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穿越送老婆要不要?>第426章 正文完结(二更)

  安向晨预感的没错,下一刻,柳家两位夫人便先后哭了起来,声泪俱下,凄凄惨惨,叫魏知府的惊堂木都不好意思拍下,生怕吓着两位夫人。

  魏知府明知她们是什么意思,但碍于对方好歹是侯爵夫人与世子夫人,也不能像对待寻常刁妇一般,直接命人拖出去,便只能放缓了声音,要询问两位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不等魏知府开口,公堂之上突然又传出一人的哭声,只是这次将众人吓了一跳,因为哭声并不哀婉,反而如同一声惊雷平地乍起,粗壮的男声开嚎了。

  魏知府手里还拿着惊堂木,原本是要放下,被方臻这一吓,顿时掉在桌上,传出“啪——”一声响。

  先是方臻的哭声后是惊堂木声,惊得两位夫人的哭声都停了停。

  可她们怎肯轻易认输,对视一眼后便立即让哭声凄厉起来,从呜呜咽咽的低吟,变成了哭丧似的哭喊,不知道的人单听这声音,还以为柳家死人了呢。

  但不管她们怎么哭嚎,方臻都能立即跟上,两位夫人哭得惨,方臻比她们更惨,直接趴跪在了地上,哭得鬼哭狼嚎,激动处还要以拳捶地,突出一个声嘶力竭。

  侯夫人惊疑不定,两行泪珠还挂在脸上,就指着方臻质问道,“你、你哭什么?!”

  “那你们哭什么?”方臻一抹眼泪,反问回去。

  “我自然是哭我儿好苦的命呦呜呜呜……竟一时不查遭了奸人陷害,呜呜呜……被人害成这样,竟还要被污蔑,大人啊呜呜呜呜大人,您可得为我儿做主啊呜呜呜……”侯夫人立马梨花带雨地哭诉起来。

  “呜哇哇……大人呐,我的命好苦啊,我夫君的命也好苦啊,我们一家子,命怎么都这么苦哇呜呜呜呜呜……是不是只要谁哭得声音大谁就有理啊,你听听我哭得好不好啊大人,哇呜呜呜……”方臻立刻跟上,将侯夫人的哭声再次盖过去。

  安向晨默立在一旁,仿佛不认识方臻一般,而柳家人那边的反应可就精彩多了。听闻方臻讽刺他们,柳家两个女人气得差点就当场翻起白眼,柳侯爷更是因为被戳穿意图,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只能强撑。

  魏知府被吵得头疼,揉揉太阳穴拿起惊堂木猛敲几下,叫方臻和柳家人统统安静。

  堂上顿时清静了不少,魏知府长舒一口气,倒也没急着宣判,而是警告地望向堂下众人,“此案本府已有定夺,若是你们再胡搅蛮缠,休怪本府治你们个扰乱公堂之罪!”

  扰乱公堂是要挨板子的,方臻不怕,柳家两位夫人可不经打,别说扰乱公堂按规定要杖责三十,就是打上十下,这两个女人也得把命交代在这儿。魏知府如今说出这种威慑的话来,可见已然不愿再顾忌两家身份。

  听闻魏知府所言,柳家只好歇了再闹的心思,虽然仍旧抹泪,却不敢出声了。方臻也乖乖在安向晨身边站好,笔直的像一棵松,仿佛方才就差在地上打滚的人,与他无关一样。

  见众人总算消停了,魏知府便赶忙将此案的结果进行宣判,认定柳玉清偷袭伤人在先,安向晨出于保命反击在后,罪责仍是在柳玉清身上。

  不过柳玉清是否真的是想杀掉安向晨,还是只是想单纯将人制住,下手却狠了些,如今已不可具体考量。照着柳玉清目前的样子,想问出当日案发经过已不可能,也不能只听安向晨一面之词,因此安向晨反击是否存在过当,也需斟酌。

  综上考虑,柳玉清伤人事实成立,但因其被安向晨重伤,相当于受到惩罚,所以不再另行处置,但此后,柳家也不可再以此事寻安向晨及其家眷的麻烦,否则便要罪加一等,重新治罪。

  而安向晨所养老虎伤人亦是事实,虽为护主,到底是猛兽难以控制,念其忠心,也念安向晨为求自保,老虎之责要由安向晨承担,其表现便是柳玉清此番受伤所有费用,由安向晨承担一半。

  这个结果对两家来说都还算满意,柳家自知继续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得接受。至于安向晨要向他们付柳玉清的治伤费用,这点钱对柳家一个公侯之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他们压根不在乎。

  安向晨虽不乐意还要给柳玉清付药费,但魏知府这么判,他也只好接受。总的来说,魏知府的判决倒也算合理,全当破财消灾了,没必要再为了是否付药费一事,再与柳家、与魏知府多做纠缠。

  反而是柳侯爷,不惜得要安向晨的臭钱,在安向晨询问具体该出多少银钱时,冷哼一声,道了句,“不必了。”

  “是吗,好的,谢谢啊。”方臻一听还有这好事,连财都不用破了,赶紧谢谢这位柳侯爷的慷慨大方。

  原本是想争口气的柳侯爷,听着方臻语气里满是占到便宜的得意,气得他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将方才的话收回。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怎能再反悔,他也只好自吞苦果。

  案子结束,魏知府便宣布退堂,随后先行离开,任由堂下几人自行散去。

  待到走出京师府衙,方臻二人直奔郊外,要去山里把小风接回来。

  原以为小风一事还要添些波折,最后总要拿出那套略显无赖的做法,双手一甩,说放归了,叫柳家和魏知府去山里自己找。

  没想到魏知府这般通情达理,对小风的惩罚转嫁在安向晨这个主人头上,且认可小风护主的用心,所以罚安向晨赔付柳玉清药费,这在方臻夫夫,顿时便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更别说,这药费,最后还不用赔,柳家不要了,多好。

  所以在去往郊外的路上,方臻夫夫心情大好,行驶到无人的路段,方臻还要放声歌唱。

  只是他的歌声算不上好听,他唱的那些歌曲,安向晨也欣赏不来,便同他找了个话题聊起来。

  “我怀疑,方才皇上也在,只不知身在何处。”安向晨同方臻分析道。

  “因为魏知府今天的态度比较强硬?”方臻推测。如果不是有皇上在背后看着,魏知府应该不会这么不给柳府夫人面子。而柳侯爷,应当也不会这么轻易,便让这场闹剧结束。

  那两位夫人原本应该闹得更凶一些的,没闹起来,便是从柳侯爷处得了暗示。而这暗示的来源,自然是魏知府的那句“治你们扰乱公堂之罪”。安向晨判断隆庆帝在场,同样也是因为这句话。

  不然的话,魏知府本来该有的反应,是会左右为难,会坐立不安,会对着两方人说,“哎呀,你们别这样,两位夫人别哭了,此事若有疑问可以再商量嘛。方大人?方大人呐,您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啊,此事、此事可以斟酌,莫要再同夫人们哭了。安侯爷,不如您劝劝他?柳侯爷,您也劝劝夫人?”

  “正是如此,今日皇上看了这一出戏,对你我的评价,只怕又要复杂一些。”安向晨感慨道。他一想到自己和方臻在皇上心中的形象,已经从击杀胡夷战神的悍勇之辈,变成了两个活宝,就哭笑不得。

  “随他怎么看,咱们本来也就是这样的人。今天还托了他的福,要不是有他坐镇,咱们不可能这么快从府衙出来,那两个女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方臻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嘲笑道,“哭得跟死了儿子似的。”

  “柳玉清如今,只怕与死也差不多了。他倒是好运,还能留下一儿一女,若是没那外室续弦,他们柳家,便也到头了。”安向晨冷笑。

  “怎么说?”

  “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且权贵的矛盾告到衙门是头一桩,今日皇上亲自来听,总要听个结果,满朝文武也在等一个结果。既然魏知府结果已下,此事确是柳玉清谋害我在先,皇上便不能当做无事发生。”

  “这我知道,你的意思是皇上会怎么罚柳家?”

  “柳家还有什么是值得皇上作为处罚的?只剩了永昌侯这名头了。”

  “不错不错,这个惩罚我喜欢。”方臻拍手叫好,但随即想起安向晨说的柳玉清还有一个儿子,便明白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柳玉清本人要罚,皇上会剥夺他的继承权,但因为有儿子,永昌侯的爵位,会直接继承到柳玉清儿子头上?”

  “正是如此,大成有废世子立世孙的先例。”

  “那还不是一样,归总都是他柳家的没跑,自己儿子当侯爷跟自己当侯爷,有多大区别。又不是皇位那么宝贵,连自己儿子也要防。”方臻又觉得没意思了。

  “也不可这么说,你能想到,皇上怎么会想不到,这世孙必然不会再让他承侯爵之位了,至少也会降为伯爵,往后便是永昌伯柳家,而非永昌侯柳家了。”

  “这还差不多。”方臻满意了,回想自柳玉清躲在他家假山起的种种发展,便觉世上果真有报应不爽,如果不是柳玉清要藏,如果安向晨之后没对柳玉清出手,如果他们没有报到京师府衙,结果都不会是如今这样。

  当初他们还没报仇的时候,就想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给柳家一个沉重打击,虽然他们到最后也没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但如今,这个结果他们已然达成了。从侯到伯,别看只是一字之差,实际的差距可就大了去了。

  往后柳家低他们一等,便是再出什么幺蛾子,也不可能再如同今日这般,对他们吹胡子瞪眼,趾高气昂,而是要恭恭敬敬低头认错了。

  真是想想,就让人心情舒畅。

  想到这种种,方臻再次心情大好,便又开始唱起歌。安向晨无奈地摇摇头,便也随他去了。到后来,因为歌曲实在有吸引之力,安向晨也不觉跟着哼唱起来。一路上,留下了一串歌声飘荡,越来越远……

  事实也同安向晨预想的那样,隆庆帝今日特地来旁听魏知府审案,期间种种听在耳中看在眼里,自是没有多少疑问。而到了最后,柳家两个女人和方臻那一出对台戏,就令隆庆帝看得大笑不已,没想到方臻当真是这般有趣的人物。

  后来案子尘埃落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虽然魏知府这里,案子已经结了,但柳玉清胆敢侵害逍遥侯一事,却不是可以轻易了结的。隆庆帝回宫后,便下了旨,夺去了柳玉清世子之位。

  柳家闻言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是如晴天霹雳当头劈下,府内一片愁云惨淡,被噩耗打击得不轻。

  柳侯爷深知隆庆帝这是什么意思,压下心中悲哀绝望之情,把自己收拾妥当,进宫面圣,请求隆庆帝改立世孙。

  改立世孙可以,但也不是没有条件,等柳侯爷从宫中出来时,便已经成为了柳伯爷。至于改立世孙之事,择日,宫中会派人去柳府宣召。

  再往后,柳家因柳玉清之故不能保住祖宗荣耀,且如今已立了世孙,柳玉清的地位便一日不如一日。且他疯癫之症不好,即便是他的亲娘,也渐渐没了耐心细心照料,每每柳玉清发病之时,远远地躲开去,只让下人细心看护,别出意外就行。

  可意外既然是意外,便总会以各种形式发生,避无可避。

  一日,下人不查,柳玉清房中悄无声息,待众人察觉不对,撞开门进去查看时,便见柳玉清吊死在房中,位置同他那位死去多时的原配夫人安蓉,如出一辙。

  柳家经此噩耗,人心惶惶,终是加速衰败了下去。

  方臻夫夫自那日从山里找回了小风,日子又回归正常。除了照样各忙各的公事外,他们也渐渐在京中有了不少好友,便能如在固城时一般,偶尔便小聚一番,生活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之后几位刺客也接连找到心仪之人,随着方五与金策的成亲,府里一天天热闹起来,逐渐便也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了。

  柳家的事他们没有刻意去关注,柳家被削了爵位也是从旁人口中听说。因为早知会是这种结果,听过便也一笑了之。那柳玉清上吊自杀也与他们毫无干系,柳府办丧宴,他们也不曾理会。

  三年后,隆庆帝龙体不佳,由太子监国,再过两年,隆庆帝驾崩,太子继位,改年号为长治。

  长治帝重用创新之人才,在位五年间,使全国印发推行《物理原集》一书,兴起全民造物改物的热潮。之后又在工部之下,成立一新司署,命名为“科技部”,由安向晨担任主官,负责吸纳全国之能工巧匠之辈。

  再五年后,长治帝又兴军队改制,成立特种士兵这一新型编制,卸任方臻禁军总教头一职,将其改任为特种士兵营统领,游走全国之军队,负责特种士兵营收编、组建、训练诸事。

  自此,大成在长治帝的治理之下,打开了新的篇章……

  番外一:回故里日常(1)

  金秋十月,距方五与金策成婚,也已过去了月余。

  对于方五的成亲之礼,安向晨办得很是热闹,不仅方五大有脸面,便是金家也长了精神,金策本人,及金策生母大出风头,在金家的地位都有所提升。

  不过金策往后便算作是逍遥侯府的人了,金家到底将他至于何种地位,对他而言并不在意,只是他生母在金家日子能过得好一些,他心中亦安稳不少,因此便越发对逍遥侯府众人生出亲切感念。

  也是安向晨自身过去之故,知道金策身为庶子的艰难,才有意要为他操办,说安向晨对金策有什么利用或刻意安抚之意,倒也没有,只不过对自家人的回护罢了。他与方臻都有同样的特点,护短。

  如今金策就同方五一起,住在逍遥侯府里,平日里没事,便帮着安向晨整理书册,分担家事。方五则仍旧日日训练,再执行一些方臻夫夫安排下来的事项,与过去并无区别。

  并非人人都要胸怀大志,一定做些什么出来,金策虽饱读诗书,但无心仕途,只求日子过得安稳。安向晨知他心性如此,并不要求什么,只是方五的身份,他到底还是让方五自己与金策讲明白,没有隐瞒。

  只因夫夫一体同心,若是有所欺瞒,不管出于何种缘由,总要生出嫌隙。方臻夫夫既然愿意接纳金策成为家中一员,便也不会将他一个蒙在鼓里,哪怕是金策听后或许不能接受,他们也要再想着如何安排。

  而且若是不说,往后方五执行什么任务,其他几个刺客一同行动什么事,金策本就是心思细腻敏感之人,难道会全无察觉?终有一日,定然瞒不下去,而等到那时再告诉金策,又该如何收场?

