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转, 小心点。”

  贺光徊点点头,薄薄的掌心挪到操纵杆上抵住,但没太敢往前。

  手上没太多力气, 换成电动轮椅贺光徊短期内很难把控住推动操纵杆的力气, 用得多就猛猛撞出去, 用得少轮椅又不会转。

  在家还好,家里没大用处的摆件和小柜子被处理掉一些, 留出来很多空白贺光徊不容易撞到。

  但这是在秦书炀公司。刚创业没必要弄得声势浩大, 办公室场地不算大, 从进门开始就一堆东西。贺光徊觉得不管是往哪边看都觉得心里没底, 不管是撞在前台柜角还是撞在摆件上膝盖都要肿一阵子。

  秦书炀关上玻璃门转过来,会心笑了下然后手放到贺光徊轮椅上,“我的错, 忘了这太窄了你不好转。”

  周五晚上办公室没人,只开着几盏强制灯, 点在角落里顶不了什么用。

  为了空间合理利用, 里头改成了小二层, 秦书炀和另一个合伙人的办公室在楼上。他要上去拿点东西,将灯打开后把贺光徊停在尚算空旷的地方。

  秦书炀挠挠贺光徊的下巴,“我上去拿了东西就下来,这没什么东西, 你要是愿意的话能放宽心试着自己转转。”

  很难得出门一趟不是去医院,更何况这还是贺光徊第一次来秦书炀的公司, 眼底藏不住的兴奋。

  他颤颤伸出手蹭了蹭秦书炀,心情非常难得的好。

  “你去忙你的, 我自己会小心。”

  设计行业不像别的行业,得方方面面透露出主理人的品位和设计风格。秦书炀是建筑转来做设计的, 审美偏好更偏硬朗随性一些,员工休息区被他弄得很像一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式俱乐部,看起来舒适自在。

  贺光徊掌根发力,轮椅猛地冲了出去,顷刻间离水泥柱就只剩不多的一点距离,吓得他肩膀往后缩。还好轮椅灵敏度高,手掌一松开就停下来了。

  心有余悸地面朝柱子,贺光徊眨巴着眼睛松了口气。他猫着往楼上瞄,还好秦书炀正找着东西没见他这样,不然都没法保证以后还会带他出来了。

  调整好情绪,贺光徊勾着操纵杆往后退了点。这次他不敢再用那么大力气,宁愿慢慢一点一点往后挪。终于转到休息区,贺光徊够着身子伸手摸了摸和家里风格大差不差的沙发,鬼使神差地竟然想转移过去坐会儿。

  还算好,最近锻炼得不赖,贺光徊还能自己转移挪地儿。他把腿捞起来放好在地上,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撑着轮椅,用尽全力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再慢腾腾撑着沙发让自己坐正。

  一翻折腾后蛮累的,贺光徊靠着沙发微微喘息,眼底的兴奋却仍旧难掩。

  春末那会儿贺光徊偶然发现秦书炀辞职,当时就被气得不行。

  那会心态没现在这么稳,心里又气又急,吸着氧气都觉得喘不过来。

  可能骨子里还是像父母多一点,贺光徊的思想在这方面多多少少有点古板,总觉得在单位干得那么好为什么要出来自己担风险。

  那天秦书炀哄贺光徊哄得嘴皮子都磨破了。

  但其实哄不哄都没太大差别,贺光徊都必须得接受。毕竟秦书炀都已经办好离职,贺光徊也没那个手眼通天的能力把秦书炀又塞回单位。

  只是不甘心。秦书炀再把创业说得天花乱坠,贺光徊也知道这么做全是为了他。贺光徊怎么可能甘心?

