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给我解释解释!”某橙发青年一脚踩在矮桌上,一手肘撑着膝盖,俯下身子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染血绷带目露凶光。

  “昨晚你们究竟干什么去了!!”

  天光微亮,昨晚清水善跳窗而“逃”的时候没有关窗,此刻熹微的晨光正透过被晨风吹开的窗帘,星星点点撒在窗台上。

  清水善趴在榻榻米上一动不动,被风一吹,轻轻缩了缩肩膀。

  太宰原本靠在窗台上,跳下窗台的时候顺手把窗户关上。

  清水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举动,对太宰报以一笑,哪知对方撇过头去,并不理会,大概还在生气。

  生气的原因嘛……

  某个“身负重伤”的年轻人自觉伤势无碍,想趁其不备溜进警察局探探情况,并表示自己的行动力仍可攀高楼爬云梯,但太宰治坚决不让,一定要他“卧床休养”,从“好言相劝”到“武力胁迫”(没打过),最后以把昨天他目击中也劲歌热舞的事情向当事人当面阐述保证绘声绘色为威胁,终于把清水善逮回了会所。

  把昨天他目击中也劲歌热舞的事情向当事人当面阐述保证绘声绘色……

  绝对会被狠狠灭口!天不怕地不怕的清水君浑身一哆嗦,大刀阔斧向警察局进发的步子原地生锈,然后被某绷带精抗回会所,乖巧听话卧榻休息,固定在床上显出一副重伤未愈虚弱至极的模样。

  “昨天啊.......”黑发青年揣摩着时间上的瑕疵,心虚目移,“不是和中也君在酒吧喝酒吗?”

  他离开中也的时候已是凌晨,和太宰干的那翻动静,要细究的话也是“今天”了。

  “那你是和玻璃渣子搏斗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的?”中也乜斜地瞅了眼清水善受伤的背脊。

  能发现经太宰治处理的“凶器”,清水善深感中也观察力之优秀。

  扎到他的东西是一根因为地震掉落的玻璃横杆,大概是酒吧装饰物的一部分,又沉又重,后来检查伤势的时候才发现,这根东西扎进去很深,也幸好扎进去深,又扎得紧,清水善才没有当场气胸把自己憋死。

  为了把它拿出来,太宰和清水废了很大力气,那堆染血的纱布和绷带就是佐证。

  他们原本以为昨晚发生了地震,但是离开酒吧却发现周遭的建筑一派平静,打开电视也没有听到相关报道,只能怀疑酒吧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清水善!”橙发青年沉下嗓子面朝清水连名带姓,宿醉后的年轻脸庞上的愤怒一览无余,“别把我当傻子!”

  这次也是两年前也是,这种一声不吭抛下他去冒风险的事情他真是受够了,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他难道会阻挠他吗?他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中也......”清水善“唰”地支棱起上半身,又在太宰微笑威胁的目光中稍稍退回去一点。

  他想说什么?他应该说什么?比如“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这场戏才更加真实”,比如“我需要有个人在这里吸引注意”,但是比如来比如去,他发现所有的原因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他没有将中也视作同伴的事实。

  他要一个工具人帮他完成任务,这个人是不是中也,无关紧要。

  原来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他本质上还是那个独行者。

  太宰治没有放过清水善转息的情绪变化,也很容易猜到对方陷入了什么诡异的逻辑漩涡,敞开心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他如此,于清水善亦然,但他自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想方设法进门应该是敲门者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能和清水善同行,并不代表着他已经走进了那道门,而是恰好他知道清水要干什么,想得到什么。

  所以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看似亲密无间。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的智慧感到庆幸。

  一屋子三人各有各的心思,正在此时,房门响了三声。

  “客房服务,请问客人需要用过早餐再离开吗?”

  “不必了。”清水磨了磨嗓子,伪装出一副宿醉刚醒的模样。

  “昨晚Corvus先生的勃艮第还寄存在前台,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存酒不过夜的,您看我是不是现在进来把它给您?”

  “不用,放在门口就好。”清水差点忘了,昨晚中也还点了一支勃艮第,于是本不富裕的账上又划去一笔经费。

  “还是给客人您放桌子上吧,外面的人来来往往,东西被拿走就不好了。”说着把手中便响起钥匙插/入窸窸窣窣的声音。

  阻止已经来不及阻止,这侍应生死乞白赖一定要进门,不用细想就知道有猫腻,过度阻止反而坏事。

  屋内三人各自对视一眼,太宰忙去处理那堆血赤呼啦的绷带,中也想将那根被他翻出来的玻璃棍子藏起来,但是在屋内踱了半天步也找到合适的地方,最后只能连人带棍子一起摔进衣橱里。

  不是,他躲什么呀,昨夜不就是中也和他一起进的酒吧开的房吗!

