  “不知道惹了哪路人。”

  “真是个倒霉蛋。”红衣美人笑了起来,越发的邪性风.流肆意,却莫名的叫人觉得平添几分悲凉,他唰的一下起身:“我既然救了你,就不希望你再做什么找死的行为。”

  他回首看向傅奕恒,傅奕恒也再看他。

  这人站起来傅奕恒才发现他身上的红衣已经褪去了些许颜色并不如何鲜艳了,衣袍尾端看起来有些破损,却越发的衬托得这个人洒脱不羁。

  “不要靠近东方,其余地方随你。”

  傅奕恒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着那远去的红衣背影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贫道自当遵守先生的规则,只是这崖底可有什么地方有伤药?”

  那背影怔住。

  许久之后,他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的放声大笑。

  笑完,只留下随你二字,他已然飘然而去。

  傅奕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虽然看相学的一般,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眼前这位美人是个男人的,他真搞不懂自己哪句话戳中了这位的笑点,让他至于笑成这种样子,却也没有过于深究,如今等到许可他还是赶紧治自己的腿吧。

  现在就先睡吧。

  至于京都那一摊子事情,呵,等他回去之后再好好的同这位幕后黑手玩一玩。

  而此时追来京都却没找到傅奕恒的宫九正在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