  后面去康养中心一呆呆了好几个月多多少少也和这件事有关。一开始只是想找个办法让父母尝试接受,后面因为这件事贺光徊竟然隐隐萌生出一点“要不别回去了”的想法。

  那段时间每次听见秦书炀在电话那头说“我想你”的时候贺光徊都会觉得胸口闷疼,他只敢小声地回应这份想念,却不敢同意秦书炀来看他,更不敢回家。

  惴惴不安,彻夜难眠,白天动一动都觉得累,夜晚双腿和腰肢却凉得暖水袋都没什么用。

  那段时间贺光徊被折磨得不轻,好几次复建锻炼的时候精神还在恍惚,明明是要往前走的,却总是手一松就屁股坐地上,摔得脸煞白。

  “在发什么呆?”秦书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贺光徊身旁。

  他托起来贺光徊的后背一点,往贺光徊的腰后塞进去了一个扁扁的靠枕,“这沙发没家里的好,你这么坐着腰不舒服。”

  贺光徊回过神来,垂着眼睫往秦书炀身上靠,“没不好,刚刚坐着挺舒服的。”

  秦书炀抬手揽住贺光徊,手刚好能摸到贺光徊耳朵,他捻了捻贺光徊耳垂,低头轻声问他:“那怎么我一下来就看见你垮着脸在发呆?”

  贺光徊薄薄的掌心挪到秦书炀腿上,几个指头并拢若有似无地捏捏他大腿。

  “一开始是在想你创业难不难,遇着问题的时候有没有人和你一块儿,给你出出主意?”他停了一下,扬起下巴吻了下秦书炀的脸,“不过后面又觉得你肯定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才下的决定,我不应该怀疑你的能力。”

  这个姿势坐不稳,贺光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秦书炀身上。沉沉的,又很轻,秦书炀索性往里坐进去一点,直接把贺光徊抱进怀里。

  他低头亲了下贺光徊的发旋,鼻尖抵着贺光徊的头皮,轻声说:“其实一开始也没准备好,心里挺虚的。那会你病太厉害了,除了想怎么能让你多吃一口饭外我根本没心思想别的。”

  贺光徊颤巍巍抬起手穿过秦书炀的手臂,努力地搂了搂秦书炀。

  “我知道,我今年挺淘人的,越活越回去了。”

  秦书炀笑了起来,心软成一片。

  “也不算,有些事情我没法替你挨着,你的精神压力比所有人都大。没人能和你一起分担,那心态肯定会出问题。情绪不稳定算什么淘人?”

  他揉着贺光徊冰凉的后腰,带着和煦的笑意继续道:“心态出问题不是大事儿,咱调整过来就成。你看你刚查出来那会,我不是急得睡不着还长一嘴的燎泡嚒?”

  贺光徊蜷成一小团,止不住地往秦书炀肩窝里钻。他鼻子酸得要命,话都讲不了。

  察觉出来气氛不对,秦书炀立马扯开话题,恶趣味地往贺光徊屁股上拍了下,“辞职这事儿吧,主要是我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么多年臭毛病,和你穿一条裤子穿习惯了,一出差出去这么久我难受死了。出来自己干挺好的,下班能回家,自己使点儿劲儿挣的也不少。”

  他把贺光徊拉起来坐正一点,抬手按了下贺光徊染了色的眼尾,憋不住笑似的问贺光徊:“再说了,你难不成觉得我能让你喝西北风呀?”

  贺光徊哑声摇头,抿嘴否认:“没有……我不说了嚒,我相信你的能力。”

  “那不就是了。”秦书炀挑着眉,语气里挺显摆,“前几个月装修找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上个月活儿不就来了嚒?挺大一项目,弄完了也不比以前差。”

  嘚瑟的模样太明显,贺光徊忍不了破涕笑了起来,笑完了又往秦书炀怀里钻。

  “怎么啦,怎么话都说开了还不开心?”潮潮的雾气穿透单薄的衣裳,秦书炀摸摸贺光徊的后脑勺。

  贺光徊闷声回答:“不是不开心。”

  他轻声说:“是我突然太想你了。”

  “都被我抱老么紧了还想?”