  更何况既然能被接纳,那金策的秉性方臻夫夫定然也有考量,绝不会让那等心思不纯的人嫁进来,所以就是将家中情况说与金策,也无需过多忧虑。

  果真金策听方五将前尘旧事种种经历说出后,虽起初震动,但很快便自我消化了,对方五之心仍旧不变,至此,便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方五与金策,逍遥侯府对金策,已然坦诚相待,金策自然也是以最大诚意做回报,并且在众人的善意之下,所有的畏缩与拘谨等统统消磨殆尽,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自在。

  甚至金策嫁进侯府不到半月,便已然将自己生母接来府中小住,可见是随心为之,也适应了逍遥侯府众人不怎么重陈规束缚的习惯与性子。

  另外,在逍遥侯府与在金家不同,这里没有人拿金策的胎记取笑他,甚至大家都不在乎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只要他与方五两人过得开心,便是最重要的。

  但此前方臻就说过,等两人成了亲,便是绑也要将柳康宁绑来京城给金策治脸,如今便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

  绑是不可能真的靠绑的,甚至方臻不打算将人请来京城,而是要亲自回去固城一趟。

  原本方臻与安向晨商量的是过年回去,正好过年大家都在家,回去过年才够热闹。此外,当然还有过年才能放假这一重原因在。但近日,方臻夫夫却有了些非回去固城不可的理由。

  其一,便是方臻接到了来自李清胜的信,信上说李清胜要与柳康宁成亲,定在十一月,邀请方臻夫夫前来观礼。

  其二,程飞那边同样给方臻寄了信,因为今年程家卖给朝廷的武器订单比往年稍便宜了些,隆庆帝终于借着这个借口,将当年随方臻深入沙漠之功的奖赏,给了程家。

  当初程飞就说过,他是程家下一任家主,但要到皇上给程家的赏赐到达之日,程万里才会将家主之位正式传于他。如今赏赐已下,算算日子,约莫也是十一月,赏赐便能运到程府,因此程飞特此来信,邀方臻夫夫十一月参加他的接任仪式。

  其三,便是为着方五与金策的脸了。

  还有一重,那便是方孝此时尚在固城,距两人当初承诺给方孝的两年之期已过去一年多些,这趟回去,若是方孝愿意,便可随他们一同返回京城。况且阿花如今早已过二十,若是方孝当真娶不了,也不能耽误阿花另择良婿。

  这些事便是方臻夫夫归心似箭的理由了。

  正好这段时日方臻日子过得尚且清闲,影卫们底子在那里,想要让他们接受特种训练,本就比普通士兵要容易得多,因此方臻将基本要领传授之后,多数时间,他们可以自行练习巩固。

  此外,禁军营也不需要方臻如何操心,众位教头兢兢业业,没方臻的时候,他们不曾懈怠,如今有了方臻,也只是改进提高,没有动及根本,自然还是按照以前的模式运转便可。

  因是如此,方臻思量之下,知道即便请假也不会耽误事,这才将回去固城的日子提前提上日程,并且决定不能错过李清胜一家及程飞一家的喜事。

  方臻夫夫既然打定主意,便没有犹豫不决,当即请了长假,一家三口只带上阿花、方五与金策,便回去固城。至于其他刺客团众人,留在京城看家,顺便发展一下他们自己的个人问题。

  反正现在已然没有什么威胁,方臻夫夫也无需旁人护送,趁着时间还早,几人一路游山玩水慢悠悠回去便可。

  在回去之前,方臻提前给方孝写了信,告诉他早做准备,此次若是同他们回京城,只怕至少七八年便不会再回来,最好提前将家中爹娘接到身边,到时也一并带到京城,好留在身边尽孝。

  但这信也只写给方孝一人,还叫方孝不许将事情透露给任何人,方臻此举打的便是要给众人一个惊喜的主意。

  其实李清胜和程飞给方臻夫夫写信,也没想着他们一定能来,只不过是想要将这份人生大事的喜悦与方臻二人分享。因此,当他们当真见到方臻夫夫出现在自家门前时,一时间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臻?弟妹?”李清胜喜不自禁,大笑着上前便一把抱住两人,“真的是你们!怎的有空亲自回来?”

  “我们两个在京城能有什么重任,请个假就回来了。”方臻也同样热情回抱。

  “是啊,本是闲散之职,少了我两个不缺什么。”安向晨同样回抱住李清胜,与兄弟两个抱成一团。

  “你们这话也能拿来糊弄我?一个禁军总教头,一个逍遥侯,还要什么样的重任?”李清胜早将两人在京城的官职打听清楚,一边笑他们一边把人往家里迎,“走走走,别在门口站着,回家说。”

  “好。”

  “这次就你们两个回来?”李清胜一边把人往家里招呼,一边问道。刺客团众人他都认识,虽接触算不上多,但人他都还记得。而且前不久方臻来信,也说了方五成亲一事,虽知他不能来,也做了邀请。

  “还有阿花和方五金策,其他人留在京城看家。”方臻解释道。

  李清胜没有换住处,方臻夫夫一行来得早,便径直往李清胜家里来。当时柳康宁正在家中,已经招呼过众人一番,方臻二人是算着时辰差不多,特地出来迎接李清胜的。

  几人说说笑笑便回到家中,阿花已经去找方孝了,家中有王婶子做饭,而早先从钟家买回来的小女孩长大一些,也能帮着王婶子打下手。王婶子做了一大桌,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柳康宁今日不曾去仁寿堂,他在忙着准备自己成亲事宜,因方臻夫夫的到来,手中的活计便也暂且放下了。

  关于方五和金策的事,柳康宁也已经听安向晨讲过,左右下午也没旁的事,叙旧之余,柳康宁便帮金策看了看脸上的胎记。

  方五的打算一直坚定,如果金策的胎记去不掉,那他的疤也没必要治。众人皆明白他的心意,柳康宁更是对此等深情赞赏有加,因此故意不先看方五,而是直接去替金策诊治。

  幸而金策的胎记对柳康宁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麻烦,毕竟他除了祛疤一绝外,美容更是强项。犹记得当年方臻二人初识柳康宁时,对方就因为深受广大老少妇女小姐的青睐,而门庭若市。

  只不过想要去掉胎记,需要忍受极大痛苦,柳康宁将这些也统统说与金策知晓。

  柳康宁所开药物药性之烈,没人比方臻夫夫更了解,听闻用药痛苦,便对金策报以了同情。但没有人劝说金策再考虑考虑,就如同他们自己也会做一样的决定,大家都了解,金策是不会因为一时痛苦,放弃这个机会。

  既然金策的胎记有的治,方五的疤便也不避讳医治,不过他们还要在固城住一阵子,并不急于这一时就要开始,柳康宁便与他们约定了明日起,开始治脸。

  “此举会不会影响柳大夫您操办成亲事宜?我们本是跟着安大人来沾些喜庆的,却麻烦您……”金策有些过意不去。柳康宁不日要成亲,他却在这个时候麻烦人家。

  “无妨,我治伤之法重在用药,手法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明日我且将上药的种种事宜演示一遍,你二人瞧好了,往后拿了我的药,只管到时辰替对方涂抹上便可。”柳康宁不觉有什么,当年他给方臻和安向晨治病时,也是这样做的。

  “如此便太好了,真是多谢您。”金策感激不尽。

  “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再说了,诊金我可是照常收你的,便是尽了我的本分,谢什么。”柳康宁对这个乖巧的金策也颇为喜爱。

  “那也还是要谢的。”金策起身冲着柳康宁行了一礼。他的胎记便如同他的梦魇,多少年来寻医问药都没有结果,如今却有望去除,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虽说这胎记不妨碍他觅得真心人,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有机会变得同常人一样,甚至变得好看一些,谁又会不愿意呢。

  方五见状连忙也起身行礼,柳康宁瞧着金策与方五夫唱夫随的模样,心中欢喜更甚。

  在李清胜回来之前,柳康宁主要是听安向晨讲了方五与金策之事,而后便是替金策看诊。眼下双方也才结束对金策胎记的诊断,定下明日治疗事宜,李清胜便与方臻夫夫一同进门来。

  方五与金策起身相迎,将金策介绍给李清胜认识自不必说,而李清胜与柳康宁之间,也叫众人瞧出情意流转,如同化作实质一般,当真是情浓到了极点,只怕再不成亲,很难收场。

  见此情形,回想以前李清胜的踌躇与柳康宁的爱而不得,既叫人唏嘘,又感叹他二人总算是不负这段姻缘,有情人终成眷属。

  “都愣着做什么,快坐下说。”李清胜最先回神,张罗着众人重新入座,“你们今晚就住在大哥这儿,明天再走。”

  “好啊。”方臻拍住李清胜肩膀,“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你赶我我今晚都不走。”

  虽然方臻二人在固城有自己的宅子,但李清胜盛情相邀,加之今晚必然有许多话要说,方臻便不拒绝。再说了,他们家宅子一年多没住过人,就算李清胜和程飞帮着时时照看,定然也是落了灰尘,今晚回去,难道要连夜打扫卫生吗。

  “哈哈哈,如此甚好!”李清胜开怀大笑。

  李清胜住的地方也还算宽敞,当初方臻夫夫刚从方家村离开,往固城来谋生时,李清胜便将两间厢房借于方臻夫夫及方孝居住,方臻夫夫一间,方孝与管家一间。

  现在虽然方孝与阿花不在,但方五与金策也是一对夫夫,合住一间。同样是方臻一行远道而来,且正好又将李清胜家两间厢房住满,此情形与当年几乎一样,又叫人感慨。

  至于管家张伯,后院还有空房,让他凑合一晚便是。

  这一年来,方臻夫夫不在,李清胜与程飞因着两人之故颇有交集,彼此往来久了,关系也好了不少。这下方臻夫夫落脚李清胜家中,柳康宁也是立即就派了管家张伯去知会程飞。

  只可惜程飞今日恰巧有事,不在城中,所以今日的接风宴,程飞便没能赶上。但程万里却在家中,只是不好与他们这些小辈凑趣,就只派人言说,明日邀方臻二人一叙。方臻夫夫当即答应,回那传话之人,说是明日一早便去程府拜访。

  李清胜今日正常当值,下了值正是每晚饭点,因此几人闲聊几句,便可开席。虽是家常菜色,但这种家常菜不失丰盛,又多了外面没有的温情味道,以他们的交情,用家常菜给方臻夫夫接风最是合适。

  方臻夫夫阔别固城一晃也有一年多,原以为几年之内都未必能见,却没想这么快就能重聚,自是心中都很高兴。且当初方臻离开时,说过有朝一日重聚,必然要与友人大醉一场,今日便是兑现的时候。

  李清胜将他这些年珍藏的好酒拿出来,给众人满上,大家畅快开饮,各自诉说这一年多以来的经历与变化,聊至深夜,喝得酩酊大醉,方才各自回房歇下。

  番外一:回故里日常(2)

  方臻等人是来做客,自然没有要事要忙,一觉只管睡到酒醒了再起,但李清胜还未休沐,不管昨晚如何闹腾,今早还是要如往常一般早起当值。因此,待方臻等人起床时,李清胜早已不在家中。

  柳康宁倒是还在,李清胜当值日日不歇,两人成亲之事,便几乎由柳康宁一手操办。

  幸而柳康宁这大夫当得自由,若是有病重急患,仁寿堂自会派人来请他出诊,平常时候,他便是不去,也不耽误什么。毕竟仁寿堂那么多大夫,总不至于到没了他便无法开门的程度,否则还叫什么仁寿堂,叫柳氏医馆得了。

  不过因为应允了金策今日治脸之事,柳康宁起得不算晚,方五与金策心中也惦记着治脸,同样早早便没了睡意。甚至其实他们两人昨晚便因得知有救,高兴得没怎么好好睡觉。

  于是方臻与安向晨,反倒成了所有人里,起得最晚的一对。

  其实这也只是相对而言,方臻夫夫昨天答应了程万里要一早登门拜访,自然不可能拖到中午去,至多比平时多赖了一会儿床,也就起了。

  方臻二人起床时,另外三人正在吃早饭,因为程万里必然设下宴席款待,他们两个就不在家中吃了,免得吃饱了上门去,拒绝程万里一番好意,倒叫主人家尴尬。

  “我们自己去就行,你带着金策听大嫂安排,看大嫂是在家治,还是带你们去仁寿堂治。”方臻走之前便做起安排,“我再提醒一次,大嫂开的药不是一般疼,你们提前准备点毛巾什么的,疼了可以咬一咬。”

