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羊羊>第22章 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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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冷的天气往往伴随着放慢的起床速度,杨计郁在第三次被吵醒时,终于不情不愿的起了床。

  杨计郁刷着牙回忆起楼下的装修进度,之前大概是因为工作日的缘故,杨计郁在家的时间正好和楼下的装修时间错开,所以他才会产生楼下进度还算快的错觉。

  吃完早午餐已经快要十点,杨计郁打开窗户让太阳光洒进屋里,并在电钻声中探出头看了一眼楼下的咖啡店。

  店里忙碌的还是那几位装修工人,店内已经初具雏形,整体风格偏沉,给人一种挺适合办公的氛围。

  楼下真如杨计郁希望般,开的是一家咖啡店,杨计郁心情还不错地忽略了装修声,转身投入到了最近那批医疗器械的测试数据中。

  数据整体走势喜人,杨计郁最近正准备收尾,但头疼的是后续注册结束新项目的开发和推行,杨计郁想到计划书上的划分的片区,他负责的刚好是上周碰到许绍扬的那家医院。

  想到许绍扬,杨计郁不可避免地又想起唐卓的叮嘱,让他务必去医院复查一趟,杨计郁当然知道唐卓的心思,自她知道了他和许绍扬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过往后,总是抱着他们可以再续前缘的可能性,即便杨计郁再三表示他们已经是过去式。

  伤口已经结痂,但伤口处偶尔会犯着痒,杨计郁每次伸手想碰一碰又会想起一些不能乱挠的医嘱,所以放任不管反而成了最好的处理方式,时间过去伤口总是会愈合,碰触反而大概率会再度溃烂。

  杨计郁从资料中抬起头,墙上的分针已经转到了第四圈,楼下渐渐嘈杂起来,巷子外的摊位陆陆续续地支起了车棚,杨计郁在这阵阵熟悉的背景声中转头看向厨房。

  餐桌上摆着上午吃剩下的那两盘菜,本想留着下午吃的小番茄不知什么时候被杨计郁遗忘在了洗手池旁,杨计郁莫名的在这一瞬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杨计郁依旧很难应付这种突如其来的失落情绪,好在他正纠结起身加热还是饿了再吃的选项时,肖齐打来了电话。

  肖齐毕业后待在了自家公司,偶尔在周末会约着杨计郁一起吃个饭,又或是像以前高中那样约着他去家里打打游戏。

  起初杨计郁一直觉得肖齐的这份无忧好像一直都没变,后来杨计郁的公司有次需要和肖齐这边对接合作,杨计郁陪着主负责人去介绍产品和技术,在餐桌上碰到肖齐时对方还装作不认识自己,等人都走了肖齐才笑着和他表达歉意,并非常自然又松懈地醉瘫在了杨计郁的身上,杨计郁无奈地想到饭桌上对方冷静谈判不肯让步的样子,才意识到了对方的一些变化。

  “不是说这趟差要两个周吗?”杨计郁接过吧台服务员递过来的酒杯,抬头问肖齐。

  “提前结束了。”肖齐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身上只随便套了件短袖和长裤。

  “怎么样?”杨计郁也了解过他上次那项目的难度,看他这副心不在焉的状态有些担心。

  “还不错,跟我对接的负责人也挺好说话的。”肖齐叹了口气。

  “好说话的负责人?”杨计郁笑着和他碰杯“那你怎么这副德行。”

  “我…”肖齐难得这么欲言又止。

  杨计郁有些好奇“到底怎么了?”

  肖齐猛喝一杯酒下肚,捂着脑袋活像是高中时和杨计郁说他把家里的收藏品送人时怕被他爸揍时的样子,他语气懊恼“对方负责人是江清池。”

  杨计郁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这几年他一直和江清池有一些联系,对方偶尔出差回到D市也会和他碰个面,杨计郁突然想到上次对方发来消息,好像确实在问肖齐相关的事。

  “那不是正好碰到熟人了。”杨计郁说。

  “是这样没错,”肖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正当杨计郁想问他发生了什么时,肖齐语速很快地丢下几个字“但是我和他滚上床了。”

  杨计郁听完这句话有小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你们怎么…喝醉了?”杨计郁惊讶地看着他

  肖齐脸色煞白地点了点头。

  “那你这是在躲他?”杨计郁问他。

  “那不然呢?本来就是意外。”肖齐低着头说。

  杨计郁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这种意外他并不陌生,而他当时的做法现在看来完全是错误示范。

  正常来说,面对这种突发状况,最好的解决方式确实是冷处理。

  肖齐在这一晚拉着杨计郁喝了几杯,谈判桌上锻炼出来的酒量不再是几杯倒,从清吧出来后杨计郁甚至觉得自己比肖齐还更不能喝一些。

  “你怎么回去?”杨计郁随意地靠在站牌旁,开口问肖齐。

  “叫了代驾,要先送你回去吗?”肖齐问他。

  “不用,我吹吹风,很近。”杨计郁陪着他站了一会儿,在冷风中看着他只穿着一件短袖的样子拍了张照片,最后发给了江清池。

  “不是意外吧。”杨计郁突然说。

  肖齐愣了一下,最后只是低着头苦笑了一下。

  “我也是在刚才才想起来很多细节,高中的时候你爱坐在窗边不只是因为空气好吧,那时候江清池和谈秋…我一直以为那阵子你心情不好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因为被你爸逼着做了一晚上作业。”杨计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又说“大学时不赞同我跟着许绍扬的行为是不是因为你也后悔了?”