  贺光徊重重点了点头。

  秦书炀笑了起来,把贺光徊扶正,“那别光把头埋我胸口了,咱做点别的。”

  说这话时他浅色的眼睛里满是浓情,说着就低头欺过去。

  “我可想在办公室里亲你了,一直逮不着机会……”

  贺光徊急忙抵住他嘴唇,脸瞬间红透,“不成不成……”

  知道没力气抵不住,他头忙着偏朝一边打岔:“我想回家了。”

  “噗——”秦书炀没绷住笑起来,计划得逞,捏着贺光徊脸喃喃:“脸皮怎么薄成这样?”

  他轻轻拨开贺光徊软绵绵的掌心,“不弄你,但还是想亲一下。”

  窗外的写字楼灯影绰绰,仿佛永远不会有熄灭的时候。

  窗内贺光徊手贴在秦书炀腰间,乖顺地闭上眼,允许秦书炀用一个安静缱绻的吻印在他的唇上。

  ——

  买了钢琴放家里,两口子也都在家,贺蕴自然而然就不会天天往老人那边跑。

  他们这边是热闹了,两边的长辈又坐不住了,三天两头往这边跑。前天提着一袋零食,今天揣着两盒钙片,反正就没停过。

  来也没啥毛病,人多一点家里热闹,贺光徊需要帮忙的时候就算秦书炀不在家也能有人搭把手。

  想是这么想,但秦书炀还是怨念。

  上了点岁数的人觉是真少,秦书炀周六好不容易能抱着贺光徊睡个回笼觉,眼皮才阖上就听见外边儿叮铃咣当的。

  他没脸没皮,听见外头的声响也装听不见,相反还越发紧紧地搂着贺光徊打算继续睡。可架不住贺光徊脸皮薄,听见动静不像是平常保姆做事会弄出的动静就立刻睁开眼。

  贺光徊拍拍秦书炀手臂,嗡着鼻子和秦书炀说:“炀炀,好像是爸妈他们过来了。”

  秦书炀眼睛没睁开,懒声随意敷衍:“来就来呗,各自都有钥匙,又不是进不来。”

  静静听了一会儿脚步声,贺光徊彻底睡不着了,怎么都要起来。

  他都睡不着了,秦书炀当然只能跟着一起起。趁贺光徊半靠着缓缓的时候秦书炀就在旁边一通瞎滚散床气,要不是外面有人,他能哼得整个房子都是他的赖叽声。

  打整好出房间才看到两边的长辈都在,热热闹闹在饭厅包包子。

  “怎么起这么早?”贺求真正在拌馅儿,见贺光徊还挺诧异,“你王姐不是说你要睡到九点左右呢么?”、

  电动轮椅比运动轮椅的靠背要高一些,支撑性也更好,贺光徊坐在上面看着比原先精神很多。昨晚睡得好,他精气神也足,讲话声听着比前几个月都脆很多。

  “没固定时间,睡得好醒的就早。”

  秦书炀跟在后面大大滴翻了个白眼,小声咕哝:“那不是你们来太早嚒……”

  声音其实挺小的,但架不住李淑娴耳朵尖,立马就瞪了他一大眼:“小没良心的,大早晨过来给你们弄点好吃的你还嫌弃我们来得早扰了你老人家清梦。一会儿包好了你一个别吃,就蹲在旁边看着。”

  贺光徊抬手碰碰秦书炀,打着哈哈说:“不早,他乱说的,您别跟他计较。”

  秦书炀没当回事,嘻嘻哈哈随便掰扯两句就算翻篇儿。

  餐桌上那一摊秦书炀弄不来,也轮不着他弄,他就管顾好贺光徊就成。

  把贺光徊推到客厅,秦书炀坐在沙发扶手上提贺光徊把手仔仔细细揉了一遭,又让贺光徊试着自己动动手指,等贺光徊指关节不那么僵硬,能缓缓握成拳秦书炀又把和轮椅配套的那个小桌板拿过来给贺光徊安好。

