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一声惊雷在清水善耳边炸响,他惊诧地转头,却见太宰治一脚踩中了绷带,向后一滑,直接被一团纠结的绷带卷住,陷进松软的床垫里。

  太宰治还在挣扎,一咕噜一咕噜,这一姿势诙谐搞笑,饶是清水善,也不住扬起唇角。

  中也则更夸张了,捂着肚子,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

  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反应太宰治那句义正言辞的“不可以”。

  名副其实的绷带青年在一片欢快的氛围中左支右绌地对付绷带。

  “话说......清水,你说让我当......是什么意思。”笑也笑够了,中也直起腰,问得一本正经,但是再怎么平复,也无法将“男朋友”三个字脱口。

  “字面意思,”黑发青年纯然天真地看着中也,“男·朋·友。”

  中也唰得红了脸,连话也说得磕磕绊绊,半晌只出来一句“清水你原来有这个癖好”......

  既不是同意,也不是拒绝,清水善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的要求过分唐突。

  一旁的太宰则终于从绷带中脱身,一开始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幸好双方都没有在意,刚才那会儿功夫他哪还能想不明白清水善的脑回路。

  昨天在清水的刻意促成下,全酒吧的人都知道和清水同来酒吧的人是Corvus,今早他搞那一出,侍应生自然也觉得和清水躺一个被窝的人是中也,清水只能顺水推舟,不去拆穿这个偷梁换柱的把戏。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痛。

  太宰治握紧了拳头。

  嗯,不过幸好,中也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清水的表情在思忖中越发凝重,刚才那个侍应生显然是刻意过来“刺探敌情”,三井家并不干净,奸细能明目张胆偷听他们在起居室内的对话,自然不会不知道昨夜他大张旗鼓地“出门散心”,他与太宰暗中去了酒吧交易drug,既然不想被人发现,自然得做好圆谎的准备。

  不是男朋友.......也可以是暧昧对象吧,反正对方也不会每晚蹲在他床头观摩他如何入睡。

  再不济,酒后乱/性也可以,大家都是黑/手/党,节操这种东西随时可以舍弃。

  清水善在脑海中设计了数个剧本,思考着哪一个中也的接受程度更高。

  他一边完善着各个剧本的细节,一边观察着中也的动向,“那个.......我不是不接受......等等,我也不是说要接受!——”

  所以是......清水善诚挚地望着中也,等待确切的答案,但不知为何,他越看,中也越发慌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橘色|猫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

  “他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选择其他方法。”太宰治蹭地钻进清水和中也二人之间,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出声打断,两三步的距离,他硬是走出了跋山涉水的波澜壮阔。

  ?清水善疑惑地看向横插|进他和中也之间的绷带青年,其他方法?是他一叶障目走进了什么认知误区?洗耳恭听。

  “三井家有其他组织的内应。”嗯,这个他知道。

  “昨夜我们在酒吧的行动被人出卖了。”自然,他可不信这么巧警察局扫黄打非端掉了卖家还对他们下达了“死伤不论”的指令。

  “早上来探查的侍应生却并不确认我们昨晚的动向。”这也是令他疑惑的一点,镰仓觊觎那批药品的、希望除他们而后快的到底有多少势力?也正是因此,他希望与中也演那场戏,敌不动我不动。

  清水善眼中满是希冀,说下去,从这些细枝末节的推论中,他很想知道太宰治得出了什么答案,也很想知道他口中的“其他方法”究竟是什么。

  但我们亲爱的干部先生却缄口不言了,这是很少见的情况,他表现得并不像故作神秘或者卖关子,青年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个表情清水善很熟悉,当他在心中推理一件事情的原貌时总会以这种表情作为不断推翻与重建认知的外在表现。

  但是为什么?他并不是那种在没有确切把握的情况下会和别人分享思路的人。

  这很不太宰治。

  就在清水善以为对方不会再增加第四条线索时,青年猛地抬眼,鸢色的眸子中闪过一道锐利的锋芒。

  随后,他看到了那俊朗的脸上露出他熟悉的、势在必得的笑容。

  “原来如此,灯·下·黑嘛。”

  三个字一出,清水忽得睁大了眼睛,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他们确实存在更好的选择。

  两人对视一眼,具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显而易见的笑意。

  至于中也......

  “喂,你们又在猜什么迷,我可警告你们,再把我丢下去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

  “中也君,”清水善忽然一手搭在了中也的肩膀上,中也身体一僵,反应程度好比刚才听到的某个无理要求,“我们是同伴,对吧。”

  “啧......废话......”

