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
音量骤大，近在咫尺。方铭后知后觉是自己的心跳，倏地收回视线。
“小铭？”全楚悠语气带着疑惑。
方铭刻意忽略耳后的燥热，强作镇定：“没事。”
耳旁传来低笑，他装作没有听见。
很快到了后半夜。
音乐逐渐平息，舞会结束了。行人们散去，这一天的庆典迎来尾声。
巡逻队员们维持着秩序，直到内外街的人彻底分开。接下来，只等那扇大门重新合上——直到下一年再度开启。
离别总带着遗憾和惋惜，但这对那些结对的男女并不算结束。庆典是认识的契机，未来还会有其他相见的活动。直到男性入住内街，彻底结成一个家庭，结婚生子，繁衍下一代。
方铭目送最后一名外街住户踏出门槛，伴随一声厚重的摩擦，分隔内外两侧的大门缓缓掩上。
“各位辛苦了，”大队长负责整队，“回去好好休息吧。”
然后，巡逻队员们的工作也暂告一段落。
已是深夜，队员们依次散开。方铭归还了巡逻袖章，而全楚悠尚且是军队一员，也需要回去。
“我先走了。”全楚悠道。
方铭点头。
话虽如此，全楚悠却没有动。其他队员们已经走远，方铭视线追随，又回到身前，像是在询问怎么还不走。
全楚悠笑了笑：“我总觉得，今晚不该这样结束。”
听出人话里有话，方铭耳后发烫：“……你还想做什么。”
全楚悠看着他，没有说话。
气温分明已经很低了，但拂来的凉风完全没有让方铭变得冷静。好像单是被人这么盯着，就觉得不太适应。
他顾左右而言他：“租的房子，就之前看过那套，可以吧？”
全楚悠：“我还是想……”
方铭：“就之前那套。”
全楚悠温柔看着他，没再强求。
“还有，”方铭手抚上后颈，“回去记得提交申请。退营的时候，我会来接你。”
全楚悠：“嗯。”
除此之外应该没什么要交代的了。
－－袬Ｆ唏．
方铭余光又瞥向远处，几乎已经看不见其他巡逻队员。他正要催促，忽觉身前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拉入一温暖的环抱。
他手臂悬在了半空。
身前人环抱住他，鼻尖埋入他的颈间，耳旁响起低喃。
“小铭，我好像是在做梦。”
清风自两人身旁掠过，拂起全楚悠微长的发丝。方铭脸颊微痒，半悬的手改变方向，落在了全楚悠后背。
“这不是梦。”他道。
全楚悠轻轻应了一声，双臂愈紧。
“不会有梦这么真实。”
“小铭的温度、气味，我能感受到。”
耳下有轻柔覆上。全楚悠像是用鼻尖蹭了下他的脖颈，动作亲昵。方铭不禁打了个颤。
“……真希望永远不会醒来。”
他听得全楚悠低声。
方铭不太理解。分明他已经证实了这是现实，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就好像现在的和平只是虚假。
“不会的。”他在人耳旁低语，“我们有很长时间。”
两人曾经分开的过去，足以全部弥补回来。
全楚悠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进一步抱紧了他。
街灯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夜色似水，轻柔拂过两人的身躯。清透的弯月挂在天际，温柔遥望着大地。
另一边，皮响云回到了那幢白色大楼。
最高研究院位于内街最深，此前外围再喧闹，却也无法传递进这厚重的高墙。而里边早有一个男人在等他。
“你要的货。”
秦灏嘴上叼着烟，余光示意后备箱。
皮响云目光投去，打开的车厢里装了一个半人高的凝固烟体。
“你能力还真好使，”皮响云笑眯眯走近，“竟然真把东西运回来了。”
“还行吧。”
秦灏吐掉烟头，用鞋底碾灭，“记得把钱打老子账上。”
而皮响云已经顾不上和他说话，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烟体身上，欺身开始摆弄，眼底闪闪发光。
疯子。
秦灏内心评价一句，没有多待，离开了地下。
这是皮响云要求他做的委托。之前出了点儿岔子，差点儿被方铭插手，幸好对方没有追究。
他不知道皮响云要这玩意儿做什么，但对方给的钱实在太多。尽管费了好大一番工夫，还是把东西给搞回来了。而庆典也给了他很好的伪装，能趁着人多把东西给运进来。
不过……
回想起那烟体里物体的身形，秦灏皱了皱眉。
披着人皮的怪物。
真够恶心的。
.