  秦书炀端着贺光徊早餐经过餐桌的时候汪如芸叫住了他,“不用在客厅吃呀,你等一下,我收拾收拾,能给小光腾出来个空。”

  “不用。”秦书炀摇摇头,端着餐盘回答:“这桌子和他轮椅高度差太大,他在桌上吃东西胳膊得抬很高,太费劲了。回头看看,不行得换个餐桌。”

  说着已经走到贺光徊跟前,把牛奶和小馄饨放他轮椅的小桌板上。

  可能是今年事情经历得多,手上没劲这件事秦书炀和贺光徊接受得都挺快的。能平静接受,就能耐心面对。秦书炀一点不着急,等贺光徊胳膊抬起来搭在桌上了,他再把勺子递给贺光徊。等贺光徊慢慢舀起来一个馄饨尝了觉得好吃,他才会放下心去端自己的那份。

  贺光徊吃东西原本就斯文,手上没力气后为了不让食物掉身上就更是小心。

  勺子拿稳了才会抬起来往嘴里送,另一只手还跟着在下面接着。要不是握勺子的姿势不太好看,他这幅吃相能称得上优雅。

  现阶段他吃东西只是慢了点,但还不需要人帮忙。

  中午包子蒸好后全家一起吃饭时也和早晨差不多,秦书炀替他用小刀把包子切成小块儿方便他用勺子舀起来后就没怎么管。任由贺光徊一个人静静坐在轮椅上低着头慢慢吃,乖得没边儿。

  就是全家都围着餐桌,就他一个人挨着秦书炀,但坐在轮椅上不挨着餐桌。

  冷不丁看过去,莫名的觉得心疼。

  李淑娴包包子特别有一手,她会做老式的那种千层破酥包,馅儿也调的好,都是外面买不到的口味。贺蕴小馋鬼,一连吃了两个。

  但贺光徊碗里还剩一点包子皮的时候他就松手把勺子放在一边了。

  勺子落在桌板上发出动静,秦书炀立马就扭过头问:“这包子挺小的,吃不完了嚒?”

  贺光徊脸热热的,小声说:“炀炀,你帮我把桌板拿开,我想去卫生间。”

  他催得急,秦书炀把小桌板弄开后贺光徊立马就勾上操纵杆退出饭厅。

  “要帮忙吗?”

  贺光徊耳尖红起来,又顾不上多的,匆匆丢下一句“不用,你们吃自己的。”就往卫生间赶。

  小腹的酸胀已经明显异常,贺光徊却还在拉运动裤上的抽绳。

  他很急,但知道急没用,越是着急,没什么力气的手就越不听使唤。只有沉下心来才能把抽绳拉开,把腿从脚踏上拎起来放稳在地上,进而才能扶稳把自己转移到马桶上。

  过去的很多天都是这样的,贺光徊已经练习过无数次,他相信自己这次也能顺利完成这一系列的小事。

  抽绳解开,瘫软无力的双腿也被贺光徊放好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撑着马桶便的扶手把自己提起来。

  下一秒,贺光徊感觉到一股热流冲破身体流淌出来。

  而此时,他一半的身体已经无限地接近马桶。

  第三个小破酥包被贺蕴咽下肚,小崽被撑得两眼无光,小脸油汪汪的,正撒娇让汪如芸帮他拿纸擦嘴。

  中午一锅包子解决全家人的午饭,只是随便烧了个青菜汤。秦书炀端着菜汤出来,随口问道:“我小光还没出来?还是吃饱了已经回房了?”

  汪如芸一边替贺蕴擦着嘴,一边回答:“没吧,他就刚刚吃了那小半个包子。”

  估计是都吃饱了,大脑供血不足,秦兆丰顺着话往下,“他现在吃东西还是少嚒?”

