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剪灯旧话>第31章 第一折 青衫客30请长缨

  【请长缨】

  晨光熹微,众人讨论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总算议出了名堂。圣上吩咐吴颐起草通贡文书,带领礼部官员与达克谈判,没有交代任何事情给严良。吴颐心中暗喜,却因为丧女之事不能表露出来。

  谈判定于九月十二,京城西门的一处长亭,这伴着杨柳的长亭见证过古往今来无数人的悲欢离合,还将在今日见证北戎与本朝的通贡。

  达克一路奔袭,长驱直入,已将沿途的城池劫掠一空,京郊到处都是衣不蔽体的流民,朝廷暂且无暇顾及,只想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先把这位惹不起的爷打发走再说吧。

  他穿着一身血迹斑斑的盔甲,腰间佩长刀,坐在长亭内设的石凳上,身后站着两个面露凶光、人高马大的亲卫。北戎军队就在五十步开外的空地上整装待发,他们的箭囊中装满弓箭,胯下的战马向外呼着白气,时不时打个响鼻。

  吴颐带着杜鸿影等人入座,达克一见就不乐意了,他怒道:“你们是朝中无人了吗?找出一群糟老头子糊弄我。”

  杜鸿影闻言在深秋直冒冷汗,他在吴颐耳边低语片刻,吴颐点头同意,他又带着白发苍苍的礼部官员退下了。

  一众年轻官员候在长亭十步之外,见到杜鸿影走来,心中讶然不已。只听杜鸿影说:“传户部主事徐敏钰、翰林编修林思齐。”

  今天吴景明依然没有露面,林思齐心里越发觉得古怪,他跟着徐敏钰身后,缓步走入长亭之中坐下。达克见到两位赏心悦目的年轻人,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要求通贡了,你们还想悬赏我的项上人头吗?”达克嗤笑一声。

  “大王误会了,第一次您提议通贡遭拒,乃是前任凉州总兵宋旭专权独断,他已被您斩落马下。您这样的英雄,怎么会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呢。”吴颐面不改色地将过错推在死人身上,对达克极尽吹捧。

  徐敏钰紧接着开口:“第二次不是本朝不愿与北戎通贡,而是对此事十分重视,所以廷议迟迟未出结果,通贡乃是两国之间的大事,其中诸多细节都应细细考量。还望大王海涵。”

  达克缓缓点头,目光转向还未开口说话的林思齐:“这位俊俏小郎没有什么说法吗?”

  林思齐面容沉静,声音不疾不徐:“回禀大王,此次通贡文书的商讨事宜今日就能开始进行。只是既然两国即将化干戈为玉帛,还请大王退兵二十里,让京郊百姓安心,以便本朝接济流民。”

  “退兵二十里?真是后生可畏,你是第一个敢和我这样说话的人。”达克倏地从座位上站起,他拔出明晃晃的佩刀,重重砍在桌案上,那柄不知斩杀过多少兵士的长刀深深嵌入木案,映照着林思齐的脸庞。

  吴颐见状心跳得厉害,连忙出言打圆场:“我门生年轻气盛,还请大王息怒!”

  达克没有理他,对林思齐道:“你不害怕?”

  林思齐坚定地摇了摇头:“大王一代豪杰,诚心与本朝通贡,岂会因此杀人毁约?”

  “这就是为何我有时不爱与聪明人打交道,聪明人最知道得寸进尺。”达克抽出嵌入木案的佩刀,收刀入鞘,重新坐下。他已在一路上抢得够多,也不想当下就将这个庞然大物真正惹急了,见好就收才是明智之举。

  吴颐和徐敏钰都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达克同意就好,他退兵二十里,让朝廷安置流民,再由能言善辩、深谙礼法的官员与北戎长老扯皮,一条一条细细掰扯过来,反正北戎又无人通晓汉家礼仪,自然能在通贡文书上将他们哄得一愣一愣的。

