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陷入安静, 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是无限延长,有东西在慢慢消失着。
黎初心里没什么感觉,无论是待在莫斯科还是回国, 与她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新鲜。
但她不知道谢清砚的想法。
抱了好一会儿, 黎初放开他, 放下酒杯的同时,双脚也踩在地上,拢了拢身上的睡袍,状似商量, “你想好哪天回去了吗?”
谢清砚砂动了动眼皮, 视线看过去, 沉默着没说话。
她稀松平常的语气完全看不出任何眷念或者不舍,一点也不在乎航线恢复后, 他们的关系是否还存在。
她像是没有心一般。
没有得到答案, 黎初抬起头, 侧着的脸被一束光照亮,朦胧光线勾勒完侧脸线条,鼻峰高挺,泛着薄光。
配上她那张张扬精致的脸,美得让人忽略很多问题。
她不解看向他, “还没想好?”
谢清砚喉间溢出一声“嗯”,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恢复那副无欲无求的矜冷样子。
他淡声说:“刚得到消息。”
黎初没多想,点点头, 人家没确定好的事情,她也不便追问。
而且, 今晚气氛这么好。
她提这件事情,已经很扫兴。
目光在谢清砚身上转了转,她起身来到他身前,双手自然熟稔地搭上他的肩膀,松松环绕着。
谢清砚眼皮低垂,视线静静瞧着她,却没回应她地动作,态度冷淡,手还保持着撑着桌沿的姿势。
黎初完全没感受到男人态度的细微变化,她仰起头,眨了眨眼,言语间多了几分娇俏。
“谢清砚,我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谢清砚薄唇动了动,声音格外低沉,“什么?”
黎初静了几秒,贴到他耳边低声吐气,“今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热气蹭过耳廓,尾音勾着旋儿,撩拨着每根神经,没人比她更懂蛊惑男人了。
包括他之前很想尝试的玩法。
这是她赋予的骑士的特权。
谢清砚眸光微动,清清冷冷的表情却没一份松动,薄唇勾起浅浅弧度,“是吗?”
他说:“你不需要安慰我。”
黎初否认,手指在男人唇上摩挲,“我没有安慰你——“
她悄声用两人听见的声音说,“我在取悦你啊。谢总。”
静了几秒。
他半晌开口,“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这就是对他好吗?
她也什么都没做呢,而且,每次她都是被服务的那方啊。
他这样子侵略性很强,有些迫人,黎初移开视线,目光散着不知道在什么,“因为——”
她思索了几秒,找了个两人听起来都舒服的说法,“想我们都留下难忘夜晚。”
耳边传来一声轻嗤,她的纤腰被大手握住,整个人跌进他怀里,他抱着她大步流星往卧室去。
粉色狐狸毛垂落,随着脚步摇曳,贴着男人黑色长裤勾勾缠缠。
整条披肩被随意丢在地上,粉色睡裙乱成一团皱在地毯撒上,靡丽风光一路绵延。
影子在微弱的光线下摇曳,交叠又分开,缠缠绵绵无数次。
嗓音就在耳侧,“难忘的何止这一晚。”
这些个日日夜夜,分秒难忘。
翌日,暴雪散去,灰沉了很久的天气逐渐好转。
几缕阳光刺穿厚重云层照下来,皑皑白雪的世界,发着光一般。
城市渐渐恢复正常运转,出行的人越来越多,又恢复一片鲜活热闹的样子。
经过广场时,三三两两的人群凑在一起,闲聊或者拍照。
回酒店的路上,黎初视线一直盯着窗外看,车速很快外面的风景飞快从眼前掠过,越是想记住,记忆越是模糊。
车内安静,只能听见谢清砚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黎初托着下巴,侧过头慢条斯理看向谢清砚。
投入工作后的他简直与昨晚男人天差地别,不过也不全是,不论床上还是工作上,他都兢兢业业,让人挑不出错。
光影从他脸侧掠过,好看的鼻梁弧度犹如尺子量的,黎初边看边在心里感慨,她的眼光品味真不错。
谢清砚这样的男人是极品。
体验感超好。
谢清砚敲完一行字,倏地抬起头,视线移到了黎初身上,对视几秒,睫毛缓缓眨动。
身体往前移动,黎初懒懒伸手,手指勾了勾。
谢清砚没动,她便等不及,拽住他衣领将人拉到面前,主动吻了吻唇角。
“奖励。”她勾着唇说。
谢清砚问:“什么奖励?”
黎初眸光转了转,手指点点他电脑,笑着说:“认真工作。”
这样的小伎俩成功逗笑谢清砚,他扶住她肩膀,索了一个更深的吻。
他低笑着着说:“满血复活了。”
一整个下午,黎初都在睡觉。
她昨晚没睡好,早晨又醒的早,急需要补回来。
阳光西沉,几缕昏黄光线洒在地毯上,深深浅浅,像是天边余韵没来及收回去的拖尾。
电话蜂鸣,一阵又一阵。
陷在被子里的没有被吵醒,也没有要接听的打算。
突兀的声响接二连三响起。
黎初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四处探寻,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手机,面带愠怒的掀开眼罩。
刺眼的光让她狠狠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看清来电人是容黛。
脸上薄怒瞬间消退,黎初半搂着被子靠在床头,按下接听。
容黛那头很吵,有跑车的轰鸣声,黎初大概猜到她在哪儿,撇了下嘴,“姐妹,我睡觉呢。”
“这都几点了你还睡。”容黛音调很高,说完,突然福至心灵,压低声音八卦,“该不会昨晚跟谢总厮混了吧?”