  青年目视那双湛蓝的眼睛,和两年前如初一辙,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但他面前的这个人似乎一直是那个能站在伙伴身前的“中原中也”。

  太宰治偏过头,在一边讪讪挑眉,他的余光中,黑发青年郑重颔首。

  ***

  中午之前清水和中也一起在镰仓的各个地方走了走,主要去了几个黑色地带,不出所料,毫无收获,大概下午三点,他们返回了三井本宅。

  迎接他们的是三井和真,早在一小时前,他就通过手机向清水发送了消息,说是实验室的药品分析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这是实验人员刚刚递送上来的报告。”

  一份密封的纸质资料送到清水善手中,在拆开前,他看了一眼三井和真,“和真先生跟在大家长身边应该许久了吧,真是年轻有为。”

  三井和真推了把银框镜边,低头垂眸,“不敢,只是侥幸得大家长青睐而已。”

  “嗯......听说和真先生原本是优人少爷的家臣?”清水善貌似不经意地感慨,“听说优人少爷不谙‘家事’,若和真先生在优人少爷身边,倒是不免屈才。”

  “清水先生说笑了,”年轻男人始终眼观鼻鼻观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为家族效力罢了。”

  清水善一副无甚趣味的模样,只笑了一声,着手拆开密封袋。

  “LSD衍生物——”黑发青年翻了两页,轻轻敲着纸面,挑眉,“果然。”

  目光从报告上挪开,清水善发现一直低着头的三井和真竟然在观察自己,他的眼神不躲不闪,似乎并不在意会不会被发现。

  清水善笑了笑。

  “抱歉,”三井和真依旧没有避开清水的视线,“实验人员说合成物的结构式非常巧妙,提取和分析的难度不小,但清水先生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清水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三井和真垂眸,轻轻一笑,“我忘记了,清水先生就读于东大,学识水准必然极高。”

  优人少爷拉着清水畅谈学术的事早在第一天就传遍了整个三井家。

  “不怕您笑话,其实我也在东大学习过,作为……嗯,作为优人少爷的学伴,虽然只上了短短几节公开课,或许清水先生还记得吗,东大面向所有来访学者的公开课,由奥之先生主讲。”

  三井和真露出回忆的神色来,方框眼镜下,那双漂亮的上挑眼柔软了弧度,看起来他对这“短短几节公开课”印象颇深。

  “嗯?奥之先生,奥之大悟先生吗?”清水善沉声思索了片刻,“你说的公开课,我似乎有些印象,若是没猜错,奥之先生的课件还是我做的初稿,让我想想,那一系列公开课的主题是——”

  “Copper-catalysed difluorocarbene transfer enables modular synthesis。”

  “——铜催化二氟卡宾转移实现模块化合成。”

  异口同声。

  二人相视一笑。

  “……若是有机会,真想再回东大聆听奥之先生的教导。”

  黑/手/党们的学历普遍不高,少有的几个学院派也几乎处于权利边缘,和真表露的求学心理,在人均初高中毕业的同事们眼中,实属另类。

  “实在不巧,奥之先生三年前退休,已经不在东大任教了。”

  和真一愣,嘴角的笑容也苦涩起来,“真遗憾。”

  “但先生偶尔还会办一些讲座,今后有机会,你可以和我同去,奥之先生于我有一段师生情谊,他想必不介意多予我一张入场券;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拜访他了,上次偶遇,聊了几句,先生似乎收了一位非常能干的小师弟,叫......叫什么来着?”

  清水善沉吟片刻,最后一笑,“抱歉,记性不好。”

  三井和真很快跳过了这一话题,转而问清水善接下去有何打算。

  清水善的回复很简单,有了化合物的结构式,他就能从大批药物的失踪地点中推测究竟哪些被劫掠的药物是实际目标,哪些是掩人耳目。

  他从地图上确定了几个点,打算去实际勘察一下,做出决定的时候三井和真也在场,后者请示是否需要带上三井家的人一同行动,清水说不必了。

  “您的另一位助手似乎不在身边,”三井和真嘴上问着太宰治的踪迹,目光却落在中也身上,“您身边只有一人,万一出现安全问题......”

  “你说津岛君?”清水善嗤笑一声,“不必理他。”

  “Corvus君,”清水一挥手,中也便亦步亦趋跟上,在当清水马仔这方面,中也非常给面子,“准备一下,跟我出门。”

  三井和真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恭敬地将双手臂垂在胸前,目送清水与中也二人离开。

  大门阖上,手机震动适时响起。

  三井和真从裤袋里拿出手机,划开接听键,放在耳边,里面传出一个年轻慵懒的声音。。

  “是......是......对,已经出门了,”男人毕恭毕敬地回应着手机那边的声音,“是Old World。”

  “哦?真敏锐。”年轻的声音夸奖着,仿佛出自真心,“还以为他会再多摸索几天呢——和真,走吧,为我备车,一起去凑个热闹。”

  “您要亲自出面吗?”

  “当然,”年轻的声音哑然,“我与师兄……实在多年未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