  正齐帝知道达克同意通贡,将吴颐大大褒奖一番,对严良仍是不管不问,严良也没有什么反应,站在一旁当个摆设。当日午后达克退兵二十里,北戎长老与礼部官员在城外开始探讨通贡事宜。

  林思齐的临危不惧为流离失所的京郊流民争得几分生机,他们之中的不少人是从更远的地方逃难过来,一路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现今天气也冷下来,若是不能及时得到救济,恐怕会死伤无数。

  谈判正在不紧不慢地展开,京城西门逐渐搭起供流民休憩的临时棚屋。朝廷开仓放粮,从周边州府调来御寒的衣物,号召京中贵人参与捐赠,为济世安民尽心尽力。

  京中女眷向来以文恬长公主马首是瞻,她组织京中的夫人、小姐捐了首饰,采买物资,在京城西门搭设棚屋,分发给百姓。严妙真还主动捐了些家中库房的藏酒给流民御寒。

  “小姐、小姐,快救救我女儿!她已烧了一夜了!”一位年轻妇人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婴,扑通一声在严妙真面前跪下。

  严妙真连忙扶她起身,伸手去探女婴的额温,那女婴烧得小脸通红,呼吸微弱。

  她指向不远处的棚屋,对妇人道:“我这边药材备得不多,近日染上风寒的人太多,已经用尽了……德济堂设的棚屋在那边,他们应该会有足够的药材。”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我这就去。”妇人连声道谢,忙不迭地向德济堂的棚屋走去。

  严妙真站在原地望向她离去的方向,林思齐站在最前为流民盛姜汤,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她知道那就是他。

  玉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叹气,她无奈道:“谁知道他会和德济堂的少主住在一起啊,现在真是世风日下,好好的青年才俊,都搞起断袖了。”

  严妙真转过身,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

  玉兰还是忍不住为自家的小姐抱不平:“我就是不懂为什么放着温香软玉不喜欢,去喜欢一个男人……”

  “你和我看过多少出才子佳人戏了,应当知道感情之事就是莫名其妙的。”严妙真无奈道,她自己也不过是去年重阳日的惊鸿一瞥才动了念,这短短一载光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让她的心境变得如水一般平静。

  齐筠敏锐地朝她们的方向看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林思齐挡在身后,林思齐只当他在为自己挡风。

  那妇人抱着孩子走到他们跟前,齐筠查看过情况后,对妇人说:“幼儿体弱,是天冷染了风寒,我去后面取碗煎好的药来。”

  海棠知道他要同林思齐讲话,便从林思齐手中接过长勺:“林公子,还是我来吧。”

  林思齐随着齐筠一起走到后方,只见齐筠在煎药的火炉里投入了一种只生花不长叶的古怪植物,植物投入火中散发出浓烈的气味,闻起来有一丁点像艾草。

  “这是什么?”林思齐问道,他从小就在山上草药,也没见过这种药草。

  “这是安魂花,只生花不长叶,可以为冲撞鬼怪的凡人安魂,那孩子不是寻常的风寒。”齐筠解释道,“她眉宇间有一股邪气,而不是鬼魂身上的阴气,乃是不小心撞见妖物了。”

  他向林思齐张开手心,掌心是一小块从女婴襁褓上偷偷撕下的布料:“这上面有妖物的味道,闻起来像虫。”

  “难不成与人口失踪案有关?”

  “十之八九。”齐筠将掌心的布料塞入袖中,“户部还在对流民登记造册,逃难的孤儿本来就多,即使少了也没人会注意。”

  他思忖片刻才道:“……也不知是不是幕后主使炼药出了什么岔子,居然还要贫苦人家孩子的蔽骨。”

  林思齐感叹:“此事总算重新有了眉目,你查的时候还要多加小心。”

  “我会多注意的。”齐筠执壶将汤药倒在碗中,唤来旁人将汤药递到前面去。

  齐筠的猜测不错,乌蝎炼丹的确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本来他炼制的丹药离出炉只剩王诚泽的蔽骨,结果拎着孩子走到炼丹炉边上,却发现炉中丹药的成色不对。

  “怎么会这样?”乌蝎百思不得其解,掐上王诚泽的脖颈,怒道,“是不是你干了什么?”