  房门堪堪就要打开,清水善没时间再把中也拖出来,而太宰治手里还有一堆绷带无处可去,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简直明摆着昨夜有猫腻。

  太宰治心头一动,一个翻身卷起绷带翻到床上,顺便拉过被子劈头盖脸把自己蒙起来。

  清水善只觉眼前一黑,立刻便失了视线,几乎同时,赤|裸的背脊感到一阵风传来,一股温热由远及近,他正想回头确认情况,却觉耳廓一痒。

  “抱歉。”

  声音近在咫尺,简直直通清水善天灵盖,他花了整整一秒钟的时间才弄清楚现状,他和太宰治正躺在一个被窝里,而对方还趴在他身上!

  但是伤口并没有感到额外的痛楚,太宰治精准控制着与他的距离,并没有压到他的伤处,但正是因此,他们的姿势、被褥的凸起的弧度,才格外令人遐思。

  不......大概这种遐思正是太宰治的目的......

  “咔嗒”一声轻响,房门打开。

  “客人,早安——”侍应生准备好的一连串说辞将将卡住。

  凌乱的床铺、嫩葱一截的苍白手臂、年轻男人潮红的脸色、额角密实的汗液......和薄薄一层被褥下第二人显露出的箭在弦上的姿势......

  意味丰富的景象在侍应生脑海中一一掠过,他不由深吸一口气。

  ——嗯?什么味道?这种淡淡的腥味......哦艹不会是那啥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侍应生歪出天际又合情合理的想象,被窝凸起的那处微微颤动了数下,频率令人遐思,随之露出面容的那个年轻男人口中又泄出一丝隐秘的闷哼......

  “先生若是没有非常要紧的事情,不如一会儿再谈?”是刚在门外听到过的那个声音,这次没了薄薄一层门板的阻拦,显得更为靡丽磨人,“我家这位......这会儿正忙。”

  说着抬手隔着被褥抚了抚身下人的脑袋,那颗浑圆的形状顿了顿,再度埋下去。

  那位Corvus真是好福气啊......侍应生脑海中不由蹦出了这个念头,能得到清水先生这种美人的青睐......

  他忍不住瞟眼偷窥,却见年轻男人脸上餍足懒惫又似笑非笑的神情。

  啧,他在想什么!这种时候还留在这里,是嫌自己命长?虽然听说对方是港/黑干部中最温文尔雅的一位,但不意味着他愿意外人看到这种场面。

  侍应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不迭道:“清水先生,抱歉,打扰了,您先忙。”

  边说边阖上房门退出去。

  屋内安静了五六秒,清水善确认了侍应生的脚步声远去,而且没有再返回的意图后,掀开被褥。

  “呼~”得到解脱的太宰治长出一口气,“闷死我了。”

  清水善探究地看着对方,没有发现一丝羞赧、心虚或者幸灾乐祸,刚才刻意动作迫他发出那种声音,大概真的只是为了让场面更逼真而已。

  到了镰仓,他们还真是一刻不停在演戏。

  “喂,那小子走了?”中也破开橱柜出来,见太宰治竟然和清水善躺在一起,不由大惊,“你们刚才干了什么?!”

  清水善不知该如何跟中也解释他们之间的姿势,只能笼统以“演戏”二字概括,但话音刚落,就想起一件非常窒息的事情......

  “中也君,冒昧一问,你的情感状况如何?”清水善皱着眉头将描述具象化,“比如有无稳定或正在发展中的恋爱对象或者......”

  “心动对象”四个字还没出口,话头便被狠狠打断。

  “没有!”

  “问这个干什么!”

  前者来自某面色通红的橙发青年,后者来自从床上蹦跶下来的绷带青年。

  清水善诧异地看了眼太宰治,他问中也的情感经历,他这么激动做什么?

  太宰治在清水善疑惑的目光中移开眼神撇过头,双手插兜一言不发。

  黑发青年只得讪讪收回目光。

  “没有就好。”清水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中也君,接下来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但是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黑发青年转换交谈对象,郑重其事。

  “你说。”中也被这气氛感染,也逐渐严肃起来。

  “中原中也君,”清水善深吸一口气,“请当我的男朋友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