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脑子里轰开一般，身体愈发僵硬。
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外边下着皑皑白雪，冷气渗过窗户传进屋里，他却浑身发烫。热度自耳尖下移，一直蔓延到脖颈，直至衣领深处。
喉结又不自觉动了一下。
他有些口干舌燥，目光投向落在桌面的水杯，刚想去拿，对方手臂却先一步横来，绕过身前，止住了他的去路。
不得已，方铭只能望向侧旁。
那人目不转睛注视着他，漂亮的眼瞳愈来愈近，他几乎能在眼底深处看见自己的倒影。
僵硬的、无措的、无比陌生的表情。
身前人眼帘垂下，轻掩住眼瞳，同样掩去了那抹影子。下一秒，嘴角传来柔软的触感。
方铭身体倏地绷紧，只觉那股柔软缓缓上移，直至覆上了唇。
轻盈的、温柔的、无比虔诚的一个吻。
大雪依然下着，屋子里却似乎变得温暖起来，时间流逝仿佛在此刻减缓。
少顷，两人分开。
他们相互对视，不知谁先主动，两人一同倒在了沙发上。
沙发柔软，承担两个人的重量，坐垫深深往里凹陷，却无人在意。
茶几上，水杯冒着徐徐白烟，热气氤氲，柔和了冷冽的空气。
衣服布料摩挲，发出簌簌声响。
白烟之下，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
“你最近状态不错？”
方铭正在整理资料，突然听见这句，抬起头。
“没之前那么紧绷了，”秦灏抱臂倚在一旁，“我提议不错吧？”
方铭之前曾经向秦灏求助过。由于对方给的提议，他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秦灏说得不错。他的确，最近心情都挺好的。
现在全楚悠和他一起住，每天回去他都能看见对方。而关系变化以后，相处不再像之前那么别扭。他们可以很自然地待在一起，拥抱、亲吻。
就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他和全楚悠还没有分开的时候。那时候他和对方也是成天黏在一块儿，提到全楚悠，必定会有他；而提到他，也必定会有全楚悠。
错过的十年时间，仿佛终于回到正轨。
因为有人在等他，住处也不再是单纯的住处。
不必颠沛流离，没有外来危机，温暖的、和平的一个“家”。
这时，头发被随意抓了一下。方铭抬眼，见秦灏嘴角带着笑意。
他顿了一下，终究没有挥开对方的手。
“对了，我最近了解到一个招工渠道，”稍后，秦灏收回手，“要是那小子还没定去处，可以去瞧瞧。”
这段时间全楚悠暂时待在家里休息，才不到一周，方铭认为没必要那么快去找工作。话虽如此，他还是暂且听了一下。
方铭：“哪里？”
秦灏：“研究院。”
闻言，方铭皱紧了眉。
最高研究院，是皮响云在的那个地方。
这位最高研究院的院长像在揣测什么，看他们的眼神总在打量。
这种眼神，令人不舒服。
他不想跟这人有过多牵扯，因此摇头：“不用了。”
秦灏：“给的报酬还不错啊。”
方铭：“不是这个问题。”
秦灏耸耸肩，倒也没多在意。
“不去就不去，外街工作机会也挺多的。”
随意带过以后，又扯去了别的话题。
这只是再小不过的一个小插曲。
很快到了晚上，秦灏先走了。其后方铭给事务所锁好门，朝家的方向行去。
最近总算不再下大雪了。只是气温依旧很低，积在路上的雪层依旧未化。来往行人在路上留下数个脚印，一深一浅。
街旁小贩热情叫卖着，方铭随意扫了一眼，当瞧见地摊上的饰物，不由止住脚步。
小贩注意到，愈发热情：“小哥，上好的首饰。都是新到的货，看看吧！”
方铭走近。
摊子很简陋，底下垫了一块儿布，上边则摆了各种石头穿成的首饰。玛瑙、琥珀、宝石之类。
末世以来，这类装饰性物品贬值很厉害，甚至不及一张手纸。而方铭向来也不会买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
不过这回他却一反常态，蹲身去捡刚才看见的东西。
“哟，您真是好眼光！”
小贩又开始不住地吹嘘。方铭充耳不闻，给过钱后，包起饰物离开。
时间已经很晚，楼栋大部分住户都亮起了灯。暖黄的灯光从窗户溢出，显得十分温暖。
他加快脚步回到楼上，刚打开家门，就有一道身影迎来，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小铭，欢迎回家。”
这几乎是每天必经的仪式，他拍了拍人背。
全楚悠松开：“你今天晚了。”
“加了会儿班。”
关上门，方铭拉全楚悠回到客厅。坐下后，将刚买的东西递了过去。
全楚悠：“这是什么。”
“路过看到，”方铭略显不自然，“感觉，会很适合你。”
东西很轻，是用纸袋包着的，看不见内里。
全楚悠垂眼：“礼物？”
方铭不知道算不算。因为是在路边摊贩买的，也没有精美的包装。
“这是礼物。”全楚悠却笃定一般，嘴角扯开浅笑，“我很开心。”
方铭：“你还没看。”
“不管是什么都一样。”
全楚悠笑着拆开纸袋。
里边还有一个塑料袋，包裹着内里的饰品。
是一个耳坠。
银链下挂着一枚菱状蓝宝石。宝石瑰丽，晶莹剔透，折射着屋内灯光，流动浅浅的光泽。
很少会有男性佩戴耳饰，顶多耳钉之类。而耳坠这类东西，大概太显女性气质了。
可方铭第一眼看到却想起了全楚悠。
因为那枚宝石的颜色很漂亮，近乎纯粹的冰蓝、就跟全楚悠的眼睛……
全楚悠的眼睛？
方铭忽然顿住。
奇怪。
全楚悠不是异能者，跟他一样是黑色的眼瞳，可他刚才怎么会觉得这枚蓝色耳坠跟全楚悠的眼睛很像？
方铭一时陷入了困惑。
“小铭。”
直到听人再度唤他。
他抬起眼，见人已捡出耳坠：“能帮我戴上么。”
方铭一愣：“你要戴吗。”
全楚悠：“你送给我了。”
对方从来没有佩戴过首饰。方铭虽然送了，却没想到会这么干脆。
他心中微动，撇去了刚才疑虑，示意人靠近。
这是耳夹的款式，佩戴并不费什么工夫。但他还是小心翼翼，一手扶住人的后脑，另一只手朝那弧度漂亮的耳廓靠近。
咔哒一声，很快戴好。他起身注视，银链长度，恰好让蓝宝石坠到靠近下巴的位置。
全楚悠抬眼：“怎么样。”
方铭：“……”
无需多言。他原本就是觉得适合全楚悠才买的，实际戴上以后，甚至要比他想象中更加合适。
耳坠并不显眼，隐在黑色的发丝中若隐若现。带着些冷调的蓝，与身前人几近苍白的皮肤十分相配。
而如果，是蓝色的眼瞳。
方铭注意力又不由投去那漂亮的桃花眼。他伸出手，指尖沿脸庞上移，直至触碰眼角。
“真奇怪，”他貌似喃喃，“我怎么会觉得你是蓝色的眼睛。”
全楚悠一顿，接着弯了下眼。
笑容映着投来的暖灯，耳坠折射光线，容貌瑰丽到近乎耀眼的地步。
“小铭，”他道，“吻我。”
方铭微微止住，接着弯下腰，轻轻覆了上去。
他捧着身下人的脸庞，那冰冷的蓝宝石不时擦过手背，带着些微的凉意。
好冷。
方铭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