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愚公移山>第57章 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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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来电人是同事佟钰,谢治群眉棱微微隆凸,晦暗的眼眸萧沉,接通后,一股甜腻风味十足又不矫揉造作的上海地道口音从电话里头跃出。

  佟钰的性格在公司是出了名的乖张跋扈,表达欲望与表达能力并驾齐驱,互不相让。

  三言两语的事情竟给她滔滔不绝叙话几近半小时,堪称宇宙级别的可怖,谢治群素来心宽气和,并不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听唠叨半天,细心删繁就简挑出扼要。

  大致得知事情原委是另一个进展较于圆满的项目老总打算开庆功宴,为接下来的合作事宜接风洗尘,顺带犒劳这段时间兢兢业业的员工。

  “行,待会麻烦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会记得查收的。谢谢。”谢治群兴致不高,随意客套附和一下就挂了。

  这段时间他昼夜不分四处奔波,作息规律和饮食起居趋于马虎,已是身心俱疲,白皙的肌肤由此变得暗沉无光,人也肉眼可见瘦了一圈。

  难得能有偷闲的机会,当然不乐意让繁琐的工作和令人窒息的商业社交圈染指生活,眼下唯一记挂于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与久未谋面的梁念诚畅所欲言地谈话。

  捡起电话打进,接通的速度很快,谢治群的心动荡不安。

  直至听见梁念诚略带沙哑的声音,他才如释重负地喟叹出声,仿若空谷中四面八方传射的清灵跫音,得到阳光充浴,山涧鸟啼纷飞,躁郁荡然无存。梁念诚亦是他的安慰剂。

  “治群哥,今天没有工作吗?”

  闻言,谢治群觑眼望墙上的挂钟,才知平日这个时间点自己都在工作。

  梁念诚的嗓音听起来闷闷的,沙哑中带点旖旎的息促,很不难令人遐想,不禁狐疑道:“没有,今天能休息,项目差不多进入收尾阶段了,调任申请我已经提交了,下个月我应该就能回云湾镇了。”

  他顿了两秒,又很乏味地问:“念诚,你在哪儿,我怎么都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下一秒,梁念诚的音色脆如帛裂,似从遥远的古道缠风递来:“我在房间,治群哥,我在想你。”

  即便是如此平淡的语气,谢治群的心仍是突兀地打起鼓来,此时此刻好像能近距离看到梁念诚坐在面前沉思,如一座佛塔屹立山头,充盈欲望与深情的目光幽深远邃。

  他佯装不以为意的口吻,诚实述说心中的想法:“我也很想你,念诚。”

  旋即,又把身体后捱沙发,舒展酸痛的四肢,体魄随之轻盈起来,细致聆听梁念诚的一呼一吸,那头传来簌簌的动静,有类似于走动和开门的声响,正想发问,梁念诚就来答疑解惑了。

  “治群哥,我们视频吧,我去永刚的房间拿来了电脑。”梁念诚幽幽地说。

  谢治群手一松,吓得手机直冲地上砸,好在还来得及抓紧,心里门清道:打了两个月的电话,怎么记不起来能视频呢?

  他嘲自己愚钝的同时,无奈摇摇头,满怀期待跑去房间,坐床上打开电脑。

  两人视频会晤的场地都在床上,不仅开阔舒适还行动自如。

  屏幕中的梁念诚像拍证件照一样身形扳直,面无表情靠卧在床柜,但眉眼却颇有温度地抹上柔色,颊侧涌些蛊惑的红晕,微卷的头发分出几条耷拉下来,遮住浓黑的眉毛,眼神灼灼,衣服稍显凌乱,本来立挺的衣领跨了一角,贴在锁骨上,露出喉结以下的位置。

  谢治群不由得浮想联翩,他开始好奇和自己通话前的梁念诚到底在忙什么。

  愣神的间或,梁念诚先抛出话茬,只是语气稍显担忧:“治群哥,你瘦了,这段时间还是没能好好吃饭吗?”

  “嗯,有时候太忙了,就会忘记。”他像个知错就改的孩子一样,内疚感填满整块胸腹,又抬起头,眼神明亮道:“不过后面就好多了,我没那么忙,我保证,肯定按时吃饭休息。”

  听到这,梁念诚揪着的心未能松懈,折腾过的下腹还很烫,像揣了块烧红的铁,看见谢治群乖驯的脸蛋,低头时洁白的耳朵,又不懂事地热上几分,欲火焚身,炙得他禽兽不如。

  他难耐地拿起电脑,想更靠近一些,按捺住郁积的燥热,和谢治群谈天说地,有时聊到喜好,譬如颜色、吃食、书籍、电影、甚至专业上的科普,他都一字不落尽数兜进大脑中作永久存档。

  而碍于工作性质,一直没多少机会推心置腹,一肚子苦闷的谢治群则津津乐道,红光满面,有时谈及趣事大笑不止,有时吐槽琐事,假装生气把枕头扔地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同人谈话过了。

