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向晨的贤良淑德,温文尔雅,仅仅维持到进屋的那一刻。方臻刚用脚将门带上,安向晨便从他怀中跳了下来,反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都怪你!”
“冤枉啊娘子,谁知道大哥突然就要出来,要不是他,咱们这会儿,早就热炕头了。”方臻甚是遗憾,要不是李清胜出现破坏了气氛,他们现在本来应该你侬我侬,满室春光。安向晨难得主动,就这么被搅黄了,他比谁都气。
“谁要同你、同你……”安向晨被他“热炕头”的说法激得面上发热,手下便多用了点劲。
不过此事也不能全怪方臻,在书房是他主动挽留方臻,如此盛情,谁能拒绝得了呢。安向晨知道自己要付一半的责任,只揪了一下便松开手,施施然坐到桌边去,等着方臻烧了热水好沐浴。
方臻揉揉耳朵,才要出门,便被安向晨一声喝止。
“等等!”安向晨在地上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儿子呢?”
“儿子?”方臻这才跟着找了一遍,又打开房门在院子里张望,而后才想起来,虎崽子好像被他们忘在书房了!
可怜的虎崽打个盹的功夫,醒来时眼前哪里还有爹娘的身影,孤零零一只虎被抛弃在冰冷黑暗的书房中,房门还是关着的。它“嗷呜”了几声也没听到有人回应,干脆便在书房里乱转起来。
等方臻和安向晨终于想起它时,只听见书房中传来摧枯拉朽的声响,似乎连着整个屋子都抖三抖。
“发生何事?!”李清胜离得近,只穿着中衣率先从主屋中出来,手中拎着佩刀,踩着软鞋一脚踹开书房的大门。
李府的其他人也都被这动静惊动,张伯和王桂芬跟着从各自屋中跑出,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安向晨急着要去看个究竟,“快去瞧瞧,可别碰坏了大哥的东西。”
“你待着我去,别让大哥看见你。”方臻还记着他们刚才才撒谎骗过李清胜,因此没让安向晨随意走动,自己跑去看蠢儿子到底闯了什么大祸。
以前只知道狗能拆家,没想到大猫也不遑多让。
李清胜一直站在门边没动,方臻便从他肩膀处朝里望去,只见书房内仅有的三排书架倒了个彻底,满地都是散落的书,有一些书页已经被撕成了雪花片片。此外,毛笔断了,砚台碎了,罪魁祸首顶着个大黑脸踩了满地的梅花印。
这一刻,饶是李清胜再喜欢虎崽,也是高兴不起来的。
“我赔,我给你赔最好的。”方臻拍着李清胜的背给他顺顺气,而后便冲进书房,将自以为躲藏的很好,却露了个大屁股在外面的虎崽揪了出来。
“嗷呜呜~喵呀~”
“你还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虎崽示弱的叫声没有换来它老父亲的爱,只换来一顿疼。
“够了够了,明日叫张伯收拾了便是,你同它撒气有何用处。”事已至此,李清胜没处说理去,却也不想再看虎崽被打屁股,便拦下了方臻。
虎崽满身的墨,蹭的方臻衣服上到处都是。
王桂芬哎呦叫着找了块破布,将黑虎崽包了进去。
总归都是要洗澡的,王桂芬既然醒了,便将方臻一家三口所需的热水一并烧了。
“张伯,你看看损失多少,我照价赔,要是有不好买的,我想办法去找。”方臻隔着布又狠拍了虎崽几下。
“嗷!”虎崽被打疼了,不肯在方臻怀中安分待着。
“这书房本就是个摆设,不值什么钱,不必赔了。”李清胜吩咐张伯回去休息,隔着布戳了下虎崽的头,“你若是真过意不去,我便多去福寿斋吃几次,你看如何?”