  王诚泽先前说自己不能下地行走,身上哪里都不舒服,乌蝎考虑到他是个娇生惯养的,怕行动不便让他蔽骨受损,只好允他在院中走动。

  王诚泽被他掐得喘不上气,努力扒着他有力的手,狠命摇头:“你先放开我……”

  乌蝎应言放开他,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王诚泽,他变幻出一把蝎尾剑,顶端的毒刺散发着诡异的冷光,尾针直直对着王诚泽的鼻尖。

  王诚泽哪里见过这种架势,顿时吓得涕泗横流,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都溅到乌蝎的剑上了。他抽抽噎噎地回答:“这个炉子这么吓人,又这么热,我怎么敢靠近……”

  “若你对我说谎,我今天就将你开膛破肚……”乌蝎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心下对他的话信了七分,却还是出言威胁道。

  王诚泽只觉自己逃过一劫,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事还真是他晚上偷偷干的,他一时气不过,往丹炉里偷偷吐了口水,谁知道阴差阳错让丹药成色不对,误打误撞救了自己一命。

  又在这妖怪的手下活过了一日……

  林思齐因谈判有功被提为礼部主事,一时风头无量,就算此事告一段落也不用回翰林院修书了,实在令旁人眼红。只是他才换了新官服,就要给自己找点不痛快了。

  他曾经问过吴颐好友如今的境况,吴颐一脸无奈地对他说:“春和伤毁过度,病得厉害,我只能让他在家中陪一陪母亲,我会将朝中诸事说与他听,他说自己无法出面,还请你多多为国分忧……”

  他在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心中暗骂不孝的儿子,竟然跳窗逾墙而走,留下一封书信就直奔凉州去了。

  吴颐从袖中拿出写好的折子,双手递到林思齐面前:“弹劾严良的奏疏我已经拟好了,你只需署个名字便是。”

  “定不会辜负您的良苦用心。”林思齐接过奏疏点头答应。

  翌日朝会,林思齐果然出班启奏,正齐帝心情尚佳,随口应允:“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见贤想说什么便说吧。”

  “臣劾时相严伯忠识人不清,结党营私,举人唯亲,致使北地生灵涂炭。”

  这是金殿上众人心照不宣的一番话了,他们都将林思齐看作吴颐的门生,再加上林思齐的特殊身份,会站出来弹劾严良也是应有之义。更何况自作聪明的主犯刘天雄都问斩了,推荐他的严良岂有不追责的道理?

  林思齐顿了一顿,平复自己的心绪,再度开口:“臣再劾,时相严伯忠正齐十二年构害御史林岁寒,致使忠良冤死狱中。”

  若说林思齐以北戎之事弹劾严良是众人意料之中,对陈年旧事的重提则是意料之外。

  严良可是正齐帝亲自任命的宰相,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林御史当年的冤死,却没有一个人敢捅出来,若是圣上任命的宰相是奸臣,那圣上本人岂不成了昏君?

  从青竹山走到金銮殿,这条漫漫长路他整整走了十六年。现如今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站在这里,为自己的父亲讨回公道了。叶月雯临终前担忧他会被严良谋害,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多顾自己,不要学刺秦的荆轲一般有去无回。

  是,严良的确权倾朝野,简在帝心。林思齐这条另加的弹劾未必会让圣上加重对他的处罚,可是他有不得不说的理由,就凭他是林岁寒的儿子,陆今也的学生。

  正齐帝的脸色倏地变了,他将目光投向严良:“伯忠可要为自己辩解一二?”

