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有了盼头,外加仁寿堂的大夫妙手回春,以及四个月来每天坚持运动的效果,总之仅又过了一天,除了还有轻微的咳嗽外,安向晨的感冒已经好了大半,不影响正常生活。
方臻是想让安向晨彻底好全了再回家,安向晨却嫌住在客栈要花钱,嚷嚷着非要现在就回家。
有人贴心帮他省钱,方臻自然乐意,两人当即收拾了包袱退房,牵着大红在东西两市逛了起来,趁着有空把上次没置办的年货补充补充。
说到年货,早在腊月初,他们就心急置办了一批。但年货也分耐存放的和容易变质的,正好还有两天就要过年,置办些鲜肉一类的倒是时间刚刚好。
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样的,安向晨的这场病,对原定计划是一点儿没耽误。
安向晨大病初愈,方臻担心屋外的冷风将他的感冒又给吹严重了,便将来时给他穿戴的那些装备,一件都没落下地套上,弄得安向晨看上去像个年娃娃。
安向晨本来就长得唇红齿白,秀色可餐,被方臻裹成年娃娃后,臃肿的衣服衬得他的脸似乎都圆润了不少,让他看上去还像十五六岁挂着奶膘没长开似的,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方臻看着眼前的人满意极了,他没见过安向晨奶娃娃时的长相,今天算是过了眼瘾。看来安向晨也不是从小美到大,至少小时候,还是可爱居多一点儿,说不定还是个圆乎乎的糯米团子,还是草莓馅的那种,从米白色里透出一点儿粉红。
“我想吃糯米团子了。”方臻砸吧两下嘴,在安向晨疑惑无辜的表情中,拉着人往卖点心的摊子前走。
“大哥,有没有草莓馅的糯米团子?”方臻开口问道。
在环山县这种小地方,水果种类少得可怜,除了耐旱易存活的树种,种出来全天下啥时候都有得卖的苹果,其他的水果不仅贵,还轻易见不着。
冬季虽然是吃草莓的好季节,但环山县普通百姓,甚至很多连草莓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哪里还有那个闲钱把它加入各种食材中,做成小吃出来卖呢。
“没啦没啦,俺小本生意,哪能买得起草莓哩?”摊主挥挥手,不打算做方臻的生意了。
“草莓馅的糯米团子?”安向晨重复着方臻的话,这种团子他也不曾吃过。
在家中时,男子要有男子的样子,安向晨虽喜甜食,娘亲却教导他,说糕点是女人才爱贪嘴的吃食,尤其是甜食,他不能多吃,免得被人看见,笑话他女气。
想到这儿,安向晨低头抿嘴笑了下,他记得方臻每次来环山县,可都要带些各式的糕点回家,陪着他一起吃。
不足巴掌大的糕点,方臻两只一捏丢进口中,还要“嗯嗯嗯”地边嚼边称赞味美。
方臻就算吃再多的点心,做出再轻柔的动作,也不曾显露出丝毫的女气,可见娘亲这些规矩,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不过是那些文人瞎讲究,自己气概不足,便想着法硬要设置许多的条条框框来限制众人,让大家都不许做,以此掩盖自身的无能。
他这样想,越发欣赏起方臻的落落大方,深觉如方臻这般不拘泥于某些不必要的小节,坦坦荡荡,才算是真正的男子气概。
“没有啊……要不这样大哥,草莓我出,你给我做一份呗?”方臻跟卖团子的摊主商量,他一早就看见了,在他说草莓馅团子时,安向晨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俺一份菜团子八文钱,你自己出馅料,就算你四文钱。”摊主还价,“不能再少啦。”
“一份团子有几个?”这糯米团子个头不大,和汤圆差不多,如果分量太少的话不仅不划算,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六个。”
“行,那你等一会儿,我现在去买草莓。”方臻跟摊主交代一声,拉着安向晨开始找水果铺子,终于在一家高档铺子中,买到了草莓。
他家草莓很新鲜,应该是没全熟的时候就摘下来往环山县运,一路上给它做好措施,让它到达铺子时,刚好成熟。
不过也因此,价格很是昂贵。一斤草莓,竟然要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够仁寿堂的大夫出一次诊,够方立一家小半年的所有开销。
“不如算了吧。”安向晨也觉得这价格太贵,不想让方臻乱花钱。
他现在用的一套文房四宝,才不到二两银子,一斤草莓,竟够他买两套还有多。
况且笔墨省着用也能用很长一段时间,草莓却总共没多少颗,一口吃下去,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实在不该贪这顿口腹之欲。
即便是对价格不怎么敏感的方臻,其实也嫌贵。但他一想一年也就吃这一次,咬咬牙大手一挥,买了一斤。
“你……”安向晨对他此举有些生气,可钱是方臻的,想怎么花是方臻的事,他还欠着方臻不少钱呢,哪里有立场干涉方臻用钱的决定。
“马上过年了,就吃一次。”方臻搬出过年来开导安向晨,给他抚平了紧皱的眉头。
“你既下了决定,又何必问我?”安向晨瞧着布兜子里为数不多的草莓,第一次生出些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感慨。
“别看了,你再看它也不能自己变多。”方臻哥俩好地揽住安向晨的肩头,带他在店里转了转,想买些其他水果。
但在安向晨强烈的坚持下,两人还是去了更平价的铺子买别的水果。
“等我有钱了,咱们天天买草莓吃。”方臻和安向晨各拎着几个布袋子,瞅了瞅他手中连袋子都比别的水果袋子华丽的草莓,发出了经典做梦暴富发言。
“其实,若是在京城,未必会有这般贵。”安向晨不知道这只是方臻过过嘴瘾,一本正经对他分析道。
京城交通发达,物产丰富,加上同类型的铺子众多,在各种条件综合作用下,草莓的价格也许真的要比环山县便宜。
方臻点着头听他分析,反正他也不懂是不是会更便宜。毕竟上辈子,首都也物产丰富,同行竞争激烈,那价格,也没见得比二三线城市低,反而整体更贵呢。
他曾记得队里有个哥们就吐槽过,说在东北老家,一斤草莓十多块钱儿,到SH市一看,一样的货,三十一斤,好家伙,直呼吃不起!