黎初嗯哼一声,“被你猜中了。我快累死困死了。”
容黛啧啧啧几声,“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谢总,你还没玩腻呢。”
黎初揪着被子,手忽然顿了下,轻轻放下,“你打来要说什么事啊?不会是想听细节吧,那可是另外的加钱。”
“姐妹你连我的钱都赚,真黑啊。”容黛调侃两句,“什么时候回?”
终于聊到正题,黎初说:“还不知道。”
“舍不得啊?”
“没有。”
说话间,一条消息传了进来,黎初只瞧见几个字,直接顺手点开。
居然是孟津怀发来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容黛问。
黎初说:“孟津怀发消息来了。”
提起孟津怀这人,容黛能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数落一遍,根本给不了一点好脸色。
在她嘴里孟津怀就是人渣,社会败类。
容黛情绪激动,“他找你能有什么好事,他是不是把主意打你头上来了?”
三言两语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下,黎初说:“他明早的航班回国,想今晚请我吃饭赔个不是。”
“赔不是?他孟少做事哪能有错啊,我看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容黛冷嗤一声。
“那我不去?”黎初笑着说。
本以为容黛会赞成。
没想到她居然说:“去啊,当然要去,凭什么让他嘴上占便宜。不是要道歉么,咱们倒要看看他怎么道歉。”
黎初:“……”
这两人啊,梁子算是结下了。
饭局约在距离酒店不远的餐厅。
这家餐厅是会员制的,靠窗的观景位置需要提前预约,孟津怀能约这家也算是有几分诚意。
夜色浓稠,城市热闹,街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在冰雪的世界里一簇簇蔓延到远方。
车灯汇入,灯影连绵起伏。
只是令黎初没想到的是,孟津怀没有携带女伴,独自一人前来。
大概是磁场不合,从他到来,黎初就感觉不适,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一个圈子里玩的人,以后回去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能来吃这顿饭,给足了孟津怀面子。
餐厅安静,孟津怀表现得绅士客气,眼神没有半点逾矩,倒真有那么几分赔礼道歉的样子。
黎初想了想,问他:“孟少,你女伴不一起吗?”
孟津怀笑了下,话却很现实,“今晚是我给黎三小姐陪你道歉,这哪是她能来的。”
这些人玩归玩,心里门清,带什么样的人见什么身份的人,不会做违背身份的事情。
那女伴大约也跟不久,他更是不会往真正的台面上带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拍两散了。
黎初笑了下,慢吞吞抿了一口水。
渐渐地也就放松下来,孟津怀主动挑起话题,黎初敷衍搭话,一顿饭进行的也算和谐。
该道歉的都道歉了。
孟津怀也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口嗨。
他甚至发话,“以后,三小姐有用得上我的事情,喊一声我必到。”
从餐厅出来,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路灯下,雪花像是一颗一颗的颗粒,具象而浪漫。
站在门口盯着路灯看,冷风打着旋儿往脖子里钻,黎初整张脸往下缩,羊绒围巾凌乱缠在脖子上,下巴藏进围巾里,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头。
她拿出手机,对着路灯拍了一张照片。
黑色车子在面前停下,车窗降下,孟津怀催促她快上车,送她回酒店。
车内暖意沉沉,香水味有点重,是她不喜欢的味道。
但就一段路,黎初才没推辞。
快到酒店时,收到黎蔓的发来的航班消息。
明天下午一点离开。
到了酒店门口,孟津怀称自己还有事要出去一趟,就不送黎初上楼。
黎初摆摆手,推开车门下车,寒风凛冽,她差点没站住。
手机还在振动。
黎蔓的消息一条条发进来。
冷风似乎要将衣服吹透,黎初站着简短回复后,收起手机往酒店去。
刚迈出几步,便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她狐疑转身,看见孟津怀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停在路边,孟津怀推开车门朝她走来。
他手里拿着一条羊绒围巾。
黎初下意识摸自己脖颈,领口空荡荡的,他拿的是她的围巾。
黎初快步走过去。
“你的围巾落在车上了。”孟津怀说。
“谢谢你。”黎初接过围巾,拿在手上,顿时感觉暖和不少。
在对方收回手时,黎初目光忽然被刺了一下,她定睛盯着他的袖口。
佩戴着一枚暗红袖扣。
黎初心口狠狠颤了下,怎么可能啊,只是凑巧吧。
只是暗红袖扣,他们这些人多的是。
黎初吸了口气,缓声问孟津怀,“孟少,三年前我生日会,你有来么?”
这么问虽然不好,但她自己肯定想不起。
与其内耗,不如直接问。
孟津怀愣了几秒,回想一下,“当然。怎么突然问这个?”
黎初心慌的厉害,她假装很冷,抱紧围巾,低声说:“没事,随便问问。”
不等孟津怀上车,黎初拿着围巾和手机仓促转身,视线随意往前看,瞥到了一抹熟悉身影。
酒店门口的路灯下,谢清砚身着黑色大衣静静站在那儿,高大笔挺,一眼就能被看见。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肩头落了雪花,双手垂在身侧,微蜷着的手指冻得有些泛红,一瞬不瞬盯着她,视线又沉又冷。
刚刚那一幕,他全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