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愚公移山>第39章 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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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如一张巨大的丝网,将两具紧紧相偎、滚烫的躯体纵阖包拢。

  既有谢治群湿热缱绻的喘息,不时忽伏至梁念诚的面孔。

  又有梁念诚那只意味不明的手,停滞在谢治群曲挺的后身。

  空气中继续升腾热水的蒸汽,烤得室内温暖如春。

  这无疑是一剂隐形的催化剂,给在潮湿的氛围煎熬的两人,设置一个更为艰难的考验。

  冷静下来的梁念诚本想松手,当作什么也未发生。

  但谢治群那句弱势的“我害怕”,却如惊弓之鸟,打乱梁念诚所有节奏和理智,重新点燃体内刚刚挫灭的歹念。

  最终他以残忍扼杀自我收场:“治群哥,我帮你找找浴巾。”

  “你怎么做?这么黑。”

  谢治群终于肯说话了,不过此刻他仍羞愤欲死,那点摧拉枯朽的诡念,时不时撼动他濒临崩溃的防线。

  但难于启齿的是,他本该将梁念诚与五年前的孩子一视同仁。

  如今却不遂他愿,趋于一个男人看待,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同为男人。

  何时发生的变化?

  导火线兴许归咎于刘阿姨的话,但更多来源于梁念诚平日对他的态度。

  梁念诚偏离谢治群的身体,手随之松懈,担心谢治群会着凉,便提议:“我打开手机帮你看看。”

  “不要!”

  谢治群大吼一声,惧怕手机一旦打开,驱散黑暗后,岂不是意味梁念诚会将赤身裸体的自己一览无遗?

  不行……绝对不行……他不想让这种事发生。

  僵持中,梁念诚更加笃定谢治群此刻应是什么也没穿的,想了想,软下声道:“我不介意……治群哥,你的浴巾在哪,我帮你找找。”

  “我记得就在靠门的置物架上,可是我刚才摸了没有找到。”

  谢治群弱弱地说,抬起头,勉强在黑夜中面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好。”

  梁念诚转过身。

  盥洗室也不过六平,区域不大,他又对这里的构造了如指掌,步态平稳地摸索置物架的挂钩,却什么也没摸着,转而蹲下摸地面,果真触及到一块异物。

  他顿了顿,说:“浴巾掉地上了,可能有些湿了。”

  谢治群心底闪过一丝讶然,但已无私心顾虑这细枝末节,焦灼地说:“没事,念诚,湿了就湿了吧,给我就好,我不介意。”

  说完这句,谢治群便隐约察觉到一股威凛的存在感不断逼近,恍然间,便被人罩在宽大的浴巾下面。

  他像只孱弱的小兔,躯体被男人宽厚的手掌牢牢控锢,粗粝摩挲柔软,顺着肩峰和前臂下滑,在腰侧停住,浴巾穿越两侧下垂的手,简单围两圈,掂起一角,贴着皮肤卷进内侧的浴巾。

  他的身体在这一刹变得极热,极重,如泰山压顶,窘迫至极,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做完这一切,梁念诚不动声色挽上谢治群的手,向外走去,同时打开手机的照明灯探路,不紧不慢地说:“我先送你回房间,治群哥。”

  谢治群一声不吭,听话地跟着。

  遽然觉得这段前往房间的路途是如此遥远。

  那些沉睡于黑夜的魔咒如影随形,纵使适才梁念诚所做的事情都正当、情有可原。

  但此后,扪心自问,他都不知该以何种心态看待梁念诚了。

  梁念诚突然停下,谢治群有所察觉,窘迫地问:“怎么了。”

  随后听闻一记闷窒的叩地音,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芒,瞧见眼前的梁念诚不知何时蹲下了,还后展手臂,作出一副背人的架势。

  谢治群不置可否被吓了一跳,向后顿缩两步。

  梁念诚温凉的嗓音,穿越黑夜来至他耳中:“治群哥,我背你好不好?太黑了。”

  谢治群语气一噎,仿若脑袋有一枚炸弹爆裂,处于一片鏖战的混乱中,盯着眼前人的后脑勺,囫囵道:“没必要,念诚,你快起来带我走吧。我看着你就行。”

  梁念诚没强求,因为他考虑到谢治群会尴尬,便答:“好。”

  旋即垫着膝盖起身,直窥谢治群的身体,向后探出手,语调平淡地说:“治群哥,那让我拉着你吧,刚才,你都没有拉我的手,我真怕你摔倒,毕竟太黑了。”

  谢治群犹豫了两下,最终还是妥协了,将手放进梁念诚手里。

  他们相伴走回房间。

  谢治群要穿衣服。梁念诚就自觉离开,好在熄灭手机屏幕的刹那,有幸瞥见谢治群通玉洁白的身体,及那张略显紧张羞赦的脸。

  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心爱的人这副模样,是以往梦中的多少次虚假的坦诚相见,都比不上眼下的真实悸动。

  “治群哥,我走了,好好休息。”他体贴地挪到门边,正关门。

  谢治群却还坐立难安,突然问:“念诚,等一下,我有问题想问你。”

  “好。”梁念诚扣握门把,脚抵住门沿,在漆黑中捕捉到浅映的一个人影:“治群哥,你问。”

  谢治群微微垂下头,周遭万籁俱寂,甚至能窥听除自己之外,另一人的喘息声。

  他强压制住剧烈的心跳,并深谙现在梁念诚一定在看他。

  他需要冷静,不要叫人看出自己的紧张,毕竟有些事总得自己确认,不然到死也弄不清楚。

  他咬着下唇,尽量克制颤抖的声色:“我一直都没问你,我们重逢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刚从上海回来。念诚,我去上海这件事,我记得自己从来没在你面前提过,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缓缓抬起头,与融在黑夜的谢治群对视。

  梁念诚松开五指,不去握门把,先是诚恳地说“对不起。”

  随后补充:“治群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最后把我带回宿舍的那次,苏筠也在,我做了一顿饭,洗碗的时候,我偷听了你和苏筠的对话,你们说伯父的病情严重,你为了挣钱,不得已要去上海。”

  “治群哥,我不是有意要听,但我还是……不想错过你的任何信息。”

  谢治群没料想会是这个原因。

  难怪那次在公交站,梁念诚会慌张地跑到自己面前,明知自己的离去也许意味再也不见,但还是不顾一切地向自己冲来,并乞求约定最后的见面。

  梁念诚那时也许赌上了所有期盼,也许想在最后关头交代什么,可这些他最终不得而知。

  因为他没有去,是他残忍地伤害了这孩子的真心。

  “我知道。”谢治群难过地说。

  梁念诚又退出门外,说:“治群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欣然接受。”

  谢治群没回答,他的夜晚仿佛到此结束了。

  但他还在想,他何德何能,能让梁念诚对自己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