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罪人们的陈词滥调>第35章 我想要得到您的偏爱

只要能让查尔斯不要记恨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回头看看我吧,我的勋爵——我承认自己的勇气永远只自最刁钻古怪的角度生出,而且我拥有的是这样一个卑躬屈膝的灵魂。但还是请您回头看看我,别因为我的软弱对我心生厌恶。


他上飞机之前给我发了个两页的文档,详细描述了布吕歇尔的起居细节。这是一份附有计划表的物品清单,是他利用短暂的候机时间用笔记本电脑赶工出来的。我不得不对他的细致入微惊讶不已——他对物品的位置熟稔于心,严谨得简直像是德国人。


“很抱歉,我本不该在难得的假期给您增添额外工作。但我不想伤了布吕歇尔的心。此前我将他寄养在宠物店,他越过了1.6米高的围墙,跑出去把其他小狗的狗食全部吃光了,还挑衅似地在自己的排泄物里打滚。他心碎了,觉得干了坏事就能让宠物店把他轰出去,之后再顺理成章地让我带他回家。好吧,他成功了,我不得不从几千英里外坐飞机把他带走……亲爱的克里斯蒂安,我想我的确是个不负责任的坏人。”


他只字不提临行前的意外。我怔怔地握着手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向为人豁达,也许压根不会把那种事放在心上。


最后,我自作聪明地给他发了条短信:“1655年,莫里哀在里昂上演了他的诗体喜剧《冒失鬼》。”


他没回复,我猜他是开了飞行模式。真遗憾,明明我说了句很巧妙的笑话——里昂人克里斯蒂安马上也要在21世纪的伦敦上演同名轻喜剧了。


布吕歇尔亲切地贴着我,呼哧呼哧地喘气。他已经急不可耐了,用脑袋拱、用舌头舔、用脚爪踢——提醒我是时候带他出门遛弯。他是条非常漂亮的双血统赛狗,现在三岁多,牵出去很风光。查尔斯这说是他15岁那年一眼相中,从苏格兰空运带回家的——所以这的确是一条土生土长的苏格兰狗,跟他的主人出身自同一块土地。真不知道,查尔斯在和自己的狗亲热时,回想起的究竟是爱丁堡历史悠久的哥特式建筑,还是苏格兰终年寒冷的低地呢?


“现在,我只有你了。”我抱住布吕歇尔的脖子喃喃自语,把自己埋在牧羊犬颈部厚重的长毛里。他是条聪明的大狗,一定会明白眼前的人类究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黑白相间的大狗一声不吭地陪伴在我身边,竖着耳朵,大尾巴若有若无地轻轻摆动。虽然他喜欢欺负他的勋爵主人,但倒是不排斥让我和他亲热。


许多法国人偏爱精致小巧的犬只,但我一向只喜欢中大型犬。毫无疑问我是受了阿德里亚娜的影响。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弥足珍贵的记忆才是永恒的。母亲会离开,阿德里亚娜会死,查尔斯也只是我今年夏天偶然交到的一位临时男友,我从来不奢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永远”。但我知道我会在有生之年怀念这段美好的回忆。


分手后查尔斯恐怕不会把我放在心上。而且我不觉得他会被包括我在内的任何情人所束缚。我和他都明白,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有什么离不开的人,那他就不是查尔斯·蒙哥马利了,他那孤傲又潇洒的唯美主义气质将荡然无存,从高贵潇洒的苏格兰勋爵变成一只可怜又落魄的流浪弃猫。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无论如何,现在我只能难过地抱着狗伤心。我抱着布吕歇尔叹息,心里想着的却是我失去的阿德里亚娜。当我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时,阿德里亚娜是我唯一的伙伴,她陪着我数过了四年的时光。那时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其实却什么都有。


仿佛有某种禁止求爱的魔咒烙印在了我的灵魂里。因此,“生日”的祝福意义在我眼里格外滑稽荒谬。生日,除了变本加厉地挥霍和纵欲,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得不到任何人真心实意的祝福。


23年前我的降生改写了母亲的命运,这是我的第一位受害者。我自作主张地收养了流浪狗阿德里亚娜,却让她落了个比死在垃圾堆里凄惨得多的结局……自我出生以来,就注定要一直靠伤害他人为生,即使她们是我的挚爱也难逃厄运。我实在不敢向人求爱,但求爱的本能让我不自主地羡慕别人的温情。那种羡慕最后总会化为撕心裂肺的嫉妒,痛苦到我几乎要枪毙自己。我既想得到查尔斯·蒙哥马利的偏爱,又不愿意让他因我而受伤。


我已经23岁,看三流爱情电影也还是会像孩子一样哭得泪流满面——那倒不是我被那傻气的爱情感动了,更不是因为和那些扁平苍白的角色产生了强烈共情。只是我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成为影片里陷入热恋的白痴。要是现实就像烂片一样不讲道理就好了。


查尔斯不在,我就抱着布吕歇尔熬夜看了一遍《忠犬八公》,一边看一边埋在他身上哭。影片结束,布吕歇尔的狗毛被我哭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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