  真是太痛快了。

  视频会晤一直开展到深夜,谢治群被梁念诚义正辞严提醒快去休息,他这才恋恋不舍给愉快的谈话落下帷幕。

  周一下午,谢治群忙完手头上的工作,隔壁办公室的女同事收到男朋友送来的一束红玫瑰,原本严肃沉闷的工作场合突然闯进这么个小插曲,几个年轻气盛的女孩遏制不住八卦的心,在一番锲而不舍的盘问下,如愿以偿套出今天原来是女同事的生日,有一个异地恋的男友,因为不能见面,所以才会出此下策,送一束浪漫的红玫瑰聊表思念。

  她们议论纷纷正情绪高涨之际,谢治群忙不迭搭着黑色硬皮的公文包路过,他容貌英俊,工作能力出类拔萃,待人亲切温和,在众人心中早已建设一个优质的形象,公司私下很多女孩都仰慕已久,每逢这种需要调节气氛的时候,谢治群都是翘首以盼的谈论对象。

  “要说我们这里最洁身自好的活和尚,可不就是治群吗?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交往个女朋友。”一个女同事眉眼弯弯调笑道。

  按照往常的惯例,谢治群这时都会一笑置之就抽身,可这次却停下脚步,转身,一板正经、毫不避讳地对四周宣布道:“严正声明,我有恋爱的对象了,你们别再浪费时间笑话我,还是好好抓紧赶上我吧。”

  说完这句招仇恨的话,谢治群在惊骇世俗的目光中,自以为功成身退离场。

  出公司后,他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坐在车内思量,想到那束娇媚的玫瑰花和女同事的生日,又回忆起梁念诚之前确定关系时极不稳定的情绪,认为如今自己也是有钟情的人,是时候做些付出给对方点安全感。

  想法层出不穷,但实施的细则总欠缺什么,谢治群第一次谈恋爱,就想掏心掏肺对爱人好。可他榆木脑袋四大皆空,在与人亲密这件事上天赋匮乏,他冥思苦想良久,竟找不出梁念诚喜欢什么,这令他隐隐生出些愧疚。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阒无一人,高悬的白炽灯耀眼刺目,谢治群满腹懊恼驱车爬上坡顶。一路心不在焉,东张西望审视不同的店面,途径一家首饰店,富丽堂皇的炫丽灯彩晃得人眼花缭乱。

  他眯着眼,好似在深思熟虑什么至圣的哲学先理,然而一分钟后果断下车,走进店内,框着职业假笑的招待立马簇拥上来,像遇见了祖宗十八代般热络,问他需要什么。

  岂料他目空一切,启唇欲语,摸了下巴,才礼貌地问:“请问有什么是卖双份的,给我和我爱人的。”

  仅仅费了半小时,我行我素的谢治群在专柜员破费口舌的介绍之下,不仅精挑细选出想要的礼物,而且快刀斩乱麻地全额付款,踏出店门时一脸春风得意,唇角拉上满意的弧度,手拎高奢包装礼盒,那里头是一副对戒。

  他虽在上海工作,但圈子简单,鲜少外出,周末相当于深居简出,除去各种杂费,也有些积蓄,这般大手笔消费还是首次。

  回家之后,他又和梁念诚打视频,两人腻腻歪歪四五小时,连吃饭也是隔着屏幕眉目传情,互诉衷肠,无一是你看我我看你的模式。

  但唯独对今天的事守口如瓶,洗完澡上床后,再和梁念诚互道晚安,才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九月末,庆功会开在耀光会所,谢治群搭同事的顺风车抵达,刚一到场,就被善于高瞻远睹的前辈拉去与项目老总碰面。

  项目老总是耀光集团的CEO,年轻有为,玉树临风,姓李,名慎铭,是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正被一伙人众星捧月围堵。

  前辈和他死皮赖脸翻开背浪,排除万难堪堪站到人前,这时看清原来李慎铭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容貌柔美的男人,两人捱得很近,有种意味不明的暧昧,前辈揽着他的肩介绍:“李总,你好,这是我的得力助手谢治群,这段时间多亏有他,要不然我们的项目也不会这么顺利地进行。”

  李慎铭眉间的沟壑很深,有点异域血统,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淡淡扫了一眼谢治群,没谈其它,居然开始介绍起身旁的男人:“你好,这是原饶,我的爱人。”

  男人则向他示意,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谢治群大惊失色,有些呆傻地点点头。他的第六感似乎从戳破自己对梁念诚不轨的感情以来,就像夸父追日一般如有神助。

  几个人洽谈不到十分钟,便离散开来。庆功宴进行到一半,谢治群就呆不下去了,他浑身不自在,觉得这时候要是能和梁念诚说话该多好,攥紧酒杯漫无目的游走在会所,岂料一个女人忽然撞到他身上,掀翻酒杯,红色的酒水濡湿白色的领衬,女人一个劲儿道歉,他摆摆手说不介意,心里则窃喜地想着终于找到理由溜走了。

  和前辈打报备后,虽没喝酒,但因为刚才的意外,又无干净衣服换洗,便携一身馨香酒糟回到小区,彼时兜里的电话震颤,掏出见来电人是梁念诚,心中大喜,便接通。

  他一面拿着手机,一面行走于茫茫夜色中,兴致盎然地问:“念诚,怎么了。”

  “治群哥,你看看前面。”

  他听话地把目光移至前方,心砰的一声,发现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正伫立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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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已接近尾声??既然文里面提到小李和原饶,那我就顺带推另一篇自己写的站内完结文《不饶》,偏狗血治愈的短小篇,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