  “是。”方五应下。

  “知道了老爷。”金策随了方五,也同样称呼方臻夫夫为两位老爷。

  方臻昨日听到柳康宁说要两人互相记住对方的上药流程,自然不会为难方五跟随他。而且如今固城在谢渊治理之下,前些年作乱的胡夷钉子尽数被拔除,最是太平不过,他和安向晨也遇不上什么危险。

  “我们此去若是遇上程飞,定然还要多留些时候,你二人治脸之余,便帮着大嫂一同置备成亲所需之物。”安向晨也笑着交代两句,“左右你们才成亲不久,该准备什么都还记着吧。”

  “记得。”方五与金策异口同声答道。虽两人都有羞臊之意,但相视间情意流转,你侬我侬。

  “他两个都成亲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且去忙你们的,若是有需要之处,我便使唤,定不客气。”柳康宁瞧着安向晨像个大家长似的,明明年岁也不比别人大,却总是处处操心,便免不得调笑他两句。

  “大嫂说的是,那我们便先走了。我们的宅邸,还劳烦王婶子与小英子了。”

  “放心去吧。”柳康宁挥挥手,送二人出了门。

  “吼呜~”小风被留在家中,不情不愿地嚎叫一声,趴着不肯动了。

  “撒娇也不放你出去,乖乖待着,若是回来早,我给你带大鹅。”柳康宁摸摸小风的脑袋,劝道。

  小风如今是成虎,体型巨大,上了街定要引起百姓恐慌,没有必要。因此就暂且留在李清胜家中,等着晚上再接走。

  尽管关系极好,但方臻一行也不便一直住在李清胜家中。人家两个到底是要准备成亲的,家中忙乱不说,许多布置也要改一改。所以今天晚上,方臻夫夫就要带着方五他们回去自己家住。

  只是方宅定然落了不少灰尘,须得有人打扫,除了阿花外,柳康宁便让王桂芬与小英子一同去帮忙。小英子,便是之前从钟家买来的小女孩。

  至于两人不在,柳康宁等人的吃饭问题如何解决,且不说柳康宁本就没有吃午饭的习惯,方五在固城住了那么久,金策却是头次来,让方五带着金策去尝尝固城的本地特色美食,本就是一桩夫夫间的趣味。

  等方臻夫夫走后,柳康宁收拾一番,便要带着方五与金策去仁寿堂。他家中虽也有备下药材,但仁寿堂中得用的药物要更多些,去仁寿堂更为方便。

  方五夫夫全然听柳康宁安排,便跟着他往城南仁寿堂去。

  且说方臻夫夫这边,离开李清胜家后,两人便熟门熟路往城北的程家去。

  程家家大业大,住的本就是城内较大较好的宅子了,自然也不可能轻易搬离。而且如今方臻夫夫离开固城不过一年多,又没发生什么大事,程家也确实没什么急着搬家的理由。

  因此两人只管将从京城带来的礼物带好,来到城北,敲响了程家的大门。

  片刻后,下人出来问话,见是方臻夫夫,便很快放行,将两人迎到府内。

  此番程万里摆下欢迎席面,也是在程家内,并未请两人到外面去,同样是为了显得亲切。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最初那般互相试探,便无需过分客套了。

  程家一切未变,两人踏过了一进院落的门,程万里便已经远远地迎上来,方臻二人见到,也立即快步上前,拱手行礼。

  “程老哥,许久不见,生意兴隆啊。”一见面,方臻便热情问候道。

  “程掌柜。”安向晨也微笑见礼。

  “哈哈哈,方老弟、安公子,许久未见,你二人也越发气度不凡了。”程万里与他二人拱手做礼,收了两人的礼物,将人迎入厅内,邀请入座,“都是些家常菜色,知道你们是早间来,也不好准备大荤大油之物,若有招待不周,还望担待。”

  “这是哪里话,也就去了我大哥家,和来到老哥你这儿,我跟向晨才能吃上正宗的固城菜,昨晚吃的大鱼大肉,今天早上本来就该换换口味。”

  “是啊,怪我们昨日不曾早些到访,到了今日,太早您不好准备,拖到晚间又是我二人怠慢,此乃我们夫夫之过,程掌柜不必为难。”

  “你们不嫌弃便好,京城我早年间也去过几次,菜色滋味与固城确有不同,我便想着你们定然还是想尝一口家乡菜。”

  “是啊,吃惯了就难改口,京城的菜也好吃,但还是比不上家里这一口。”

  “对了,不知程飞他……”

  “哦,这不是我程家快要办接任仪式,日子将近,便有几个大些的武林门派近日到达。那些人也是轻慢不得,故而我叫飞儿亲自去迎,也要叫他们看看我们程家下任家主风采。”程万里解释道。

  “原来如此,确是应该。”安向晨没了疑问。

  “我知你们同我这侄儿之间交情更笃,只是他约莫还要两三日才能回来,便由我先请上一回。当年你们对我侄儿提携教导大恩,程某不敢忘。”

  “嗐,瞧老哥你说的,程飞确实是个好苗子,就算没有我们,他也还是顶尖的人物。”

  “哈哈哈,罢了,我们也莫要继续客套了,否则菜凉了该如何,还是快快动筷吧。”程万里知道方臻夫夫皆是爽快人,便也不继续纠缠这个谢与不谢,总归等程飞回来,自会与他们叙旧,他只管今日将友人先招待了再说。

  方臻夫夫便也不再客气,吃起菜来。

  两人原本以为今日就能见到程飞,还想着就在程家多留一阵子,一并将人见过再说,但既然见不到,也不必赖着不走,于是等这一顿早宴吃罢,与程万里浅说了些京城中事,两人便先告辞了。

  从程家离开,方臻二人一时也没有旁的事要做,而他们多日不曾回来固城,正好也逛上一逛,瞧瞧谢渊治下的固城又是一番什么光景。当然,他们并非京城派下来巡视的官员,所以最主要的,还是两人想逛街,消化消化,还能继续吃。

  除过李清胜与柳康宁、程飞外,安向晨也有友人谢渊在固城,只是谢渊与李清胜一样,都要当值,安向晨昨天来得急没去打扰,今天便是有空,也不可能在人家当值的时候跑去衙门叙旧,因此也还不着急。

  如此,两人就在街上闲逛起来,逛着逛着,便从城北逛到城南,自然而然,去了自家的福寿斋。

  一年多没回来,福寿斋倒是没什么变化,但生意还如同他们离开前一般红火,不曾砸了招牌,也不曾变得冷清,这也是不容易的事,可见方孝在这里的经营,当是兢兢业业的。

  福寿斋众人因为昨天阿花的到访,便已明白东家回来了,因此今日见到两人出现在店里,并未有多少惊讶,但欣喜还是有的。毕竟方臻从不曾亏待任何人,所以尽管双方是东家与伙计的关系,也很融洽。

  不过店中也有生面孔,是这一年多来新招的伙计,这些方孝在给两人的来信中已经说过,方臻二人此时见了,便不意外。

  一众伙计问了好,接了方臻给他们的京城特产,便继续各忙各的。得知方孝在后院,两人便径直去了后院。

  如今方孝作为坐镇福寿斋的掌柜,也不必自己日日守在店中,只需在出现众人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出面即可。因此,方孝也有了较多时间,做些自己的事。

  以往便是将过去不曾学成的学业补一补,不为考取功名,只想着多学一些,多认些字,从书中知道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反正不能还如以前一般目不识丁。但前几日起,方孝的时间便是陪伴爹娘左右。昨天,又多了一项事,便是与阿花久别重逢。

  方臻夫夫推开后院的门,就见方进举正在院中读书,一手拿着书册,一手拿着毛笔,看一看书册便要提笔写几下。

  他倒是认真入神,方臻二人开门的动静,竟然一时没有惊动他,待到两人站到他面前挡住了光,他才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继而惊喜地站起身叫道,“方叔!安婶儿!你们回来啦!”

  “回来了,你字写得不错,个子也长了不少。”方臻拍拍他的肩膀。

  方进举上次见,还是两三年前的时候,那时候过年,方臻将方立一家也叫来固城,大家热热闹闹的。之后便不曾见过,没想到小伙子个头蹿了不少,与方孝一般高了,长得也颇为周正。

  “都是方叔你们的大恩,你们对我哥哥好,对我们一家也好。”方进举眼中都是感激之情。

  因为相处时间长短的缘故,方进举与方臻的关系,不及他哥方孝。

  但方孝对家中一向孝顺,对弟弟更是上心,曾经就为了弟弟读书,小小年纪分担家中农活,还去镇上做工,后来跟了方臻,手中宽裕了,除了攒下自己买宅子的钱,大头都寄回家中,给爹娘生活,给弟弟补身体上学堂。

  正是因为如此,方进举才能吃得身体健康结实,这的确是方孝的功劳,再深层的,方臻夫夫是让方孝致富之人,自然也是方进举要感激之人。

  “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对你有什么恩,你哥愿意给你,你记着你哥的好就是了。我们雇佣你哥,我们出钱你哥出力,这些本来就是你哥该得的。”

  “是,方叔说的是。”

  正说着,后院屋内便又走出四人,分别是方立与秀姑,方孝与阿花了。他们原本在屋里,听到院内方进举的叫声,知道是方臻夫夫来了,便赶忙迎出来。

  “叔!”这其中,便要数方孝最激动了。

  “诶!好小子,果然没让你叔我失望。”方臻应下,一把抱住了跑来的方孝,拍拍他结实的后背。

  番外一:回故里日常(3)

  与方孝拥抱过后,方立与秀姑也上前。方立与方臻同样拥抱,秀姑则只是笑着与夫夫两个打招呼。

  “别站着了,咱们进去说。”方臻大手一挥,带着大家回屋。

  进了屋,便显得逼仄。毕竟福寿斋的后院,只是给诸位做工的伙计住宿之用。这些伙计顶多两人一间,且屋内炕占了大半地方。原本住两人刚好的屋子,一下子进来六个人,能不挤嘛。

  这方臻便有话说了,“方孝你也是的,你爹娘来,就让他们挤在这儿啊,咱家里那么大没人住,你们也不搬过去。要是早些过去,我还省得回来打扫卫生呢。”

  “是俺们想与大儿亲近,等你们来,住过去也一样哩。”方立连忙说道。

  说着,他便招呼方臻与安向晨上炕,几人盘腿坐在炕上,倒是一下子好了很多。

  “那你们今晚就跟我们回去吧?”

  “成哩。”

  “我跟向晨从京城带回来不少特产,今天出门没顾上拿,本来也想着你们得去我们那儿住,等你们去了,再给你们也一样。”

  “俺们都要跟你去京城哩,你还带特产咋个。”方立听闻方臻为他们带了特产,忙摆手。

  “那也还是要的。”方臻没有继续说特产的事,听方立话里的意思,是愿意同方孝一起去京城,便就着这个话题展开聊起来。

  其实方臻与安向晨起初想着,他们只是给了方孝一个建议,但方立与秀姑未必愿意采纳。就像当初他们建议方立一家留在环山县经营福寿斋,后来又建议他们一家留在固城,可没有一次,方立夫妇答应,他们最终的选择,还是回去种地。

  所以这一次方立与秀姑竟然轻易松口,在未经方臻夫夫劝说前,便已然决定去京城,这就不得不让方臻夫夫好奇其中的缘由了。

  而方臻好奇了,他便如实问了。方立夫妇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直言是为了方进举继续修学备考之故。

  此前方臻夫夫没怎么过问过方进举的学业,今日听方立一家的意思,竟然也还不错,虽还未正式参加科考,但方进举已深受学堂先生夸奖。先生以为,方进举天资聪明又勤奋刻苦,便是不能一鸣惊人,多试几次多半也会得偿所愿。

  若是没有学堂先生这番评价,方立与秀姑还未必如何,但有了这等希望,夫妻两个操劳一辈子,就不肯再轻易错过这希望了。

  尤其秀姑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她想着,如果仍留在村里,不管是镇上的学堂,还是县里的学堂,都不足以再满意方进举求学之心。那县里的先生能有多高成就呢,最高也就是举人,若是方进举要再进一步,定然也得要名师才行。

  所以在方臻提议要他们一家同去京城之前,秀姑便已经说动丈夫,要来固城投奔大儿子方孝,一家在固城中努力过活,也好让方进举见见世面,拜个更好的先生。

  哪知他们才决定要去固城,方孝便又有信来,竟是要他们一同去京城!夫妻两个一寻思,既然是方臻相邀,在京中方孝仍可以在福寿斋做掌柜,到时他们夫妻再找份活计,左右是够度日的。那么固城与京城,自然是京城中的先生更加厉害。

  因此,才有了方立与秀姑欣然接受安排,要与方孝一同去京城的决定。

  “唉,也是俺老娘去年没个啦,要不……”方立没往下说,未尽之意便是因为家中老母已死,他们也才敢下定决心。否则八十老母身边离不得人,又行不了远路,他们也是走不得的。

  “节哀。”方臻拍拍方立的肩膀。

  “没咋事,俺老娘活够够啦,不亏哩。”方立不见太多难过神色。毕竟老母是寿终正寝,生老病死总有一遭,老母亲无病无灾安享晚年,安然活到头,对一个老人来说,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你们能决定去京城就好,我也想着京城里的先生那才是真正的名师,咱进举不比那些京城公子哥差,只要跟着先生好好学,将来也做进士,当大官,造福百姓。”方臻岔开悲伤话题,鼓励方进举。