时间过得很快，当天空降下初冬的第一片雪，全楚悠正式离开了军营，同方铭一起搬进新的家。
那是之前看好的房子，有两个卧室。方铭提早搬进来一些，已经买好了生活必需品。
外边下着初雪，在连绵起伏的房顶积起浅浅的白。方铭刚把行李放进卧室，走出门，却看全楚悠立在窗旁，遥望着外边景色。
他走过去：“在看什么。”
全楚悠：“下雪了。”
方铭同样望去。
他们刚在路上时还是小雪，现在却越来越大了。街上行人少了许多，摊贩们也都收起了摊架。
这实在是司空见惯的风景，早在末世来临之初，最大的异变便是天气，不分昼夜飘着大雪。倒是前段时间天气回温，让人觉得十分罕见。
方铭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回屋烧水。接着又拿出路上买的食物，正要招呼全楚悠，却见人依旧目不转睛盯着窗外。
他拿着东西走过去，把干面包递到全楚悠嘴边。
下唇突然覆上柔软，全楚悠先是一愣，接着目光移去。
方铭：“别看了，先吃吧。”
全楚悠笑了笑，张开嘴。
方铭本意是要对方自己接着，没想到会这么直接下口。
对方咬了一口，接着像是嫌距离有些远似的，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往里扯去。
方铭：“你可以自己吃。”
全楚悠弯眼：“不可以。”
方铭：“……”
这么理直气壮，他倒不知该如何拒绝了。
所幸面包不大，很快就吃完了。这时水壶烧开，发出刺耳的鸣响。方铭回室内关火，全楚悠也一同跟着过来，将热水倒进暖瓶。
不知是否错觉，全楚悠总是有意无意跟他靠得很近。
肩膀之间的摩擦，手肘碰撞，时不时掠过的手背。方铭原本以为是自己多心，直到两人一同坐到沙发、对方几乎要半搂着他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别挨我这么近。”
全楚悠眨了下眼：“为什么。”
方铭：“很不方便。”
全楚悠垂下眼，可怜巴巴喔了一声。
那副模样是真的显得很可怜，尤其右眼还戴了白色的医用眼罩，像是被遗弃的受伤小狗。
方铭脑海里不由冒出这一形象，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太无情了。
原本全楚悠一直待在军营，两人很久没见面。他也并非……不想跟全楚悠接触。只是刚才寸步不离贴着，行动实在有些不便。
他沉默片刻，看人将要远离，凑前往对方脸上啄了一口。
极轻极浅，犹如蜻蜓点水，又飞快坐正回身子，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全楚悠眼皮微动，肉眼可见的、眼瞳变得明亮起来。
方铭没看人，耳尖通红往嘴里塞面包。他能感受到对方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却没敢与其对视。
直到最后一口，身旁传来窸窣声。那人靠近过来，低下头，将剩下面包咬了过去。
不知有意无意，舌尖轻轻擦过他的指腹。当那股温热与皮肤相触，方铭不禁僵住。
由于距离实在太近，他能听见耳旁细微的咀嚼音。
接着咕咚一声，发出下咽的声响。
“嗯。”
他听得全楚悠轻声。
“好像要比刚才那块儿甜。”
方铭愈发僵硬了。
他视线下移，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温度。喉结微动，刚想说些什么，又听身旁人道：“你这里还有面包屑。”
哪里。
尚未问出声，身旁人便愈近了。视线落在了唇边，耳畔传来温柔的低喃。
“我可以吃么。”
“小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