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川目光呆滞了似的和翟清俊对视着, 眼中有些许茫然,他像是忘记眨眼了,半晌眼睛干涩到不行了才闭了闭, 很快又睁开眼,细细地看着翟清俊脸上的表情。
好像想从上面找到一丝一毫“玩笑话”的证明。
但没有。
翟清俊看着他,表情认真的像是在面对什么人生大事。
“等一下……”
翟清俊无奈又疲惫地在他颈侧蹭了蹭, 声音闷得像撒娇似的:“不想再等了, 我都等了八年了, 还不够久吗?你到底还有什么顾虑呢, 你说,我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他态度强硬着还好, 许川还能倔着不说话,用沉默打败他。
但这突如其来的软化下来的态度,反倒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翟清俊身上有让他熟悉且安心的味道,他一靠近, 许川的心情就莫名平静了下来。
“可是,”他刚一开口,翟清俊就抬起头,凑到他眼前,盯着他的眼睛问:“还有什么可是?”
他逼得太急了, 态度又这么软,让许川觉得他不立刻答应下来, 好像就是犯了滔天的大罪。
许川额角都渗出汗来了。
“可是,我们也八年没见了, 就这么草率的……”
“草率?”翟清俊眉头一蹙。
许川一愣,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我等了八年, 这八年我确定我真的喜欢你,确定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像我喜欢你那样,也确定要一直等你回来。”翟清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郑重,“我很慎重的,也很认真的。”
他已经把许川所有能逃离的路都堵死了,此刻许川只能呆呆愣愣地看着他,被他的眼神胁迫着,被这焦急的气氛推搡着。
“你还喜欢我吗?我们以后就……一直在一起,好不好。”翟清俊说。
这句话在他心里、梦里,酝酿了多年,反复出现了无数次,改动了无数个版本,也幻想个无数个出现的场合。
没想到最后就在这一间房里,两人彼此把对方困在这紧贴门板的方寸之地,就这样说出口了。
怎么早就说了千千万万遍了,这会儿眼睛还是有点热。
突然的,许川一直贴着墙不知该如何安放的手,试探性地搂住翟清俊的后腰,他微微往前走了半步,侧脸靠在翟清俊肩头。
他说不出口。
喜欢翟清俊这件事,他做了十几年,独独说不出来。
他喜欢翟清俊,这个秘密好像在经年累月里,分解得细细密密地化进了他的骨髓里,和他全身的骨血融在一起,无法再拼凑,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知道。
许川不知道这样做翟清俊会不会感受到,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逼问自己,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他有好多顾虑啊,他觉得翟清俊一直以来都是喜欢女孩子的,不应该就这样突然的改变。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所以总不想让翟清俊踏足。
他可以不和翟清俊在一起,就当一辈子的朋友也好,前提是翟清俊要幸福。
但是此刻翟清俊告诉他,和许川在一起他才会幸福。
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他向来是不擅长拒绝翟清俊的。
想着,思索着,思绪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一直到自己脖颈处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落,许川才回过神。他抓住翟清俊的胳膊,想把他推开些,看看他的脸——
但翟清俊却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把他抱了个死紧。
鼻音很重地说:“别抬头。”
“哭了?”许川问。
翟清俊皱起眉头,又一颗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他飞快地在脸上抹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委屈,语气挺冲地问:“不让哭啊?”
奈何鼻音实在太重,一听就像在撒娇似的。
他不让抬头,许川就不抬头。
许川靠着他,在他后腰处轻轻拍了拍。
“没不让哭。”
“什么意思啊,看我哭了还不安慰我,还叫我继续哭,你这男朋友一点儿都不合格。”
翟清俊气的把他推开了,背过身去,吸了吸鼻子,又在眼睛上用力抹了两把。
许川被他逗笑了,一步绕到他面前去。
猝不及防地和翟清俊哭红的眼睛对上。
这是许川第一次觉得,翟清俊脸上挂着生气的表情时,看上去一点都不凶。
看他一眼,红红的眼底都满是水光。
“别哭了,我……”许川又拍了拍他,哽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翟清俊暗示他:“你动动嘴我就不哭了。”
“啊?”许川没听懂,以为他在讽刺自己只会口头安慰,眨了眨眼,有些无奈地四处看了看,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指了指衣柜说:“要不我把衣服找出来给你?”
翟清俊猛地闭上眼,深呼吸一口。
再睁开眼时,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许川:“你还说你没气我?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嗯?”许川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无措地在他起伏的胸口顺了顺,表情有些无措,短路的脑子一瞬间突然接上线了,他试探性地看了翟清俊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亲你一下就不哭了?”
翟清俊瞪着他。
许川立刻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正正地亲了一下。
然后松开他,问:“好了吗?”