  “方叔,您太高看我了,不过我定然好好用功,绝不辜负你们与我爹娘、哥哥一番辛劳。”

  听闻方进举此言,方立夫妇格外欣慰。

  随后几人不免便要聊起方孝与阿花之事,方臻夫夫瞧得出来,阿花如今多半已被接纳,否则怎会这般和谐与方立夫妇两个同处一室。

  看来方孝这小子也是个争气的,虽不知过去一年多是怎么与爹娘争取的,总之如今结果是好的。

  没聊多久,便有伙计送来新做好的大福团,招待众人。方臻尝着大福团还是那个味道,便很满意。

  他上辈子就见过许多商家,起初做得很好,后面虽然品牌立住了,但味道或者分量却是越来越差,渐渐地便砸了自己的招牌。有些也未必就此衰落,只是顾客再来买时,也总会抱怨两句不如以前,长此以往,总会有被新兴品牌打垮的一天。

  方臻不希望他的福寿斋也是那样,过往与方孝的通信中,便时常提点这一点。幸而方孝不曾让他失望,福寿斋如今已是固城大福团生意里,无可撼动的一块招牌了。

  由大福团打开新的话题,方臻便又问起方孝关于生意上的事,除了店铺本身,城外的奶牛养殖场的情况,也不曾忘记。

  方孝一一答了,尽皆详实,可见他虽不在前堂忙碌,却也不曾做了那甩手掌柜。

  与方立一家坐了一阵子,不着急立时就将所有话都说尽,方臻嘱咐方孝与阿花带着爹娘弟弟搬去方宅,便要先行离开。

  今日仓促间,不能就随意商定方孝与阿花的亲事,这一项双方都没怎么谈,默契地等着之后专门空出一日闲暇来,再坐在一起好好商讨一番。

  离开福寿斋后,方臻与安向晨又在街上逛一逛,便去了仁寿堂。

  如今关大夫早在京城,他们来这仁寿堂,也不过是顺便瞧瞧柳康宁在不在罢了。若是不在就算了,在的话,也是好奇想看看柳康宁是如何为方五与金策治脸的。

  因为治疤他们已经知道,要先将疤痕重新划破,让新肉再长。但这胎记,总不能也先把脸上的肉剜去一块吧。尤其金策的胎记还在眼睛上,这就算是真要剜肉,也是剜无可剜啊。

  只可惜他们来的晚了,柳康宁三人先前确实在,但午前便已经走了。所以方臻二人注定扑了个空。

  倒是那药童还认得他们二人,见他们前来,热情地上前询问他们近况,又问这次是不是来卖药材的。

  方臻答曰不是,与药童客套几句,夫夫两个便离开了。

  之后两人再次往城北去,要直接回去自己的宅邸。行李那些,方五自会收拾妥当,不需要方臻特特回去李清胜家中再拿一趟。

  当晚,方臻一行并上方立一家,便住进了方宅。

  一起吃过晚饭后,方立一家自去休息,方臻与安向晨则跟在了方五身后,一定要看看金策的胎记是如何治疗上药的。方五便带着他们一同回房,待稍事休息,与方臻二人聊了些白天的琐事。

  无非是先去了仁寿堂,从柳康宁处拿了伤药,记下医嘱,随后两人便在街上一路吃吃喝喝,到下午时,帮着柳康宁将府中现有成亲之物清点一番,最后带着行李与小风回到方宅。

  聊了这么一会儿,众人腹中晚饭有所消化,方臻夫夫期待的便来了。

  金策略有无奈,是不想让方臻二人看他一会儿狰狞的惨状。但方臻夫夫保证绝不笑他,他才放下心来。他此时头上正缠着纱布,将他整个左眼处缠住,而在纱布之下,就是原本胎记的位置了。这纱布,是早上柳康宁为他治伤后就缠上去的。

  很快,方五便将治脸的药统统摆在桌上,随后又端出两盆清水,拿了两条干净帕子备着。

  清水与毛巾的用处自不必说,但是方臻夫夫看着桌上大大小小摆了十个瓶瓶罐罐,便是真的吃惊了。

  “一次便要用这般多?”安向晨不敢信。哪怕是方五与金策各五瓶,那也是不小的数目啊。想当初他与方臻治伤时,最多不多三瓶,还要分早中晚不同,便是同一次,最多不过上两种药罢了。

  “嗯,我的只有三瓶,剩下的全是阿策的药。”方五眼中闪过疼惜。

  “那早、中两次,可是还有其他药?”

  “有,不过晚上多些,早上只有两瓶,中午不过一罐。”方五记得清楚。尽管加起来有十三种之多,他却一个也没有记混。

  “真是辛苦,罢了,你们且上药吧。”

  “是。”方五应下,率先洗了脸,擦干后便由金策为他上药。

  方五的伤疤是寻常疤痕,治疗之法与此前方臻和安向晨的伤疤大同小异,没什么可看的,真正吊人胃口的,还是金策的胎记。

  等到方五上过药,擦去头上的汗,洗了手,随后便将金策脸上纱布取下,用布巾沾了水,小心地将他眼皮处擦过一遍。

  待到纱布取下,方臻夫夫便见到,金策原本长胎记的地方,变得有些血肉模糊,眼睫毛也是全数拔除,难怪要用纱布缠起来。

  金策的一圈胎记与眼睛形状一致,贴着眼皮生长,囊括了整个眼眶,并要再往外延伸一些。柳康宁医术高超,在如此危险的地方动手,却没有伤到金策眼睛分毫。

  只是疼痛是免不了的,尽管方五动作已经足够轻,但眼皮伤成这样,便是吹口气上去,都会疼痛难耐,更别说要拿布去沾。

  而且还有一项艰巨挑战,那便是金策尽管闭着眼睛,也要竭力控制住自己不眨眼,不乱晃眼珠,否则方五一个不慎,就容易戳到他。

  看着这场景,方臻夫夫两个自觉地放轻了呼吸,直到方五替金策擦好了伤处,两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往后便是照着柳大夫定下的顺序,一一上药罢了。”金策脸色发白,勉强笑着为方臻二人介绍道。

  “你莫要怕,我与你说些话,你且将注意放在我身上,便能好受些。”安向晨拉住金策的手,安抚道。

  “嗯。”金策不便睁眼,只摸索着握住了安向晨的双手。

  接下来的每一步,方五都带上了万分认真与小心。他先是拿起一个小黄罐,打开之后,用烤过的针挑起少许药膏,而后均匀地涂抹在金策左眼皮之上。在药膏挨到眼皮的刹那,金策握着安向晨的手便猛然用力。

  安向晨也尽力找些话题与他聊起来,让他往高兴处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待到药膏吸收之后,又是另一种膏药,如此反复几次,等药膏全部吸收干净后,方五给金策涂上一种绿色的药汁。但这药汁却还不如先前的药膏吸收得快,只是薄薄地附在眼皮上,倒像是给金策的眼皮上了个颜色。

  “这药汁要到明日上午才会尽数吸收。”方五说给安向晨听,也是说给金策听。因为到这一步,针对眼眶一周胎记本身的药便上完了。

  金策听后,果然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近乎瘫软。安向晨便将他扶在自己怀中,怜惜地给他擦擦额头的汗。

  “接下来又要如何?”安向晨看着桌上还剩三瓶不曾用过的药。

  “分别是涂揉全脸、针刺穴位、最后还有一味口服之药,服下便可睡了。”

  这听上去总算没先前那般恐怖了,而且看金策此时放松的姿态,想来这三种药不会让他痛苦。

  “二老爷,还请让阿策躺下。”方五去洗了下手,回来后便示意安向晨把金策摆成睡姿。

  金策眼睛上有药,仍然不能睁眼,安向晨便扶着他躺下,还替他脱掉了鞋子。

  “二老爷,使不得!”金策感觉安向晨握住他小腿,便知安向晨的意图,连忙出声阻拦。

  “无妨,你乖乖躺着。”

  “嗯。”金策僵着身体被安向晨脱了鞋,之后才又渐渐放松下来。

  既然让金策躺下,那之后的施为就要在床上进行,安向晨便不能待在金策身旁了,否则会挡住方五。所以金策躺好后,他便退到一边,与方臻坐在一处,把位置给方五让出来。

  幸好涂揉全脸是在前面,若是针刺穴位在前,那方臻夫夫就不好继续看下去了,但他们又实在好奇涂揉全脸是个什么情形,总不好等针刺完,让金策重新穿好衣裳,他们再进来一趟。

  安向晨的念头一转而过,方五已经上了床,虚坐在金策大腿处,而后将那倒数第三种药膏倒入手中,大力搓热,再敷到了金策脸上。待到双手完全与金策的脸接触,方五便按照柳康宁演示过的手法,对着金策的脸又是揉又是捏。

  “像我上辈子见过的医美。”方臻瞧着方五的涂揉手法,小声告诉安向晨。

  “医美?”

  “嗯,在广告和影视剧里看过。”方臻解释了一下医美。

  安向晨听得有趣,不由觉得,若是柳康宁去了方臻上辈子那个世界,想来也会是一名美容界的圣手。

  在方臻与安向晨小声交流所谓医美的时候,方五的涂揉也基本结束了。之后的针刺方臻二人便不看了,与方五金策打过招呼,两人便离开他们的房间。

  接下来的步骤也的确如两人所料,要全身针刺。所以方臻夫夫一走,方五便立即下床将门栓拴好,才再度洗了手,回到床上。

  先前柳康宁便说过,他之能在于用药,手法倒是无碍,所以这针刺与正经针灸有所区别,便不担心方五不是大夫。只消方五以柳康宁赠他的特质银针将倒数第二种药蘸取后,浅浅刺入金策皮肤某几处便可,就连穴位也无需找。

  对方五来说,便是这一步,也让他难受。因为金策身子偏白,原本如玉般的皮肤上,在针刺过后,留下了许多的小针眼,就如同在白玉上凿了小孔一般,即便再微小,也让人一眼看到。而这些针眼本身,就足以让方五心中难过了。

  “你不要多想,凤凰尚且涅槃重生,这些痕迹会消失的。”金策与方五夫夫同心,即便他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方五此刻的心情,便朝前伸出手。

  方五主动将脑袋凑过去,把侧脸送入金策手中。

  金策摸着了,便开心地笑起来,“瞧你,不过这一会功夫,竟连胡茬也冒出来,只怕二位老爷早在心里笑你呢。”

  “嗯。”

  “”嗯”什么,怎么这么呆啊。”

  “嗯。”

  “噗。”金策知道方五脾性,也没想着方五能够与他拌嘴,揪揪方五嘴角的胡茬,软软地唤他,“夫君……”

  番外一:回故里日常(4)

  第二天,方臻夫夫带着方孝去了趟城外,看看奶牛养殖场如今的情况。

  虽然现在福寿斋生意红火,完全有实力扩建奶牛场,并且逐步扩展一些奶制品相关的其他业务。但当初方臻为了让固城原有的奶商教他如何养奶牛等,早就与对方立下协议,绝不抢对方生意,所以方臻的奶牛场,仍旧是最初的规模。

  但规模没变,不代表其他的也不会变。方臻把福寿斋全权交给方孝,自然不是让方孝就守着旧摊子,更多的是要让他自己考虑如何发展。这奶牛场也是一样的,方孝接手后,只有一个初步的壳子,往后壳子里添什么,都要方孝好好规划。

  现如今的养殖场,便是如此。方孝特地请了个兽医专门为病牛看病,另外,听从兽医与其他奶商的建议,这一片放牧区的草,他也重新换了品种种下,奶牛场水源问题也进行了进一步的优化。

  这奶牛场是方臻离开固城时才真正建起来的,之后的投入使用他们没有来得及过手,就已经去了京城,所以方孝能够把养殖场做成现在的模样,已经很不错了,证明他还是有一定的经商的天赋与本领的。

  “这两天考察下来,以后让你在全国范围开办经营福寿斋,应该都不成问题,你表现不错。”方臻尝了口新鲜处理好的牛奶,很是满意。

  “全国?”方孝吓了一跳,不是说好让他去京城接手福寿斋,怎的就成了全国。

  “怎么,没那个野心,还是没那个胆子?”