  严良缓缓摇头:“臣对陛下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若我事先知道刘天雄不堪大用,绝不会推荐他担任凉州总兵。”

  “至于林御史之死,与臣并无关系,死在狱中就一定是外力为之吗?”严良丝毫没有担下罪责的意思,他绝对不能应下此事,不光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正齐帝的脸面。

  林思齐与严良只有五步之遥,他微微侧脸去看严良,却与对方若无其事的目光撞在一起。严良的眼底没有任何慌乱的神色,他对林思齐的弹劾显然游刃有余。

  他打量着这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从他沉静的脸庞寻找林岁寒的影子,当年林岁寒站在此处弹劾他时,比如今的林见贤也大不了几岁。真是虎父无犬子,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做到了极致。

  “伯忠办事不力,罚俸一年,暂离相位,闭门思过。”正齐帝吩咐道,“见贤关心亡父,乃是出于一片孝心,这回朕便不治你诽谤上官之罪。只是下次开口之前,还请三思。”

  林思齐微微躬身,语气坚定:“臣还有事要奏。”

  站在一旁的吴颐心中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皱眉望向林思齐的背影。

  “只准再奏一条,朝会总要让别人说说话。”正齐帝不耐烦地回答。

  “最后一条,臣要劾户部尚书吴伯谐,知情不报,汲汲于党争,置大局于不顾。”

  此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林思齐在外人眼里是吴颐的门生,吴颐对他的诸多帮助,他与吴景明的情谊,是满朝文武心知肚明的。怎么会有学生要弹劾自己的恩师?

  要知道,正齐帝最痛恨忘恩负义之人……林思齐要是只说第一句,他会得到遍布天下的美誉和当今圣上的青眼,他加了第二句,就只能当个不被圣上待见的直臣,史册上会记录他的忠孝之名。

  可是他还说了最后一句,就不是不被圣上待见这么简单了。以众人对正齐帝性情的揣摩,他绝对会大发雷霆。

  吴颐连忙持笏出班辩解:“请陛下明察,臣若是知道刘天雄不堪大用,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女婿回到凉州,臣家中仅有一妻一子一女,现如今妻子皆病,女儿新丧,还要被人如此污蔑……”

  “若是陛下不愿意相信臣,那就请治臣之罪吧!”

  正齐帝神情冷肃,且不提林思齐的弹劾是真是假,若是将吴颐也打发回家,谁来为他处理政务?现在的后生真是越来越不知好歹了,一点都不懂得为君分忧,他都不知道该说林思齐是忠勇,还是愚笨。

  “朕当然还是相信伯谐的为人,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你呢。”正齐帝不假思索地替吴颐挡下弹劾,他锐利的目光投向林思齐。

  “见贤,定是你误会了伯谐。朕金口玉言,现在就要治你诽谤上官之罪,你还是到狱中好好想一想,应当如何对待自己的恩师吧。”

  “臣谢主隆恩。”林思齐听到下狱儿子,面不改色地下跪接旨。

  严良散朝后交了一品官服,乘轿回府。严妙真见他换了常服,就知道他吃挂落了。

  她抱着狸奴担忧道:“爹爹,今日朝会上发生何事了?你为何连官服都不穿了?”

  严良无奈道:“都是那刘天雄惹的祸,我本以为他是武勋后代,应该在军务上有两把刷子,谁知他蠢笨如猪,竟然想出放达克入关,自导自演的法子……陛下虽然无心政务,但是他最讨厌被人算计。”

  “好在那草包已经人头落地了,此事确实该怪我识人不清。陛下顾念旧情,只是让我离职在家,罚俸一年,只要吴伯谐还未登上相位,我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说来今日也是好笑,真君子、伪君子和我这个真小人一台戏了。林见贤弹劾了吴伯谐,后者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自己栽培的门生弹劾……”

  严良伸手摸了摸狸奴的脑袋,继续说:“林见贤真君子也,圣上二话不说将他下狱了。”