翟清俊撇过头去,抹了一下眼角。
“你打发叫花子是吧。”
许川算是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了,没想到几年不见……不,应该说,没想到谈了恋爱的翟清俊会是这个样子。这次许川也不问了,直接吻了上去。
就像那天被翟清俊压在床上时那样。在翟清俊倔强地不肯张嘴的时候,好耐心地舔了舔他的唇缝,又在他后腰拍了拍,催促的意味很明显——
等他松口了,许川照着那天的记忆,生涩地与他唇舌|交缠。
许川不知道要亲多久才能停下来,但总觉得现在停下来会不会又被翟清俊说“打发叫花子”。
这一吻又深又长,一直到他感觉到翟清俊有了变化才停下来。
分开后,许川用手指给翟清俊抹了抹嘴边的水渍。
翟清俊表情终于缓和下来了,面色看着还有些红润,他不知道怎么又突然觉得委屈了似的,眼底又泛起一层水光,好在这次没再聚集成眼泪。
他看着许川,别扭地说:“你还说你没天赋,骗子,我看你学什么都快。”
许川低头看了眼,笑了起来:“我确实没什么天赋,发挥的普普通通吧,你倒是……很有天赋。”
他话音刚落,肩膀就被翟清俊砸了一拳,许川吃痛,但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翟清俊愤愤地在他嘴角又咬了一下,许川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你又不给我解决,就知道在这笑话我。”
“我没笑话你。”许川无奈了,“你怎么……这么难伺候了。”
“哦,你又嫌弃我了?”翟清俊冷哼一声,他搂着许川的腰,身体和他贴得很紧,表情看上去有些难忍,皱眉问他:“你是挺平静,是因为对我没感觉吗?就这么不喜欢我,怎么亲都没反应。”
许川被他说得脸热,叹了口气:“你可饶了我吧,我就是没你这么天赋异禀,可以了吗?这都得比一下,你今天跟那大小姐一样难伺候。”
他说着,又被翟清俊抱住了,今天这人像是怎么都抱不够似的,非得一直跟他贴着,时不时就在他颈侧埋会儿,小狗似的。
“我第一次谈恋爱,当个大小姐还不行了?”翟清俊闷闷地说。
“大小姐下午吃饭了吗?”许川艰难地看了眼表。
“没吃呢。”翟清俊说。
“去吃饭吧?”许川提议。
“我不想吃饭,我就想跟你待一会儿。”翟清俊说,他在许川后脑勺摸了摸,“你知道吗?那天在医院看见你,我就在想,你好像没胖也没瘦,看上去好像哪哪都没什么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头发长了点儿。”
“嗯,我还留过长发呢。”许川说。
翟清俊惊讶:“真的?什么时候,怎么又剪了?”
“做实验,天天蓬头垢面的,根本顾不上发型,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可以扎起来了。等实验结束就去剪短了。”许川说。
“拍照片了吗?”翟清俊问完,又叹了口气:“送你的相机,你是不是早就不知道扔哪了。”
“怎么可能?”许川说,“走之前回来收拾行李,我特意带了的。照片拍了些,都是些风景照,我不会自拍。”
“我也很想看你长发的样子。”翟清俊说。
“以后有机会了吧。”许川说,“说不定忙起来又忘了剪了呢。”
翟清俊听到“以后”两个字,突然松开了许川,扶着他的肩膀,表情皱皱巴巴地问他:“我们这是异地恋是吧?我过两天还得回去上那个破班呢,烦死了。”
许川被他问得一愣。
“嗯,没事,我有时间去看你呗。”
“你能有什么时间?你肯定忙起来就把我忘了。”翟清俊皱起眉头,突然又焦虑起来了,“你怎么不是亿万富翁,这样我就不用上班了。”
许川笑了:“怎么不是你养我呢?”
翟清俊理所当然:“你欠我八年,养我不是应该的吗?”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又皱巴起来:“都没跟你说,那班上得好累,我大学毕业不想读书了,就直接进所里实习,几个封建的老家伙一直觉得能力不行,看我很不爽,什么烂糟事都塞给我。”
许川心疼地捧住他的脸,在他嘴角亲了亲。
“那你……等我攒攒钱吧,我也没什么存款。”
翟清俊看他认真了,笑了起来:“你真要养我啊?”
“你不是不想上班吗?”许川说。
“逗你玩的。”翟清俊说,“就在刚才,你抱住我的时候,我突然决定了,我要赚钱买个大房子。”
“你之前不是说太贵了不划算吗?”
翟清俊点了点头,又猛地回神:“你怎么知道?”
“跟李文豪问过几句你的情况,他说你住个小小的房子,日子过得特别可怜。”许川无奈。
好小子。
翟清俊决定也请他吃饭。
“但是你住就划算啊。”翟清俊理所当然,他又说:
“你住吗?”
“你住我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