“好啊,肯定好啊。你是我大哥,福寿斋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还怕你不肯来呢。”
“那便说定了,你呀,还是赶紧带着这小祸星回屋去吧,我今日的觉可算是被你搅了个干净,还不快些给我滚蛋。”李清胜在方臻背上推了一把,赶着他快点走。
方臻一步三回头,见李清胜神色复杂地站在书房门口,想必是书房中放着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却又不想被第二个人知道。
方臻怕他再不走,李清胜恐怕要在书房门口站一晚上,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抱着自家蠢儿子回屋等热水。
“情况如何?”安向晨本来想接过虎崽自己抱着,一眼看到它黑乎乎的脸,迅速将手缩了回去,速度之快,都出现了残影。
虎崽惨遭娘亲嫌弃,低低地叫了一声,被方臻又赏了一巴掌。
虎崽生怕还要挨打,挣扎着从方臻怀中跳脱,钻到床下去不肯再出来。
“你就这时候最机灵。”虎崽跑了,方臻便将手上的脏布扔在一旁,去水盆里洗洗被墨染黑的手,“书架全倒了,笔也断了砚台也砸了,书还被撕掉几本,不过这些也都算还好,我就担心它毁了大哥什么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安向晨其实不太相信李清胜会在书房放重要东西,因为李清胜亲口说过,书房不落锁,且他自己也不常出入,重要的东西,又怎会放在这种地方。
“嗯,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那种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图个眼不见心不烦,却又不忍心毁掉,所以才干脆藏起来的东西。你这样想,这东西是不是放在书房还挺合理的?”方臻摸摸下巴,思索该怎么对安向晨形容。
“嗯……大哥是看着我走了才进的书房,那里头的东西他肯定不想让我看见。我看他站在门口要进不敢进的,估计是自己也没想好,是希望东西正好被虎崽毁了,还是祈祷没被毁掉。”
“他既是不愿旁人知晓,你我便装作不知吧。”安向晨递上手巾。
“嗯。”
方臻接过手巾擦干净手,将浴桶和浴盆都准备好,便去厨房看看水烧好没有。
而安向晨则负责想办法把虎崽子从床下弄出来。这可比去厨房难多了,但谁叫他“崴了脚”呢,只好接受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然而刚挨过打的虎崽不好骗,安向晨试了包括食物诱惑、爱的呼唤等多种方法仍不奏效,只好撅着屁股,低头塌腰上身钻进床底下伸手去抓,并且在心中祈祷着方臻千万不要这时候进来。
对于这种难得一见的场面,方臻又怎么会错过呢。
他速度太快,动作又轻,安向晨还未察觉,他就已经完成了进门、放下水桶、关好房门,走到安向晨身后这一系列的动作。
“小风!”安向晨抓不到虎,床下的缝隙又太窄,只能尽量伏低上半身去够,够了半天力气耗去不少,却仍然抓不住缩在角落的虎崽,不免有些气恼。
安向晨不知道,他此时的姿势,像极了刚才虎崽躲在书房角落的样子,只不过少了条尾巴而已。
方臻手贱,忍不住就在那个晃动的翘翘的臀上拍了一巴掌。
安向晨本就火起,这时又被身后的触感吓到,条件反射就是要转身找方臻理论,却在气恼之下忘了他上半身还在床底,这猛地一动弹,便引起了惨烈的连锁反应。
他的头“咚——”一声撞在床板上,腰部也和床沿来了个亲密接触,硌了上去,险些硌断他的腰椎。
这下好了,原本只是骗骗李清胜,现在成真伤了。
“向晨!”方臻也没想到安向晨反应这么大,他以为对方最多就是当下忍着,然后等爬出来再找自己算账,谁知……
“扶……我……”安向晨顾不上生气,刚才撞的那一下让他头昏眼花,腰部也疼得要命,一时竟然没有了行动的力气,他只要稍动一下,腰部便像是要断掉一样。
方臻不敢耽搁,连忙小心地将安向晨从床下拖了出来,扶着他赶紧趴到床上去。
安向晨不幸负伤,被方臻气得无话可说,趴在床上出气长进气短。
“头怎么样?”方臻凑到他眼前询问。刚才那一声碰撞太响亮,要是撞到床板的是葫芦,肯定能当场开瓢。
安向晨闭上眼睛将头转向床里边,不让方臻看。
“你等会再生气,先让我看看。”方臻虽说是罪魁祸首,这会儿关心安向晨的伤势,态度倒是更强硬的那一个。
因为安向晨当时是趴着的,所以被撞的伤处在头顶,他转不转头都不妨碍方臻查看伤口,只是需要扒开头顶的头发才能看真切。
安向晨腰上还有伤,方臻要看他阻止不了,便由着对方动作。
方臻替安向晨解了发冠,将满头秀发捋到一边,在头顶上仔细寻找,果然在头顶正中偏右的位置,发现一个刮破的小口子,周围已经红肿。
小口子是床板不平整导致的刮伤,红肿则是被撞的。所幸伤口不是很大,浅浅一道,没出什么血就已经有结痂的趋势。
“破了一点儿,你别乱动,我帮你擦擦,别有木屑渣掉进去。”方臻就着热水拧了干净的布巾,把伤口周围小心擦拭一番。
伤在头部,安向晨感到一阵针扎似的刺痛,要不是方臻亲眼看过伤口细小,他恍惚以为自己头破血流了呢。
检查了头部的伤口,还有腰间的。
方臻没让安向晨起身,而是帮他宽衣解带。将上衣褪去后,便露出一条横亘在尾椎骨上方的红痕,也已经肿起。他腰上那两个烙印的字,跟着肿了起来,在白玉一般的肌肤上,显得格外丑陋不堪。
方臻用热毛巾敷在他腰上,“你说你用那么大劲干什么,想吃了我啊。”
“闭嘴。”安向晨丢人丢到了外祖母家,掐死方臻的心都有了。
“你好好趴着,我去问问王婶儿,她应该替大哥备着药油,我回来帮你揉一揉。”方臻在他光洁的背上落下一个吻,“要置气也等伤好了再说,我心疼。”
安向晨原本还要再骂,听方臻言语间浓浓的疼惜之情,便将话咽了回去,闷不吭声,默认了方臻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