  “但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杨计郁想到刚才江清池问他要地址的消息,笑着说“江清池大学的时候很爱参加一些奇奇怪怪的比赛,他很少拿奖,但记得当时有场比赛好像是得了第一名,你有空可以问问他是什么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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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电话时,杨计郁正从巷子口的便利店出来,他把日用品放在一旁的台阶上,从兜里掏出手机。

  “你和他说什么了?”江清池那头的语气有些无奈。

  “我能说什么,就是说你大学老爱参加一些比赛,说你唯一一次得奖的光荣事迹。”杨计郁弯腰看了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江清池语气中也透着迷茫“他和你说了?”

  “不然呢?”杨计郁反问他“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我对肖儿原来就没往那方面想过。”江清池在那头说。

  “是吗?那他大二在山里失踪那次,找了两天两夜把人扛出来的不是你了?”杨计郁揭穿他。

  “换做是你我也同样会去找。”江清池在那头说。

  “但你可不会因为我受伤就哭成那样。”杨计郁回想起那时的场景,见江清池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因为谈秋?”

  江清池在那头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在你们眼里我痴情成这样?”

  “江清池。”杨计郁直起身,叫他名字的语气变得有些认真“你应该不会没发现肖儿的意思。”

  江清池在那头没了声音。

  “如果真的没那么喜欢,就别扯着他了。”杨计郁对他说。

  江清池这次沉默了很久,等到杨计郁以为他挂断时才回了句“好。”

  挂了电话,杨计郁拎起购物袋打算往家走,醉意让他的步子有些晃悠,但还能不出错地走直线。

  巷子口的路灯好像坏了一盏,杨计郁站在黑暗里,看着间隔了一小段路的下一个光亮处,最后踏步而去。

  直到走到下一个路灯下,杨计郁才听清对面迎面走来的脚步声,于是杨计郁在下意识抬头看向对方时,再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喝的有些醉了。

  “喝酒了?”许绍扬并没有擦肩而过的意思,反而停下来挡住了杨计郁的回家路。

  杨计郁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凑近看了一眼,最后反应略显迟钝地退后了两步,回答道“喝了一些。”

  “怎么没来复查?”许绍扬下意识看向他的腰际。

  杨计郁忽略因为酒精正在犯痒的伤口,回道“已经好了。”

  “酒精可能会引起感染。”许绍扬提醒他。

  “谢谢许医生的叮嘱,我会注意。”杨计郁花费一定的精力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地点头致谢。

  许绍扬当然听出了他语句中拒绝继续对话的意思,但还是提醒道“我上次在休息室捡到了一串钥匙,是你丢的吗?”

  杨计郁回忆起上次回筒子楼,好像确实没在家里找到钥匙,他以为只是丢在了家里的哪个角落。

  “应该是我丢的,谢谢了。”杨计郁以为他问出口是因为带在了身上,于是冲他伸出掌心。

  许绍扬的视线在他手心扫了一眼,却没有动作,而是说“钥匙在医院,可以明天来拿。”

  “我明天要上班。”杨计郁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那什么时候有空?”许绍扬问他。

  杨计郁摇头“不确定。”

  许绍扬体谅道“有空了给我发消息。”

  杨计郁怀疑许绍扬是故意的。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许绍扬说“所以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

  随手点个操作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杨计郁做起来毫不费力,他点开黑名单,在里面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突然想起当初拉许绍扬进黑名单的理由,比起当时难以释怀的心情,现在倒是平静许多。

  “不好意思,可能是之前操作失误。”杨计郁说。

  许绍扬没再揭穿他,而是嗯了一声,然后说“理解。”

  对话到这里就该结束,杨计郁虽然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个点许绍扬会出现在这里,但他并不在意这个答案,所以可以不问。

  “想问什么?”许绍扬看着他的表情,开口道。

  杨计郁依旧坚持自己并没有什么想问的,但如果许绍扬主动问起,那他可以礼貌询问一下“你为什么在这里?”

  许绍扬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外套,手里拿着一份类似于文件袋的东西,从前不喜欢戴眼镜的人难得在鼻梁上架了副眼镜。

  杨计郁在问完这句话后,他仿佛听见许绍扬很轻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口回答他的问题“下班路过。”

  杨计郁回忆起医院的位置,距离这里实在算不上近,许绍扬的回答在杨计郁看来显得有些防备,大概只是在敷衍。

  但杨计郁没立场挑明,毕竟他刚刚也才说了句瞎话。

  “挺晚了。”杨计郁把购物袋往上提了提,里面的易拉罐碰撞着发出一些声响,在许绍扬把视线落在上面时,他下意识把东西藏到了身后,却又很快反应过来现在的许绍扬并不会因为他不听话而开口教训他,杨计郁把手放下来,对他说“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许绍扬点了点头,在杨计郁快路过时叮嘱了一句“少喝一些酒。”

  杨计郁曾经听过他太多次态度强硬的要求,要求他不要喝酒,不要晚归,不要随心所欲,也不要想一出是一出,难得听见一次对方类似于给出建议的语气。

  做回朋友关系的许绍扬可以很好地把握分寸,而曾经总喜欢给许绍扬找不痛快的杨计郁,现在也可以很配合地说一声“好。”

  现在想来,他和许绍扬应该属于世界上最不会谈恋爱的那一类人,对于两人出现的分歧总是没人让步,从不好好谈话,也很少温情。

  唯一一次敞开了谈的那个晚上,杨计郁喝的有些醉,但是第二天他依稀记得清许绍扬前一晚的每一句话。

  几年过去,现在能回忆起来的有限,大概是近因效应起了作用,杨计郁总是想起的是许绍扬在那天晚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杨计郁,爱人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