  “下狱?”严妙真脸色一变,“他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若林见贤在狱中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吴伯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散朝之后,林思齐就被穿飞鱼服、佩绣春刀的天子近卫请进了监狱里,一路上不曾有任何言语,沉默寡言的天子近卫如同猎犬一般忠诚地执行着来自正齐帝的命令。

  “诽谤上官”在律法上不是什么极为严重的罪名,正齐帝除了将他下狱也没有别的吩咐,如何发落林思齐还待廷议出结果。

  林思齐在天子近卫的监督下走过漆黑的廊道,到达最里面的牢房,他选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狱卒关上牢房的铁门,再亲手将钥匙交给天子近卫。待一行人走后,他走到门边对这个瞧着面善的年轻人说:“大人犯了什么事?竟然被关到这里来了。”

  “无非是弹劾了不该弹劾的人。”

  林思齐端坐于地,牢房里漆黑一片,只有墙壁最上方开了个碗口大的石洞,一点日光从洞口中照进来,落在散发着霉味的稻草上。靠近牢门一侧有一条缓慢流淌的水渠,腥臭暗红的水里漂浮着不知何人的头发。

  一只肥硕的老鼠叼着泡得发白的碎肉想冲进角落的稻草里享用,灵敏的鼻子忽而嗅到危险的气味,身躯僵硬站在门口,竟吓得便溺。

  狱卒见到老鼠的异状,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啧啧称奇:“这老鼠发了什么疯,跟见了鬼似的!”

  “不知大人姓甚名谁?”他对林思齐说。

  “临江林思齐,任礼部主事。”

  狱卒听了他的话,激动地用手握住牢房的铁栏,他惊呼:“哎呀!原来是林御史的儿子,我方顺想不到在这里竟见到了恩公之子!”

  “我父亲可是与你有旧?”林思齐从地上站起身,走到牢门前。

  “何止是有旧,林御史有恩于我,当年小女被时任顺天府尹家的公子看上,差点被抢去做妾,若不是林御史仗义执言,我女儿的一辈子就毁了!”方顺感慨道,“恩公临死前的最后一顿饭是我准备的,可惜我人微言轻,无能为力啊……”

  “如今又在这里见到了恩公之子,偌大的朝廷,真的容不下一个说真话的人吗?”方顺鼻子发酸,“大人要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尽管吩咐,我虽然不能将你放出来,但是可以保证大人的衣食……不过都是些粗陋之物,还望大人不怪。”

  他端来两个还热乎的杂粮馍,从铁栏中的缝隙递进去:“这本是我自己要吃的,大人从朝会上被押过来,还未用午饭吧。”

  林思齐本不愿接,却抗拒不了方顺的再三坚持,只好接下让他安心,又怕他觉得自己嫌弃,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方顺才笑着离开了。

  一条竹叶青从林思齐的衣领里爬出,在他脖颈上绕了几圈,探头在他刚才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齐筠瞪了门口那只吓呆的硕鼠一眼,那老鼠惊叫一声,口中的碎肉掉进水渠里,打着哆嗦一溜烟跑了。

  “种善因,结善果。阿乐果然气运在身,连狱中都有人。”齐筠忍不住感慨,“说起来连白姐姐都没和丈夫一起吃过牢饭吧,我们一起吃过牢饭,也算是共患难?”

  “头一回听说和人一起坐牢还高兴的。”林思齐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顶鳞。

  “和你一起我就高兴。”齐筠舔了舔他的手指。

  “我在狱中有人关照,现在你可以放心去查案了,不然谁知道他们还要害多少人。”林思齐劝道。

  “先前我还去吴府看了一眼,你那朋友离家出走了,从后院里那棵梨花树爬走的。”齐筠恋恋不舍地缠上他的手臂,“他好着呢,倒是你这个坐牢的,还在为他担心。”

  “他没事我就放心了,你追查的时候小心一点。”

  “我会多注意的。”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