  “也不是,是太突然了……”方孝挠挠头。如果是过去的他,定然既没有那个野心,也没有那个胆子。但现在就不一样了,随着福寿斋和养殖场越来越好,方孝的自信心也随之增加。

  “也没让你明天就去,再说了,福寿斋也要先打好根基立稳脚跟,才能遍地开花。像固城这里咱们经营了有五年了吧,到了京城,想要安稳长久,估计会比这用时更酒一些,等到这两处都没问题了,你才能再去别的地方。”

  “也是。”方孝想想是这么回事。

  “到那时候啊,你就不是一人四处跑了,得拖家带口,一家子人一起搬来搬去。”方臻和安向晨还是挺愿意这样折腾的,因为能够领略大好河山,无限风土人情,但方孝与他们情况不同,到时上有老下有小,却未必愿意。

  “那还早呢,不急的叔。”方孝明白方臻的言下之意,想到自己会有孩子,便觉有些脸热。

  “早什么,你最好今年就成亲,阿花都多大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方臻拍了他一巴掌,“至于以后是不是要你去各地考察开福寿斋,这个可以再议,看到时候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说不定还有能干的后生,无牵无挂愿意走南闯北。”

  “嗯,我知道了叔。”方孝点点头,就着这个话题说起他这一年多在福寿斋培养的接班人,“昨日那个账房伙计你见了吧,等我离开固城,福寿斋便有他接手。”

  “看着还不错,你李叔亲自过目的人,至少人品不太可能有问题,其他的,这段时间再看看吧。”方臻没有把话说满。

  关于这个方孝的继任者,在过往方孝与方臻夫夫的书信中,方孝已提过多次,包括此人的身世、品行、做事时的状态等,但百闻不如一见,固城福寿斋作为方臻生意产业的根基,要选什么人做掌柜,丝毫马虎不得。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他和安向晨可以亲自将人考察一番。

  这一天便在奶牛场一日游中结束,方臻夫夫这一趟回固城,别的重要的事,便是为参加李清胜和柳康宁的喜宴,以及程飞接任程家家主大典。

  但因为他们来的早,程飞还没有回到固城,隆庆帝的赏赐也还在路上,就连李清胜与柳康宁的成亲的日子,也还要个七八日。

  因此,之后几天,方臻夫夫便是给几位友人帮帮忙。

  只不过夫夫俩虽然与程飞交好,但程家的事,他们从没有掺和过,也不需要并且不方便他们从旁插手。所以两人就帮着李清胜和柳康宁操办成亲一事。

  当初方臻与安向晨成亲时,方臻是夫的角色,安向晨做女方的准备,方五与金策同样如此。所以柳康宁处有安向晨和金策帮着,李清胜这边,尤其是李清胜还在当值,基本上便由方臻和方五全权接手了。

  酒席早就定下,宴请宾客的名单早已拟好,发了请帖,如今更多的是婚房的布置,以及制定成亲当日接亲的路线等。而柳康宁原本就有自己的房子,在方臻与方五接手李府布置后,他便带着安向晨与金策,去他自己的房子里,置办新娘的嫁房。

  忙了四天后,程飞带着几位武林门派的掌门、大弟子等重要角色,回到程家。

  虽然贵客临门,但也无须时时陪着,程飞一回来就听程万里说了方臻夫夫回到固城的事,因此一将贵客们安顿好,他便赶忙往方宅跑。

  不过方臻夫夫这时候还忙着李清胜与柳康宁成亲事宜,并不在府中,因此程飞扑了个空。

  但他从方立口中得知方臻去向后,便又马不停蹄赶往李清胜家,并且在这里终于见到了正往廊柱上缠红绸布的方臻。

  “方哥!”程飞一进门就喊上了。

  方臻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扭身看了一眼,把红绸布往张伯手里一递,跳下廊柱便快步上前,与程飞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回来了。”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才对。”程飞笑着与方臻分开,离远些将方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更英俊了。”

  “就你会说话,不过也确实,京城里没风沙,山清水秀,咱们这儿还真比不了。”方臻不由摸了把脸。

  连他自己都觉得,去了京城后,他这糙汉皮肤好了很多。至于安向晨就更不用提了,以前他给安向晨买的那些唇膏手霜,在固城时每天都要用,不然皮肤就会干裂起皮长倒刺,但到了京城,这些东西都放着吃灰呢。

  “的确如此。”

  “我怎么看着,你也帅了不少啊,要当家主的人,真是越来越意气风发了啊。”方臻也将程飞打量一番。虽然看得出程飞风尘仆仆,但精神尚可,双眼更是炯炯有神,想来这一年多,没落下过方臻曾教他的那些。

  “方哥的教导,小弟一日不敢或忘。”

  “嗐,别站着了,走走走,进屋坐下说。”方臻和李清胜既为结义兄弟,自是不必生分,且程飞与李清胜关系也不错,两人又刚好在李府,便干脆在李府一叙,也不必出去专门找地方叙旧了。

  进屋后,王桂芬便给两人端来茶水点心,方臻想着程飞定然是一回城就来找他,忙叫人赶紧吃点心喝茶,先垫垫肚子。

  事实也的确是方臻猜想的这般,程飞不与他客气,拿起糕点边吃便与他聊起来。

  其实两人这一年多的情况,在书信中都有说到,如今面对面坐着,竟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又说些什么。只是关系好的人,即便相顾无言也不会尴尬,方臻就喝着茶看程飞吃。

  但程飞很快便发觉不对,环顾四周,问道:“方哥,公子人呢?我听你府上的方立大哥说,你们都来忙碌李司查与柳大夫成亲之事,怎的不见他在?”

  “他去大嫂那边了,大哥大嫂两边都得布置,我们就分开帮忙。”

  “哦,原来如此。倒也是,当初公子出嫁,也是借了柳大夫的宅子暂住。”

  “那你呢,这次出去怎么样?人都接回来了吧?你怎么不在府里照顾贵客,往我这儿着急跑什么,我来参加你的接任大典,没参加之前又不会走。你大伯应该都跟你说清楚了吧。”

  “伯父自然是与我说明白的,只是我已有一年多未曾见过你与公子,原以为只能以书信你与二人分享我的喜事,谁知你们当真回来固城,这叫我如何不激动啊。”

  “这倒是,换了我也一样。要是哪天你们突然来京城看我们,我也会第一时间就跑来接你们。”

  “至于那几位贵客,皆是武林中人,路上与他们聊过许多,如今舟车劳顿叫他们先在府中歇一歇,倒是不急着招待。”程飞喝口茶,想想一路来的观感,便有了想法,“方哥可要与他们接触一二,都是还不错的人物。”

  “有机会的话可以啊,不过过两天就是我大哥大嫂成亲的日子,那之后吧,没什么事你可以做个介绍,正好我和向晨替你招待他们,你也好腾出手去忙典礼。”

  “如此甚好。”

  “你典礼的事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方臻犹豫一下还是问道。涉及程家内部私密,他定然不会打听,不过若是打打下手,帮忙订东西、做东西,或者如同给李清胜置办成亲宅子这类事,他还是可以搭把手的。

  “这倒是不用,这些粗活哪里用劳你大驾,尽管交给家中下人便是。你与公子啊,只管等着我接任大典当日,来凑个趣便最好不过了。”程飞笑笑,又问起方臻这一路上可还安好。

  方臻也都一一答了,说了自己与安向晨一路游山玩水,很是惬意。

  两人闲聊了一阵子,程飞看得出李府的事得排在前头,便提出要帮忙布置。但方臻认为他舟车劳顿,合该好好休息一下,往后几日作为主人,他府上还有的要忙呢。

  毕竟这种宴席方臻在京城时与安向晨办过两次,明明不用与别人耍阴谋诡计,但仍是累人得很。办过两次,两人就有了这辈子最好再也不需要办宴席的想法。但这想法,显然不可能成真,因为他们少不得要与人交往。

  经由这两次办宴席的经历,方臻便知道作为主人家有多累人,因此很是体谅程飞。

  程飞自己也知道他要一直忙碌到接任大典完成之后才能松口气,便领了方臻的好意,只在一旁看了一阵子,便先告辞回家去了。

  番外一:回故里日常(5)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仍旧是忙着李清胜与柳康宁成亲之事,一直忙碌到成亲当天,也不得闲。

  当初方臻与安向晨成亲时,便有李清胜替他张罗迎亲队伍,操心迎亲节奏别错过吉时,以及之后还有接待来客等。如今李清胜成亲,便轮到方臻替他张罗了。只不过当初李清胜还能做方臻的伴郎,如今方臻已婚,却是做不成李清胜的伴郎了。

  而安向晨那边也是一样,当初是柳康宁陪着他在房中等待迎亲队伍到来,现在两人身份便来了个调换。

  不过李清胜和柳康宁在固城生活的年岁比方臻夫夫久得多,加之他们两人一个司查一个大夫的身份,认识的友人也远非方臻夫夫能比。就算其他人与李清胜二人的关系没有好到那个份儿上,但作为普通朋友,也有大把人愿意为李清胜二人的亲事操劳。

  所以比起方臻与安向晨当时成亲,李清胜与柳康宁成亲便要更加热闹。但有时人多也非是好事,他们两人的婚礼竟比方臻夫夫当初,更加手忙脚乱一些。不过只要不是把成亲给搞砸了,这些忙乱顶多就是为喜庆日子增加更多笑料罢了。

  李清胜与柳康宁都无父母,但柳康宁的师父健在,因此拜高堂时,高堂一侧是李清胜爹娘的牌位,一侧坐着柳康宁的师父。

  三拜之后送入洞房,柳康宁留在房中等待,李清胜继续招待宾客。

  李清胜酒量好,挨桌敬酒把宾客喝趴了不少。但因为今天晚上还有洞房花烛夜,一刻千金的大好时候,也不能真喝高了,于是喝到后来,方臻便把酒换成了水,李清胜灌了一肚子水,醉是没醉,就挺胀。

  一直闹到晚上,方臻与李清胜另一友人把装醉的李清胜架入婚房,交给柳康宁,又替他们送走安顿了各位宾客,留下满桌满地的狼藉,这亲啊,总算是成了。

  本来方臻还想着沾沾李清胜的喜气,李清胜今日成亲,他也与安向晨再来体味一下成亲,咳,主要是洞房的乐趣。

  奈何他们两人帮着一路操持下来,方臻还算好,安向晨压根连动也不想动,方臻总不能勉强他,那便没了乐趣可言,也只好遗憾作罢。

  但方臻不肯轻易罢休,与安向晨约定好,下一次再有友人成亲,只将他们作为宾客叫去吃酒席,回来之后,一定要与安向晨重温洞房之夜。

  安向晨觉没什么必要,平日里也不见方臻收敛,何必弄得仿佛他平日都不与方臻……一般,可他一向拗不过方臻,被方臻磨没了脾气,也就答应了。

  李清胜与柳康宁成亲之后,没过几日便是程飞继任家主的大典。

  在大典之前的这几天,程飞果然将一些武林中人介绍给方臻夫夫认识。

  安向晨不过是瞧个热闹,与他们交谈不多,这些江湖中人不愿与朝廷牵扯太多,对安向晨的身份也颇为在意。

  所以安向晨跟着方臻同那些江湖人见过一面,往后便由方臻一人去跟那些江湖人接触,他则去找谢渊叙旧。安向晨与谢渊之间便有说不完的话,甚至一度安向晨就留宿在府衙里,与谢渊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另一边,方臻还真交到几个江湖朋友,因为他本身功夫不弱,虽同样有官职在身,这些江湖中人也高看他一眼。而且方臻带着小风,这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也惹得众人羡慕喜爱不已。

  可要说双方交情有多深,倒也没有,顶多是那种能聊在一起,以后若是路过对方所在地界,能够递上拜帖一起吃顿饭,或者帮个小忙的程度。

  不过这也足够了,这便是人脉,大家互利互惠。

  待到程家的大日子,众人便齐聚程家,送上贺礼,观看程家的家主交替仪式。

  这仪式形式复杂,阵仗大,但所用场景却不多。

  就是在程家本宅里,请出了祖宗牌位,先是程家所有人祭拜先祖,上香,然后程万里讲了颇长的一端话,之后拿出象征家主的信物,在众人面前亮一亮,接着将这信物郑重地交与程飞手中。

  接下来便是程飞的主场,首先接过信物展示一番,交给亲信拿下去收好,其次便也是一番讲话,主要是说说自己将来能带着程家走向何方,讲对上一任家主栽培的感激,并且感谢今日到场的所有人,希望众人往后继续同心协力云云。

  等到程飞说完,基本就到了尾声。最后程家众人又在新任家主的带领下,跪拜先祖,上香,将祖宗牌位请回祠堂,也就结束了。

  程家消息灵通,早就知晓了皇上赏赐到达的具体日子甚至是时辰,便在这一日举办这继任仪式,并且卡在仪式结束宴席开始前,赏赐恰恰到了程家门口。于是由程飞亲手接过赏赐,在众人面前展示一番,赢得满堂彩。

  程家与各种势力都有纠葛,因此这宴席便没有李清胜与柳康宁成亲宴席那般单纯,虽面上也是热闹非凡,但总有一些暗流涌动。

  方臻与安向晨原本就只是与程飞本人相熟,与程万里有些交情罢了,并不想参与其中,因此观了礼,安安静静吃过宴席,与程飞说上一声,便先行离去。

  程飞要应付许多,即便有心留下方臻夫夫多待一阵子,也是有心无力,便把人亲自送出门,告罪一二,又忙着进去应付众多宾客。

  等到程飞终于将家中事务彻底处理好,方臻夫夫差不多也要准备着回京城了。因为这一趟出来毕竟是告假,他们总不能三四个月都不回去,那这官还要不要做了?

