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愚公移山>第56章 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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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很快便晴了,适才的雨仿若一位漂泊者,匆匆徐徐作话人间就扬长而去,曼陀状的云塔中豁开一个望而生畏的罅隙,破出道金色的光,似潮汐溢泻,一点点填补云中曲折跌宕的裂缝。

  室内一点喧哗的声响都无,只余下潺潺的呼吸音,汩汩暗涌。

  谢治群给梁念诚抹去面颊的泪痕,指节轻蹭红晕的眼尾,思及这人明明呈着一张倨傲俊俏的帅脸,哭时却背离地泫然欲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就忍俊不禁,勾了一下山丘般的鼻松。

  言辞绵柔地哄道:“多大的人啦,还是小孩儿吗?眼睛红成这样,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又倚老卖老,轻佻调侃:“我们念诚虽然长大了,但很多地方还是和以前一样,比如爱哭鼻子。”

  “我没有……”

  谢治群或许不知道自己低笑时,无意中间弥散的魅力有多致命。

  白昼的光束下,他的面孔既有男性硬朗的线条勾勒,薄唇、削挑似镌刻上的棱角,又有不亚于女性柔善的莹润,尤其偏琥珀色纯净的眼眸,细腻如月光的肌肤,如画的眉目。

  巧夺天工构筑了这一张顾盼生辉的容貌。

  从第一次见面,梁念诚就对这人出色的姿态热枕如一,哪怕是他这样自卑的人。

  即使自知愚不可及,也难免抑制心动,生平第一次好高骛远,朝迷途惶惶的云山踏行。

  他暗暗感受揶揄面侧的手指,抬手轻轻覆盖于上,目光如炬地凝视面前略显惊讶的人,将手指填进自己指缝间,挪至唇边,暧昧地从指尖细密地吻下最后一节。

  “你很好看,治群哥。”

  交融的目光中勾勾荡荡,声色犬马。

  这烫灼的热意令谢治群有些慌神,忙不迭抽出手指,面色洇染上一层绯红,正襟危坐不敢再回视。

  假意咳嗽几声:“念诚,天色不早了,你回房间吧。”

  “念诚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这了。”

  梁念诚淡淡地打断,撮捻指腹残余的温度,从床上起身,背后的落地窗射入的金色光云,极为耀眼夺目,将高大的躯体融化,眼神深邃如穹。

  抬起头时,谢治群凑巧望见梁念诚的指尖,正不偏不倚指向胸膛,如若没猜错,那应是心脏的位置,未等他问出口。

  梁念诚就先俯下身拢住他的脸,像要把积攒的爱意一朝诉光,掴得他这颗木讷的心怦怦乱跳:“喜欢你,更荒唐,更确切的说,是爱你。这些话,五年前就应该对你说了。”

  谢治群心如擂鼓,若非不是刚确定关系,羞耻感尚存不愿操之过急,他现在应该是想吻一吻梁念诚的。

  依稀记起此前仍对恋爱嗤之以鼻的自己,那时正处情窦未开的时期,把工作视为头等要务,除却亲朋好友的正常来往,其他不必要的社交都只能称作泛泛之交,从未赋予过真心。

  因而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未曾找到心仪的人。

  当下再看看梁念诚,眉目透露出的情愫丝丝入扣,一时觉得恍如隔世。

  好像这些年都白活一场。

  但现在想来其实也不晚,若是五年前能未卜先知,通晓上帝派遣十五岁的梁念诚与二十二岁的自己的相遇动机并不纯,他势必会罔顾浸淫世故的颜面,陪伴童稚的梁念诚好好长大成人,也不至于峰回路转,荒废那么多宝贵的时光。

  谢治群瞻仰这个眼里全是自己的年轻人,心中除了溢满的爱意,其余皆无。

  驱体情难自禁前倾,扯下梁念诚的脑袋,笨拙地用干涩的嘴唇。

  像描摹地图勾画出他的下颌、颧骨、眉弓、印堂、鼻峰,每一处都点到为止,又讳莫难解。

  最后他与梁念诚额头相抵,笑着问:“刚才好像咬破了什么,尝到血腥味,你还能让我吻你吗?”