  “没吧,上周过来,那天看他吃的比以前多多了,啃了两块排骨呢。”

  饭桌上不知道谁答了句,秦书炀没记住,他径直朝着卫生间走去,心一瞬间跳得乱七八糟,身后的闲聊声变得模糊不清,比心跳声不知道小了多少倍。

  秦书炀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轻声问:“小光?你好了吗?光吃包子太噎了,我烧了点汤,我要不要给你盛出来晾着?”

  卫生间里无人回应,把耳朵贴在门上,秦书炀能听得见里面窸窣的动静。

  “幺幺,喝不喝汤嘛。”

  心跳声愈发剧烈,秦书炀不敢问别的,只能拿着那锅汤找借口。

  窸窣声离门越来越近,但它又很慢很慢,慢到秦书炀再不做点别的他的心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秦书炀拧动门把手的前一秒,门内咔嗒响了一声。

  贺光徊双腿潮湿,地上被他拖出来长长一条水渍。

  为了把门锁拧上,他用了很大力气,现在虎口还是麻的。

  “小光,你怎么了?你把门打开。”

  外面秦书炀敲门动静太大,砰砰砰猛猛地拍了好几掌,磨砂玻璃被他拍得像是快碎了一样。

  所有人顿时围了过来,贺光徊不用刻意回头看,仅仅用余光就能看到磨砂玻璃门外人影一重一重。

  他说了什么,秦书炀没听清,仍旧在很用力地敲门。

  “你别敲了……”

  外面拍门的声音顿了下,贺光徊看到似乎有人影蹲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他最熟悉的声音响起,“幺幺,你是不是摔跤了?你别怕,你把门打开,我抱你出来。”

  裤子大半条都是湿的,贺光徊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他没把门锁拧开,而是逃避地闭上双眼,也不管外头的人听不听得清,只自顾自地说:“你们去吃饭,别管我行不行?”

  这卫生间的门是特殊处理过的,外面看不见里面。汪如芸急得不行,抢着开口问:“小光你怎么了?怎么能说不管你呢?你把门开开,有什么事出来再说。”

  里外被一扇小小的门隔成两个世界,门外是焦急喷发的火山,门内是绝望泛滥的潮汐。

  贺光徊背靠着门瘫坐在地上,又重复一遍:“我说,你们去吃饭,不要管我,听不懂吗?”

  静默片刻,秦书炀站起来转过身对家人说:“你们先回饭厅,别呆在这。”

  他面色平静,浅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容人反对的威严。

  等长辈抱着贺蕴回到饭厅,秦书炀接着又转过身去。

  “小光,你也想办法往后退一点,尽量护着自己头。”

  贺光徊睁开眼睛,回过神来后牙关开始发颤,“你、你要干嘛?”

  秦书炀面色平静,声音沉得可怕,“你不出来,那我只能进来了。”

  “你不要进来。”贺光徊上下牙一直在打架,说话声变得模糊不清。

  他紧紧地抵着门,没挪动半分。尽管冰凉的地板已经让那股暖流变凉,冷冰冰地贴在他腿上,双腿已经慢慢开始疼痛颤抖。

  这种不同于病发初期肉跳反应的颤抖贺光徊非常熟悉,闻衍去世的那天也这么抖过。

  控制不了,也很难平复,就像一波一波的潮水,带着铺天盖地的疼痛向他涌来。

  贺光徊害怕极了,他快要连靠在门上这个姿势都维持不了。

  可他更怕自己倒地后秦书炀真的会破门而入。然后看见他,看见这一地的狼藉。

  耐性和恐慌在奋力拉扯,谁也占不了上风。秦书炀深深抽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后从牙缝中挤出最后一点耐性。

  “幺幺,你听话,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没法挪太远。但你先试一试好不好?你只用离门远一点点,再护着头就可以了。别的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

  “可……可我不想你进来……”贺光徊的身体在慢慢往下滑,他颤抖着伸手杵在地上,一直努力撑着自己靠稳卫生间的门。

  他咬牙威胁道:“我现在就靠在门上,如果你硬要踹门进来,我就会受伤。所以你不要进来,你不要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