  程飞得知此事很是遗憾,便特地赶在方臻夫夫离开前,抽出一天与他们好好叙旧。

  方臻与李清胜喝了酒,就不好拒绝程飞,于是又喝了个酩酊大醉,好在他此次在固城,拢共也就喝了这么两次。

  这段时间,金策与方五的脸也治好了,金策有胎记时,虽说有些滑稽,但能看得出容貌不差,如今没了胎记,在外人看来,便如脱胎换骨一般,活脱脱一个大美人。

  对于这个成果,柳康宁最是满意。

  之后方臻夫夫准备了几日行囊,便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尽管不舍,却也不得不再次别离。

  同上次一样,李清胜、柳康宁、程飞,三人一路将方臻一行送出城,双方长久挥手作别,直到看不见互相的身影,才依依不舍地返回。

  此时已快到十二月份,往东这一路上,同样是冰天雪地,几人也没有什么游玩的心思,就以赶路为主。这样能少挨些冻,到了京城,也能多些时间准备过年事宜。

  到京城时,是十二月中旬,众人先在侯府里安顿下来,随后方臻便去禁军营里消了假,继续当值。

  至于方孝,倒是先不忙着立即接手福寿斋,因为京城与固城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方孝还须得将京城中的情形了解清楚,才好着手去做。

  安向晨从固城回来后,去了趟宫中和丰王府,给太子和五皇子带去不少特产。唐家以及另外几个交好的朝中同僚也没落下,同样送上特产。而与方臻交好的那些,就由方臻去送。

  金家那边,便由金策与方五去送。一来金策不像安向晨,金策与家里没断关系,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他爹仍旧是他爹,他娘也还是他娘。

  不过金策倒不是以前那个金策了,他此次去金家送特产,一来是正常看望父母,二来,也有要将如今的样貌给众人瞧瞧的意思。尤其是从前欺负他的那几位兄长与姊妹,要让他们狠狠地震惊一把。

  实际效果也的确不错,金策的目的全然达成,去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回来的时候也如同一只斗胜的花孔雀。

  而金策的那几个兄弟姐妹,虽说对于金策如今的变化,除了吃惊外还有嫉妒与不情愿。可金策是逍遥侯府的人,而且方五本身武艺高强,也不惧与人拼斗,如果真的起冲突,吃亏的也是他们自己,于是只能看着金策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除了震惊外,这些人里与金策关系稍好些的,以及金家的长辈,像是金家主母一类人物,也不忘问问金策,究竟是怎么治好的这张脸。毕竟他们过去也曾为金策寻医问药过,但没有一人能治。

  

  柳康宁没想着做什么隐士高人,自然也不在乎别人是否知道他的名号。而且这病的确是他治的,万一也有如金策这般的人需要,而又合他眼缘,治一治也没什么。因此金家人问,金策便如实相告,是固城柳康宁大夫所医。

  金家人得知后,一面惊讶世上竟有如此能医,一面觉得自己能把人请来为自己美容一二。即便不为自己美容,若是能借此把柳康宁推给上级家眷,甚至更往上一步,总归他们有荐人之功,肯定少不了好处。

  但金策早在固城时,就与柳康宁说过自己的情况,这些欺负过金策的金家人去求柳康宁,绝对得不到回应,就让他们抓心挠肺去吧,做的好一场春秋大梦。

  在众人各忙各的事情之余,也没忘记置办年货。今年家中多了金策,又有方立一家到来,想想便会热闹。

  但也并非全然都是好事来临,比如方臻夫夫一回京城,就从管家口中得知,今年宫宴的名册已定,又有方臻和安向晨二人。

  理由嘛,其一是安向晨为侯爵,理应参加,方臻作为其家眷自然陪同出席。其二,便是两人是今年的新官,若是不邀请,显得冷落新人,不太好。

  这别人争相想要参与的宫宴,再一次落在两个不想去的人头上,偏偏那第二条理由让两人无法拒绝,只得遗憾地错过今年与家人一起过除夕的机会。

  之后倒是没什么事,过完年,日子一天天地过,平淡又温馨,方臻与安向晨的爱情没有因时间变得平淡,每一天都是两人的蜜月期。

  而家里的另外几个刺客,在这一年中,也都陆陆续续寻到共度一生之人,有男有女,总之逍遥侯府人丁兴旺,府内的欢声笑语,一日多过一日。

  番外二:十三年后的日常(1)

  自从隆庆帝驾崩,长治帝继位距今已有十三年之久。十三年间,长治帝先是将《物理原集》一书全国推行,接着成立科技部司署,隶属工部,再之后便是军队改制,成立特种士兵这一新型队伍。

  如今十三年过去,安向晨在任科技部的科技郎中,是为科技部的主官,这科技部的一切事务,皆由他来做主。

  而方臻那边也有不同,长治帝免了他总教头的官职,叫他担任新成立的特种士兵营的统领。可这统领,并非是让方臻就在京中,为带领禁军中的特种一支,毕竟长治帝在位十三年,禁军中特种一支,便是在这些年间,由方臻亲自带出来的,已然成型。

  长治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对方臻的提议颇有兴趣,后来隆庆帝任命方臻为禁军总教头,方臻在禁军营时,除了做禁军的总教头,另有一件大事,便是替太子与五皇子训练影卫。

  起先只是听五皇子说,太子便有兴趣,但更多是观望,等到方臻当真为他带出一支更为强悍的影卫,他便认真考虑起方臻说的建立特种士兵一事。

  等到后来太子继位,成了长治帝,他便允许方臻先在禁军营中尝试为之,后来成果显著,长治帝对于成立特种士兵营,就持了全然肯定的态度。

  但朝中之事,便是皇帝也不能完全专断,其中牵扯甚广,若要推行,堪称举步维艰。于是这许多年间,便是长治帝联合丰王,与朝中众多大臣斗智斗勇,你来我往,总算是终于让这些老顽固们点了头。

  更别提此前还有推行《物理原集》以及成立科技部司署这两件大事,同样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支持者与反对者皆有之,且各个理由充分,有甚者动不动便要以头撞柱,以死相谏,同样弄得长治帝头疼不已。

  连推行个文事都这般艰难,自是不可能多项并举,只得一步步来。所以前些年也是直到科技部司署成立之后,长治帝才将重心转移到军制上,继而经过拉锯,最终才有了特种士兵营这最终成果。

  以此来看,用十三年革新成功,对于长治帝来说,也已然是不小的成就。尤其大成原本便处在太平盛世,非是那般动荡时期,为谋求出路,人人心中都有翻天的想法。人一旦安逸,好端端的要做改变,自然是难,且更加不愿意。

  总归这事情都做成了,虽然等得久了些,方臻与安向晨最初的宏愿,在长治帝在位第十三年,总算是都实现了。

  因为禁军特种士兵营已然建成,方臻也有了几个得力的下属,能够接替他,继续维系与发展营中操练事宜,所以长治帝给方臻的下了一道圣旨,便是叫方臻前往各地,从各地驻军中挑选人才,将各处的特种士兵营都建立起来,壮大大成国力。

  这自然是好事,可对于方臻与安向晨这个小家来说,却也有些苦恼。

  安向晨在京中有固定任职,方臻这一走,两人便不知要分开多少年,更不知何时才能够相见。这与他们最初设想的一同走天下,可谓相距甚远。然而皇命难违,两人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方臻与安向晨成婚已有近二十年之久,但以往两人极少有长久分别的时候,要说最长的一次,还是两人相识不久,方臻以方家村农民的身份,去固城服劳役那次,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

  不过两人都不是会因为儿女情长,便全然不顾其他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官职与所担任的事务,自是不可能因为不想与对方分开,便请求长治帝收回成命,更不可能放弃实现自身愿景的机会。

  是以方臻接到圣旨,还没开始收拾行囊便已有些想念,却并不长吁短叹。同样,安向晨也不会如此。

  圣旨中,令方臻半月后出发,这半个月,长治帝额外开恩,准许方臻休沐在家,只待离开之日,上报一声便可。

  如今前来宣召的公公早已换了一批,接过圣旨差人将公公好生送出侯府,方臻便还是以前那副模样。过了十三年,岁数涨了,性格倒是没变。

  “唉,你说这长治帝,怎么跟他老子一个样,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光给我放假有什么用,你又不休息,我这半个月,就白天自己在家躺着?自己后宫女人一大推,没有真心,就不能理解别人夫夫分离的苦,一点儿共情能力都没有。”

  “哪能咱们两个都休沐,我司诸事繁忙,自然离不了人。”安向晨重新拿起书册,“皇上没让你即可启程,已是开恩,你若是不知足,小心皇上连你这半月的休沐也给免了。”

  “我发现自从皇帝登基后,你这胳膊肘就越来越往外拐了啊,怎么天天向着皇帝说话?他给你那点好处,就把你收买了,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比不上他给你一个科技部?”方臻从安向晨手中夺走书册。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是你我的本分,这些年为着这点子本分,你且说说自己吃过多少缸醋了?成亲这许多年过去,还跟当年似的。如今我也是个中年大叔了,没人同你抢。”安向晨也说起时髦话。

  “谁说的,你走出去看看,谁把你当中年大叔,你这叫睿智的成熟男人。”方臻说着随手把书放在一旁,照着安向晨脸上便亲了一口。

  自从与方臻双双迈入三十岁大关,安向晨便越发觉得“中年大叔”四个字,甚为贴切,如今自己这般年岁,方臻竟还如以前那般亲他,便叫他老脸一红。

  但其实,所谓中年大叔,只是安向晨一厢情愿的这样认为罢了。在旁人眼中,他与当年并无多少变化,仍旧是面如冠玉,只是更添几分儒雅与沉稳之气。也是因为这气质的沉淀,心境的变化,才让安向晨自觉自己人到中年。

  这变化在方臻身上便更为明显一些。以前方臻虽也坚持训练,但到底有诸多事情缠身,且场地器具等并不十分健全,这些年在禁军营里,回归方臻最熟悉的地方,每日与士兵同练,让他的气势也越发强大。

  可方臻不能开口,他一开口,这气势便跑了三成。尤其是与熟人交谈,他的言语便让气势再少三成。至于在安向晨面前,气势一成也不剩,是寻常人不会见到的模样了。

  “好了,光天化日为老不尊。”安向晨抹抹方臻亲他的地方,把人往外赶,“此去巴蜀路途遥远,别看皇上给你半月之期,准备起来仍是紧张,你且快去收拾行囊。”

  “那也不用这么急吧,老实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方臻赖着不走,“别人夫妻分离哭得跟泪人似的,恨不能趁分开之前黏在一起,你怎么还把我往外推呢。”

  “正是,瞧你瞧了二十多年了,便是做梦也能画出你的模样,你说我烦不烦?”安向晨盯住方臻。

  “我就不烦,看多少年我都不烦你。”方臻凑近安向晨,将他抱进怀里,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先前这些全是玩笑,其实心中所想,早已无需言语。

  两人到底是老夫老妻,默默相拥过后,便是各忙各的。

  安向晨今日虽休沐在家,但仍笔耕不辍,是为科技部诸事。而方臻将圣旨收起来,到时拿给巴蜀驻军将军看,便是一样信物。

  接下来的半个月,安向晨果然没有休假,方臻白日里忙着收拾要带去巴蜀的一应行囊,也只有等晚上安向晨下了值,才是两人的相处时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月之期已至,方臻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该出发前往巴蜀之地。

  此行他是以统领身份前去,自然不能做光杆司令,因此长治帝要他自行从属下中挑选得力能手,随他一同前往。此外,方臻还带了两个刺客,是安向晨一定要他带上,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巴蜀,也好有个照应。

  挑来选去,如今这几个刺客都有家眷,方臻最终选择了方三与方五,因为他们二人的夫人,皆是男子。

  虽然方臻不能带着安向晨同去,但这两个刺客却可以带上他们的夫人同行。这样即便到了巴蜀,到了军营之中,这两个刺客也不必与他们的夫人分离。而若是带上女眷,到时女眷便要额外安置,不能在军营同住,便有麻烦。

  小风也要被方臻带去,一来小风乃是猛兽,若是留在安向晨身边,多数时候只能做家猫,安向晨是没有太多空闲带它出去野外玩耍的,二来有小风从旁捣乱,也能为士兵们的训练增加难度。

  还有方孝与阿花,也随方臻同行。巴蜀当地目前还没有福寿斋,正好方臻要去,就叫方孝也去巴蜀考察一番,若是顺利,他在巴蜀组建特种士兵营的这些年,方孝应当也能将福寿斋在巴蜀大地上开起来。

  因着方孝与阿花成婚多年,他们夫妻两个去做生意,不需要去军营,倒是可以时时不分离。

  至于阿花,自许多年前侯府聘用了新的大厨及后厨数人后,阿花便与方孝,夫妻两个住在一处,有了自己的小家。而且方臻将阿花当初的身契还给了她,她早就是自由之身,不再是侯府的佣人。

  方孝与阿花已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此去巴蜀生意忙顾不上照顾她们,她们便留在京中,自有方立与秀姑,这对爷爷奶奶照看。

  其余人等,也都留在京中,要么负责保护安向晨,要么有自己的事要做。

  方臻出发前一晚,夫夫两个彻夜缠绵自不必说,第二日清晨,伴随着初升的太阳,方臻一行踏上了去往巴蜀的路。

  这一日,长治帝免了安向晨的早朝,叫他能够送方臻出城。

  夫夫两个坐在一辆马车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多数是方臻在说,安向晨在听。无非是方臻不放心安向晨,总要叮嘱很多琐事。在方臻眼中,不论安向晨是多少岁,哪怕变成了小老头,也仍然是他放心不下的,需要操心的宝贝。

  安向晨虽不如方臻那般唠叨,但也担心方臻一人去巴蜀,同样与他交代许多,也都是些生活上的事情。

  没有通牒便出不了城,马车驶到城门处,安向晨这时便不得不下了马车,与坐在车中的方臻久久对视。

  京城中行人络绎不绝,便是清晨,也有赶早的商队排队出城。方臻的马车停在此处,后面的人便要跟着等。再不舍,在身后旁人的议论中,安向晨最终也只有挥挥手,目送车队出了城。

  番外二:十三年后的日常(2)