  能,怎么不能。梁念诚暗自腹语,情欲冲上肺腑,揽握爱人的脸,美丽得像团云雾。

  “治群哥,你知道你在要我的命吗?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

  原以为谢治群会躲开,但当他真地在吮吸这片魂牵梦萦中轻薄的唇瓣,还缓慢撬开口穴,用舌尖滋润潮湿的腔壁,传渡绵绵的温暖。

  浪潮式将怀中的人扣押在床板,双膝跪卧,卡住身下的躯体,淋漓尽致地挥发占有欲。

  甚至得寸进尺地掀开衣摆,露出洁白的胴体,指腹从肚脐抚上胸脯,抓揉鼓胀的软肉。

  他才顿悟原来拥有谢治群的滋味是这么妙不可言。

  所幸这并非他单方面的侵占,当谢治群被吻得头脑发涨,身体溃败,呼吸喘促之时,隐约窥见上方阴鸷的神色,也不甘示弱,伸出萎软的舌头抵触。

  两片玫瑰色在暖流中互相交织缠绕,难舍难分,透明的唾液互通有无。

  他们两位如殊死搏斗的困兽,都想在彼此身上凿开一朵绮丽的窟窿。

  直至传来愤懑的敲门声“咚咚咚”衣衫不整的两人间不死不休的鏖战匆忙停歇。

  梁念诚的膝盖还死死压在谢治群的腿间,逐层按顶。

  他忍得面色潮红,身下的谢治群更甚,被玩弄得温香软玉,忘乎所以。

  彼时亮仔洪亮的喊声,五雷轰顶似地击打门,“念诚,你在不在里面啊!不是约定好收拾行李十分钟就下去嘛,你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喂!你要在里面应一声啊,大白天锁什么门啊!”

  人性子急时扯谎信手拈来,梁念诚头也不抬,手中动作依旧,甚至还觉得口干,准备低下头。

  轻描淡写回道:“亮仔,我今天有些累,打算好好休息一下,还是不走了。”

  听到这番话,亮仔简单回以“好吧”,不一会儿,门外果真没动静了。

  谢治群敏锐地捉住“收拾行李”这四个字,醍醐灌顶,不悦推开身上的梁念诚,皱眉头。

  口角上仍流着涎水,和咬破的嘴皮,裸露的脖颈上的两处颜色深暗的吻痕,一切都分外暧昧,质问:“你要走了?”

  谢治群听到自己沙哑过度的声音茫然起来,他无措地目视前方。

  只见刚刚脱离情欲的梁念诚仍有些懵,眼神渐渐清明,一字一顿、情真意切地解释道:“嗯,本来是要走的。因为我不想亲眼看到你从这里离开,想着你在离开的那天,也就是明天,给你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条短信,当作告别就好了。”

  他眼神平静,用掌侧擦拭谢治群口角的水痕。

  谢治群眉毛一耸,胸口似被狠狠捶一拳,梁念诚态度诚恳,还露出人畜无害的面孔,心登时柔塌下来。

  哪里舍得再出言责怪,以目前的态势看,一步踏错,全盘皆错。

  问题源头似乎出自他。他好像还没解释过此次离开并非长久之策,只是暂时的打算。

  但又不愿意轻易暴露,故作高深嗔怪道:“什么叫当作告别,你是打算等我去上海之后,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吗?哦,我想起来了,你这五年也是这样,草稿箱那么多条信息,一条也不舍得发给我。”

  “没,没有,我只是……”梁念诚被怼得面红耳赤,口齿忽然艰涩,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才讪讪道:“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剩下的日子都挂念你,那样我会忍不住涉足你的生活,如果真的是这样……不好,我只希望你在上海好好生活。”

  “那,你会到上海找我吗?”谢治群拿不准答案,探出手,揉捏梁念诚的后脑勺以作安抚,思考梁念诚二十年的生涯都在这个名不经传的小镇渡过,从未踏足别流社会,性子像石头一样硬,墨守成规,这样一个人能卸下对外界的防备与无知,单凭对一个人的憧憬,就触及与自己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吗?

  那显然是痴人说梦。

  瞧了一眼前方浑浊的眼眸,正想收回这个不合时宜的问话,岂料梁念诚比他快,用一种破釜沉舟的口吻道:“我会,治群哥,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想去找你,当然,前提是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踯躅之间,谢治群哑然失笑,既心酸又欣慰,主动拥揽梁念诚,说:“下次想见我,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可以,不用躲起来,念诚,你要知道,我也很想见你。”

  第二天,梁念诚送别谢治群,因为云湾镇的交通设施有限,需要坐公交到市区机场。鉴于谢治群的航班定在早上十点,两人起早贪黑,原本梁念诚还一意孤行要跟走,但谢治群考虑舟车劳顿,来去不方便,便婉拒了。

  那时还是八月中旬,谢治群回到上海总部,日以继日地忙碌手头上的两个项目,经常来不及吃晚饭。

  梁念诚比时钟还精确,准时在下班时间打来电话,督促他该吃饭,洗澡。谢治群痴迷于从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低沉中又卷着点沙哑,思念的情愫油然而生,两人话题除了聊聊家常,还围绕在什么时候回去,回去该做什么这两件事上。

  九月初,谢治群负责的其中一个项目的投资方出现信誉问题,形势严峻,作为核心主力的他自然要挑起大梁,统筹全局,时常忙得焦头烂额,时间愈加紧促。因为分身乏术,电话响了也听不见,一番忙碌后再想打过去,可看看时间,顾虑到梁念诚应该休息了,便没有打,只能在短信中简略交代情况。

  这样的日子持续一周,问题才得以圆满解决,谢治群终于能自由支配时间,当他再想联系梁念诚,桌上的手机却开始震动,发出悦耳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