因为这事儿,那东北哥们儿怀疑地连问了好几个队友,草莓到底是南方的还是北方的,南方水果怎么会在南方卖得更贵?
后来那哥儿们退伍转业,找了个SH市本地的姑娘结婚,婚后考虑到孩子将来的教育发展,就定居在了SH市。一次在手机上聊天,哥们儿跟他说想瞬移回老家吃水果,吃完再瞬移回SH。
之前和方臻交谈过的摊主,没想到方臻竟然真的带着草莓回来了。他看方臻和安向晨的衣着,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还以为这两人不自量力,去一趟水果铺子就会知难而退,灰溜溜地离开,所以也没将方臻的话放在心上。
此刻方臻从袋子里抓了一把草莓递给他,摊主呆了一下,才赶忙双手捧住,稀罕地盯着手里红艳艳水灵灵的草莓。
“大哥,这样,就这一把草莓,你能做几个团子就做几个,我按一个团子一文钱给你。”方臻豪气地说道。
“行哩,你们坐着等一会儿,俺给你做!”摊主高高兴兴答应了。他给方臻开的价是六个四文钱,如今方臻让他有几个做几个,不管怎么做他都不吃亏。
摊主深吸一口气,闻着鼻尖萦绕的草莓特有的清香,将手中的一捧草莓洗干净,又洗了案板和菜刀,这才将这些整颗的草莓剁碎,放进研钵里磨细,和做好的糯米皮包在一起。
安向晨看着那些草莓被剁碎,汁液都留在了案板上,心中暗暗有些可惜。
他偷眼看向方臻,发现对方神色自若,坐姿板正地盯着老板摆在架子上已经出锅的小团子们。
安向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瞧出来那些白团子有什么特别的。
不一会儿,草莓馅的团子就出锅了。
摊主虽然是第一次做草莓团子,但其他便宜水果的团子他也尝试过,所以要做的好吃并不难。
摊主做的糯米团子和方臻想象中的一样,皮薄馅多。
他用竹签戳起一个白里透粉的团子喂给安向晨,安向晨先四处望了望,见方臻举着团子不动,只好快速地“”“啊呜”将它叼进口中,随后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跟仓鼠偷食似的,方臻笑。
随后他自己也尝了一个,酸酸甜甜的,和安向晨刚才窘迫的小表情一起,糯到了心里。
安向晨不想在街上边走边吃东西,两人便在坐在摊位上吃完了才走。
摊主走过来给他们送了两个肉馅的糯米团子,没有收钱。
两人道过谢,都在心中产生了疑问。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观察摊主,发现他送完团子后,拿过一个小碗,偷偷摸摸地,将剁草莓时留在案板上的果汁和草莓屑,用菜刀小心翼翼刮进了碗里。
方臻心中了然,难怪刚才给他们做草莓团子之前,摊主要特地洗案板和菜刀,原来是怕污染了草莓的味道。
那摊主是背对着他们的,做完了这些起身轻呼口气,转身心虚地朝方臻他们张望一眼。
两人早就察觉了摊主的意图,赶在摊主回头之前便收回了视线,装作低头专心吃团子。
不一会儿,一个妇人带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走到摊主面前,妇人对着摊主笑了笑,小丫头脆生生地叫了声:“爹!”随即张开两只小手,要摊主抱。
“丫丫,不要捣乱。”妇人制止了小女孩撒娇的行为,教导她摊主正在做活,不能抱她。
小丫头低落地“哦”了一声,还没展露她的失望,摊主便拿起之前收集的草莓碎屑,递给了女儿。
“呀!”小丫头刚叫出声,就被摊主嘘声制止。
摊主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随后低声说,这是草莓,并且跟女儿和媳妇讲了草莓长的什么样子。
方臻和安向晨的团子吃完了,起身时听到妇人在问摊主哪里来的草莓,摊主悄悄指了指要走的两人,说是客人带来的。
妇人责备摊主怎能贪客人的东西,摊主小声解释着,只是留在案板和研钵里的残渣,而且他给他们送了两个肉团子,也不算占便宜。
等妇人看过来时,就发现摊位上早就没了两人的身影,只有三颗鲜嫩的草莓,和饭钱一并留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