  因为此行任务在身,且没有安向晨一起,所以方臻尽管也是第一次去巴蜀,却没有什么游山玩水的兴致与时间,顶多沿途路过某地,停下吃饭住宿的同时,稍稍了解一下当地风俗,吃一吃当地特色食物。

  极偶尔,能正好赶上当地正在过节,便在留宿的当晚略凑一凑热闹。

  而这些见闻,方臻在书信里,统统记下来,等到了巴蜀后,他就每隔几日往京城寄回一封,勉强算是安向晨同他共同领略了风土人情。

  等他们一行人跋山涉水终于到巴蜀时,方臻等待寄出的书信,也已有半人高,盖因方臻写信如写书,将沿路风土人情及所经历的事情,讲述得十分详细,详细到当地人所穿的服饰的细节上,这就导致每一封信都有半寸之厚,实在令人惊讶。

  但到了巴蜀,不等于到了驻军所处之地。这巴蜀是对大成整个西南地界的统称,在这里尚有好几处府城。其中最富饶的是天府城,而驻军却不会在此间。驻军之责为守卫大成西南边境,驻扎在边陲府城之外。

  不过若是要去驻军驻扎的巽南城,天府城乃是必经之路。

  到了天府城,方臻一行人一进城便有人来接,对方来了三人,皆是征南将军麾下,其中一人自称名叫郑虎,是三人中最为机灵之辈。

  据郑虎所言,征南将军已经收到皇上圣旨,因此这几日就命郑虎三人来到了天府城中,是为替征南将军迎接方臻一行的到来。

  方臻命属下核实对方身份,没瞧出什么问题,便暂且相信了对方,跟着对方进入城中,在一处客栈落脚。

  往后的几日,郑虎三人不急着带他们去巽南城,倒是领着众人在天府城内闲逛,把巴蜀有名的特色,介绍了个遍,方臻一行也就跟着他们把大大小小的美食,吃喝了个遍,美景都看了个遍。

  起初还好,算他们略尽地主之谊,但过得几日,便有方臻手下副统领黄强明看不过去。他与另一副统领商量一番,便一大早前来找方臻。

  “统领,郑虎三人究竟何意,我等瞧着他们确为军中之人,所持令牌一应也无差错,可他们为何迟迟不肯带我们去巽南城?”黄明强敲开方臻房门,一进屋便迫不及待问道。

  因为郑虎三人是征南将军派来接他们的,他们作为客人,也不好扔下郑虎三人自己找去巽南城,否则这几日他们早就走了。

  “你觉得呢?”方臻仍旧日日写信,不过到了天府城后,他便寄出去一封,现在手上的这封,是他昨晚写好的,此刻想了想没有遗漏之处,便把信收进信封。

  “这……末将斗胆猜测,可是征南将军有意怠慢统领?”黄强明猜想道。他虽头脑不及方臻,但也非毫无智谋之人。

  按理说,征南将军特地派了郑虎等人来天府城接他们,并且好生招待,应该是殷勤之举,但倘若他们几个是朝廷派来巡视等的文官,这招待自然没错。可他们几个武官,目的是要尽快去军营之中建立特种士兵营,又怎会愿意在旁的地方逗留?

  若是他们真有游山玩水的空闲与心思,就不会这般迅速地来到巴蜀,只怕还要再晚上把个月。可谁知到了巴蜀,反而耽搁起来。这征南将军明明知道方臻此行来意,却将人拖在天府城里,心思便不纯了。

  “可不就是怠慢。朝中那些文官倒是好说,最反对成立特种兵的是谁,就是这些将军。禁军营我待了这么多年,是我的主场,但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尤其巴蜀还是头一站,在征南将军眼里,巴蜀驻军就是皇上拿来开刀的,他能乐意才怪。”

  大成军队一向由将军统帅,在将军之下分设副将、各级兵长等,但总归只有一人说了算,大军全听将军调遣。

  如今这特种士兵营闻所未闻,将军们不知其中深意,只知道这特种营一开,往后军队里就多了一支不听话的队伍,或者不听将军的话的队伍,这些将军们自然不会乐意。

  不说这些将军们是否服气方臻,军队本就不好管,有了这不听话的一支士兵,往后将军们的威信受到影响,若是特种士兵带动其他士兵也不听话,军队没了纪律,是要出大乱子的。而出了乱子,要为这乱子负责的,仍然是将军。

  此外,也是因为军中指挥由将军一人说了算,他们也早已习惯如此。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方臻一来,挑选走全军队最好的士兵不说,这特种士兵营只要还属于军队所管,那就相当于一个军队里,有了两个说话做主的人,一个将军一个方臻,这些将军们如何能够接受,如何能甘心。

  因此这征南将军的做法,站在征南将军本人的立场上,倒也无可厚非。

  如今皇命难违,征南将军心里再不情愿,也无法改变事实。不可能把方臻赶走,就只能以这种拖延来发泄不满,消极抵抗挣扎,同时也是给方臻一个下马威,让方臻早些认识到,军中谁说了算,可别一来就觉得自己能在军中指手画脚。

  “唉……皇上与统领一片苦心,这些个将军……”黄强明叹气摇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今日郑虎再来,我等是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要去。管他征南将军怎么想,咱们问心无愧就行。你现在跟征南将军说咱们没有跟他争高低的意思,他肯定不信,等着日后慢慢的,他就明白了。我虽说得了个统领的头衔,实际上还是个教头,把兵教会就功成身退。”

  方臻说着还把自己给说乐呵了,他就是知道这些将军们的心思,所以才会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思考,继而明白自己该如何行事。想得明白,看得就开,看得开,就不会无谓生气,跟自己过不去。

  就如同黄明强其实同样明白其中道理,但他仍然觉得这些将军们做的过分,便要生闷气,还要烦躁。这在方臻看来,就是十分没有必要的,除了徒增烦恼,什么用也没有。

  “是,末将不及统领心胸豁达,实在惭愧。”黄明强听方臻一席话,顿感羞愧。

  “不用跟我比,不过你的心性还差得远呢,这次跟我出来,也好磨磨你的性子。这幸好还是咱们大成自己人,万一遇上敌人,你能忍多久?咱们建立特种士兵是为什么,你忍不了,就回去做普通士兵。”

  “是,末将知错,末将定当时时警醒,绝不辜负统领一片苦心。”黄明强忙起身抱拳行礼。

  “行了,你记着就行,你别的都好,就是脾气得再磨炼。”方臻评了一句,“走吧,去叫其他人,郑虎快来了。”

  “是。”黄明强应下,先一步离开方臻房间。

  等黄明强离去后,方臻将昨晚的信封好放在一旁。他又翻找出先前写好的一封,按顺序便是离开京城后写的第二封,将这第二封信装在身上,打算今日出门后顺便将信寄出。

  他整整衣裳,也从客房中出来,迎上了郑虎,随后便又是一番打太极。

  又过了几日,天府城被逛了个遍,除却如青楼及赌馆那等地方方臻一行人都不肯去外,整个天府城再没有能够留住他们的理由。

  郑虎三人自知如此便差不多了,又多待一日后,他们终于提出要带众人前去巽南城,去往驻军军营。他们三个对于方臻一行人这多日的表现心中亦有评价,到时在征南将军面前,也是要说道一番的。

  这三人的心思方臻并不理会,众人只高高兴兴收拾了行囊,再次出发,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到了巽南城。

  但凡边陲之地,多少不及其他地方繁华。刚刚在天府城待了数日之多,到了巽南城,便有落差。

  尤其是方三与方五二人的夫人,盖因他们并非军中之人,也非方三与方五那般跟着方臻早已炼体炼心日久的人。不过他们更多的也是惊讶,不适有之,只在最初几天,往后,便也渐渐熟悉了。

  尤其军中重地,能容他们在军营已是方臻的一点私利,想要随意走动进出军营,却也不可能。因此两位夫人去巽南城的机会其实很少,除非军中恰好有人要去,他们能跟着出去一趟,买些必需物品外,其他时候待在军营里,自然对巽南城也没多少感觉。

  好在虽然条件艰苦了些,但他们与夫君情比金坚,能够在一处便已知足,甚至满足,外界条件如何,乃是其次。

  方臻一方面深感欣慰,一方面又不免再度想起安向晨。如果安向晨在此,不仅会与这两位夫人一样适应,而且要比他们适应得更好。毕竟安向晨可要比他们强悍多了,还能与他一同训练呢,两位夫人便连花架子也不是了。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方臻不是那种喜欢贬低别人衬托自己的人,这两位夫人自也有他们的强项,有安向晨甚至是他也比不过的长处,不能就这般粗暴地拿来比较。

  但他思念安向晨的心绪,一日不曾停歇,因此难免看到相似情形,就忍不住要念叨一遍自己的爱人。

  说回几人刚到巽南城的情形。因为在从天府城出发前,郑虎就已将消息递往征南将军处,因此方臻几人一到巽南城,还没入城,便见黑压压一片。

  那郑虎三人原本还有些得意之色,转头便要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语说出来,“诸位不必惊慌,只是将军带兵前来迎接诸位罢了。”

  可他话没出口,就见这几人都是一脸平常,除了那两位显得累赘的公子哥稍有惊讶外,其余人都没什么表情,他的话便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因为他想说那句“诸位不必惊慌”,本就是要炫耀,说给方臻听的,方臻明显压根不在意,他说出来,就只会让自己难堪。

  “那就是征南将军吧。”方臻没管郑虎扭曲的表情,手一指前方那高头大马上的人物,问道。

  “是,正是将军。”郑虎压下心中所想,赶忙回答道。

  “嗯,将军威武。”方臻评价道。

  今日征南将军为了迎接方臻,再给方臻一个实实在在的下马威,特地领着一支队伍前来迎接,且命所有人身着铠甲,连马也是带着铠甲护具,就为了彰显气势。

  征南将军站在远处不动,方臻确认了对方身份,便一踢马肚,率先迎了上去,其余人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郑虎三人瞧着他们的队形,又是疑惑不解。他们不知道,这是方臻几个的习惯与策略罢了。就怕万一这将军是假,军队是假,他们这些在方臻身后的人,就不会全军覆没。而只要撤退,就总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番外二:十三年后的日常(3)

  很快方臻便骑马来到征南将军面前,瞧着对方也没下马的意思,他也坐在马背上不动,只抬手自我介绍道,“末将方臻,见过将军。”

  那征南将军瞧着方臻从容的姿态,也没理由继续绷着脸,便冲着方臻一抬手,“蔺天磊。”

  “蔺将军。”方臻点点头,随即把两位副将介绍给他认识,“这两位是我的副将,黄明强,孟柏。”

  “末将黄明强、孟柏,见过蔺将军。”黄、孟二人朝着蔺天磊行礼。因为他二人身份不够,便是下马行礼。

  “嗯。”蔺天磊目光扫过他们,点点头。

  “后面这几位是末将的随从。”方臻没有再具体介绍。

  方五等人也下马行礼,与蔺天磊见过礼后,便重新骑上马。

  众人一一见过,方臻便拿出圣旨,蔺天磊见状,也不好多做姿态,可到底不想与方臻说话,便看了那圣旨一眼,以询问的眼神望向郑虎三人,得了三人的肯定后,蔺天磊驱马转身,带着军队回营,方臻等人自是跟上。

  西南边陲要比西北边陲情况好上许多,因这里气候宜人,不似西北那边满是风沙,因此即便是驻军,条件却也不怎么艰苦。

  回到军营后,蔺天磊先是将众人浅浅招待一番,为他们安排了住处,过了两日,才将方臻叫去中军帐下,与他商讨方臻此行的任务。

  横竖逃不掉,蔺天磊除了最初态度不怎么好外,倒也算认真地听方臻讲述,到后来听着听着,发觉事情与他所想的有些出入,都是因为他不够了解,所以才产生了误会,往后态度更是好了许多。

  再到后来,交流日久,蔺天磊与方臻的关系便也越好,两人甚至到了能够称兄道弟的程度。

  这建立特种士兵营的事没有遇上阻碍,方臻一行人自然高兴。他们来此要月月向皇上汇报进展,进展越好,越能彰显方臻的能力不说,皇上也会高兴事情的顺利进行。

  如此这般,便过了有三月之久。

  这一日,方臻仍旧是在训练精心挑选的特种士兵。蔺天磊则在一旁观看,并时不时请教方臻。

  毕竟这支队伍虽是方臻带出来的,但方臻也只会教这一批,往后这些人仍归将军调遣,做突击小队使用,而且此后一批批特种士兵的选拔培训,也要蔺天磊自行处理。

  便是蔺天磊不做将军了,还是要蔺天磊把一切对他的继任者交代清楚。毕竟方臻不会一直留在巴蜀,他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所以方臻不仅要教这些士兵,也要教蔺天磊这个将军。

  不过方臻这么些年来,总不会是在做无用功,因此这些士兵初期的训练其实不用他亲自教导了,交给两位副将足矣,只等这些士兵日渐成熟之后,方臻才会接手。也因此,他才能站在场边与蔺天磊交流。

  正在两人交流之际,方五便来到近前,与方臻行过礼后,却是把蔺天磊叫到了一旁。

  这就令方臻惊讶了,方五是作为他的随从跟随,虽被允许住在军营中,有时也随士兵们一同训练,可方五与蔺天磊的接触,可谓是少之又少。蔺天磊更不可能主动接近方臻的侍从,因为没必要。

  莫非是金策有事?方臻想,他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一点,可能是金策与方三的夫人想出去一趟,便来征询蔺天磊的同意。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方五的行为。因为方五要是直接问方臻,方臻便要问旁边的蔺天磊,一来多了传话的步骤,二来让方臻因为这种事与蔺天磊做请求,总归是给蔺天磊留下方臻事多的印象,不如自己来做,要是蔺天磊不同意便罢了。

  方五一向心细,思虑周全,方臻思来想去,便也任由方五与蔺天磊去说话,他则把目光重新放回训练场上,看这些士兵挥汗如雨。

  方五不愧是跟了方臻多年,对他这老爷的心思,也有了解。不多时,方五与蔺天磊说完话,便对着蔺天磊再行一礼,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谢将军。”

  “嗯,去吧。”蔺天磊点点头,又重回方臻身旁。

  “麻烦你了将军。”方臻对着站在身旁的蔺天磊略一点头。说到底是他将方三与方五的夫人一同带来,当初他若是下令不许旁人跟随,这两个刺客也会听命行事。如今将人带来,那么产生的各种麻烦,也要由他承担。

  “无妨,两位公子本就不是军中之人,委屈他们住在这里已是招待不周。”那金策毕竟是工部侍郎家的公子,就算身份不显也到底有几分地位,蔺天磊自然也会客气几分。

  原本金策之父为工部员外郎,这么多年过去,终是升了官,做了工部侍郎。金家一众子嗣的地位,便也跟着水涨船高。

  “不委屈不委屈。”方臻忙说道。

  说罢,两人也不再闲话,继续投入这训练之中。方臻将这些训练的种种注意事项,就着当前训练的情形,并抓出几个典型的士兵例子,讲给蔺天磊听。讲着讲着,两人便都越发投入,渐渐忘了周遭环境。

  其实换了旁人来,就算再投入,方臻也会警觉,偏偏唯有这个人,是方臻全然信任的,也就失了任何本能与警觉。

  不错,当那一双手捂上自己双眼时,方臻才猛然发觉,当即心脏跳动过速,一个深呼吸后,方臻回身一把抱住了来人。

  “你……”安向晨来不及说话,便被方臻抱住了。

  “你什么,我还用猜是谁吗。”方臻抱着安向晨深嗅一口,“想死我了。”

  原来,方才方五与蔺天磊所说之事,并非是那两位夫人,而是为了安向晨到来一事。

  蔺天磊从方五口中听说方臻夫人到来,但想请将军打个配合,给方臻一个惊喜,蔺天磊当即便同意,之后就有了刚才那一出。

  此时两人紧紧相拥,蔺天磊便笑呵呵地看着。

  方臻与安向晨在朝为官十余载,朝中谁人不知他二人是一对,因此蔺天磊并不意外,只是感慨两人少年夫夫,这么多年过去了,感情竟然依旧如此之好。

  不远处正在训练的士兵们,也有眼尖的瞧见了这边的情况,当即不少人便停下来开始起哄。

  安向晨想到自己人到中年还这般大胆,与方臻在众人面前搂搂抱抱,简直就是为老不尊,顿觉面上羞臊,便锤了方臻后背两下,“快放开。”

  “不放,让他们喊去吧。”方臻不肯放手。虽然只是三个月,但他的想念早已泛滥成灾。成婚近二十年,他对安向晨的感情,就像是酿制的美酒一般,越是沉淀越是醇厚,不见消退,反而见长。

  “罢了罢了,只这一次。”安向晨对方臻同样思念非常,便拼着这把老脸不要了,闭上眼静静地与方臻相拥。

  过了好一会儿,方臻像是终于从安向晨处吸取了足够的能量,这才将人放开。但也不肯完全放手,抓着安向晨的双臂,先将人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一番,见他没有不妥之处,才放心。

  “瘦了,肯定是想我想的。”方臻如此下结论。

  安向晨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蔺天磊先忍不住笑出声。安向晨因着这笑声,气恼地给了方臻一脚。

  “侯爷莫恼,本将军是个粗人,只是瞧你们感情甚笃,高兴罢了。”蔺天磊忙找补道。

  都怪方臻一上来便抱住他,又不肯撒手,叫他也忘了礼数,这会儿蔺天磊率先出声,安向晨赶忙与蔺天磊见礼,“叫蔺将军见笑了。”

  “好说好说。”蔺天磊制止那边起哄的士兵们,叫他们继续专心训练,然后便对着方臻二人邀请道,“不如我们去帐中说?”

  “好。”安向晨应下。虽然他此行其实与巴蜀驻军没什么关系,但既然来到对方的地盘,就要客随主便。

  蔺天磊是以为安向晨此行是为驻军而来,毕竟安向晨在京中有官职,轻易不得离开,便是休沐,那短短两三日的时间,也不可能叫他从京城跑到这里来,因此难怪蔺天磊有这般想法了。

  既然是这般想的,到了中军帐中,蔺天磊便率先问起安向晨此行的目的,可有什么指示,得知与驻军无关后,蔺天磊便也不再多问。

  既然与驻军无关,那就是与他无关,蔺天磊自然不会不识趣打扰这对夫夫的久别重逢。说好今晚在军中摆宴欢迎安向晨的到来后,便放两人离开。

  从蔺天磊处离开,方臻当即带着安向晨回到自己住的那座营帐。进入营帐后,两人先拥吻一番自不必说,温存过后,方臻才问起安向晨来这里做什么。

  也是因为安向晨的表现很是淡然,并不急切如何,所以方臻便知道是没有迫不及待的要紧事,才会将那正事丢在一旁,先聊解相思之苦再说。

  “如今科技部已然成了规模,但天下能人巧匠何其之多,并非各个都有门路来到京城,入朝为官。皇上命我游走大成,网罗各地人才,便是不能全部带回京城为官,也要将其中有用之物,记入《物理原集》之中。”

  “所以你就利用职务之便,先来巴蜀看我。”方臻肯定道,说罢又奖赏地亲亲安向晨,“皇上总算干了件人事,往后咱们就都在一起,我去哪里建特种兵营,你就去哪里网罗人才,撰写《物理原集》。”

  “什么职务之便,那我明日便走。”安向晨作势要起身。

  “别别别,是你看我可怜,知道我没有你不行,特地赏光来看我的。”方臻把人抱住,不愿撒手。

  “这还差不多。”

  往后两人有的是时间互诉衷肠,方臻此刻也不着急问安向晨这两个多月来的事情,就抱着人安静地发呆。只有这个人在怀里时,才是切切实实的。方臻永远不可能忘记,安向晨,才是他与这个世界最深的羁绊。

  “吼!”

  没一会儿,营帐外传来虎啸,紧接着,小风便如同一阵旋风般闯了进来,朝着安向晨直扑过去。

  “小风!”安向晨便从方臻怀中挣出,接住了扑来的小风,与它一同倒在床上。

  “吼!吼呜~吼呜~”小风三个多月不见娘亲,同样想念,抱住安向晨便用大舌头舔来舔去,嗓子里还发出撒娇的低叫声。

  小风一来,安向晨便把方臻抛到一旁,与小风玩耍起来。方臻在一旁幽怨地望着小风,心里气方三与方五没一个中用的,竟然不能将小风多拖住一会儿。他的老婆,他还没抱够呢,小风倒是霸占上了。

  “起开,你娘以后不走了,日子还长着呢。”方臻最后加入其中,与小风撕扯起来。

  但小风体型大,又想念娘亲,不论方臻怎么捏提它的后脖颈,它就是不让开,还要做出一张委屈脸,博取安向晨的同情分。

  “好了好了,你都说了日子还长着呢,你与儿子争什么?”安向晨自然是向着小风的,一把拍开方臻的手,搂住虎头一阵揉搓。

  这下方臻也委屈上了,硬是学着小风的模样,也朝着安向晨身上拱去,安向晨招架不住,只得两权取其轻,把小风推走,方臻这才肯罢休,抱着安向晨的腰不肯再撒手。

  夫夫两个闹了一下午,到了晚间,蔺天磊设宴款待安向晨,众人赴宴,谈笑风生。

  因为安向晨舟车劳顿而来,方臻不舍得折腾他,故而尽管人就在眼前,想的紧,吃过晚宴回去营帐后,方臻并没有与安向晨怎么样,只让人洗了澡,早早歇下。但第二天晚上,便是小别胜新婚,久旱逢甘霖,几乎彻夜不休了。

  由于现在是禁军营建成的初期阶段,训练可以交由两位副将完成。而且训练项目是有数的,并不会一日一换永无止境,因此在安向晨来之前,方臻把这初期训练的种种,都已经与蔺天磊说的差不多了,之后就是日复一日的练习巩固。

  之所以要有初期与后期之分,是因为在方臻来之前,士兵们原本的训练便与现代士兵训练有差别。

  在这种情况下,方臻不可能一下子就让他们直接跨越到特种训练中,所以这初期训练,便是先让他们打下一些现代训练模式及内容的基础。等到他们逐渐适应了新型的训练模式之后,再在此基础之上,进行特种化加强。

  当初他训练影卫跳过了初期训练那一步,那是因为影卫本身就比普通士兵强悍许多,能够直接接受特种化加强的缘故。

  因此,在这初期训练阶段,即便方臻不在,也不耽误什么。于是蔺天磊便给方臻放了假,方臻就带着安向晨去那天府城好好地游玩了一番。

  再之后,两人回到军营之中,方臻便仍旧日日操心士兵训练之事,安向晨白日里去城内走访能工巧匠,晚上回到军营,趁着时间还早记录一番。待到再白天时,安向晨便将之前所得整理一番,也不是日日都往外跑。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巽南城的情况了解透彻,安向晨便要再去其他地方。这时候,就不方便每日来回了,方臻只能与他暂时分开。但两人相距不远总归都在巴蜀,想要见面可比之前相距天南海北要容易得多,也就没有太多不舍与牵挂。

  不过到底还算是清闲,偶有休假,方臻便也离开军营去找安向晨,两人就在周边城镇游玩,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他们在巴蜀一待便是三年,这三年内,蔺天磊已经彻底掌握特种士兵训练事宜,并且从这些特种士兵中,亦选出两位能够作为蔺天磊帮手的副将,这巴蜀驻军的特种士兵营,彻底建成了。

  长治帝受到方臻的奏报,龙心大悦,当即又赏赐他不少东西。只是这些东西到底是身外之物,方臻并不放在心上。他唯一觉得真正是赏赐的,便是长治帝让安向晨外出考察。毕竟这考察之事,换了别人来做也行。

  建成之后,西南巴蜀的特种士兵,被皇上要求在年末前往京城,要与禁军特种士兵进行一番比试。

  这也是方臻提议,有这等各军队间的大比武,博采众长,才能更加进步。当初方臻为长治帝与丰王训练影卫时,便时常让两支影卫比武演习,后来在禁军中,建立不止一支特种小队,也要不定期比试一番。

  有这两样成果在,长治帝对于方臻所提比武的建议,自然也是采纳。

  此后,方臻便被派往东南沿海,安向晨亦是跟随。

  在东南沿海又有东南部与南海两处,共六年。

  之后再往东边、中原、西北、草原、东北,各处都走过一遭,方臻与安向晨终是实现了他们当初的所有愿望,余生便一双人一匹马,走遍大江南北,大好河山,领略过大雪纷飞,海天一色,此生,不留遗憾。

  在方臻五十五岁那年,大成的特种士兵营已然形成成熟的规模与体系,遍布全国,遍布全军。他便于这一年,向皇上请辞,告老还乡。

  皇上有意留他,但方臻认为,他若是文官还好,作为武将,廉颇老矣,留在朝中只会让他越发感受英雄迟暮,与其如此,不如体面地离开,保有尊严。

  既有此言,皇上便准了方臻的请辞,放他离开。而安向晨,则还要继续在科技部任职。

  这些年安向晨一直在外奔波,功绩不小,但一直不曾升官。

  这一方面,是他远离中央远离朝堂之故。另一方面,也是安向晨自己的意思。这科技部是他此生心血,若是升了官,他要管的便不止是这科技部,且不说他能力是否足以胜任,他也不想将心思分作他用,冷落了他这“亲子”。

  是以安向晨此后也仍旧在科技部主官一职上任命,直到后来垂垂老矣,眼花得连字也看不清,才离开他操持一生的科技部。不过他有逍遥侯这侯爵之位在身,虽一直不曾升官封赏,官位不高,倒也无人敢与他过不去。

  在方臻退休后,他最大的乐趣,便是每日送安向晨去工部办公,然后一路散步回家,等到夕阳西下,再去工部将人接回来。

  他们不愿意坐马车,来回都靠走路,也不赶时间,多走一段路,多感受一段人间烟火。

  京城中人数十年如一日,都能看到两个老头子相互扶持,慢慢地从街上走过,伴着夕阳,在身后留下拉长的影子。那影子也如两人一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不分彼此。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日,两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有小辈打听,得知两位老人感情竟深到那种程度,一人大限至,另一人便也跟着去了,几乎同时,他们安详地睡去……

  便有人感叹,若是自己这一生,能得一真心人如此,便是死而无憾了。

  写在前面

  这一篇是唐星和五皇子的故事,不会很长。

  剧透一下,这两只涉及到前世今生,有两辈子的故事,而且都在大成,会和正文里的一个伏笔有关,不过这个伏笔不影响正文阅读,也不影响外传的阅读,所以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看看,要是不感兴趣就不用订阅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