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尽失◎

  树枝被风吹得刮打明净的玻璃窗,噼啪作响,温郁受惊一般快速眨动睫毛,腮颊涌上一抹难堪的红晕,温郁没有动,

  管家还在一旁站着,他害怕晏珩山会做什么。

  鞭子一下一下甩着,打着自己的手心,晏珩山道:“要我抱你吗?”

  温郁颤了一下,可怜地挪动步子,刚一靠近晏珩山,晏珩山便拉着他坐到腿上,骤然失重,温郁不得不紧紧揽抱住晏珩山的脖子。

  等反应过来想起身时,晏珩山箍住他的腰,不许他动了,马鞭从温郁的下巴一路往下,滑到脖颈里,上等材质制成的,手工编织和打磨出来的成品,外表油光水滑,触感如蛇皮,凉森森的,在温郁的脖颈里面蠕动。

  温郁抖成一团,一边因为诡异的触感而恐惧,一边因为还有别人而难堪,泪水慢慢地分泌,润湿了眼眶。

  “他吓你了是不是?”晏珩山轻轻地拨弄温郁的头发,声音很低。

  “你还帮他说话,是想以后由着他欺负你?”

  管家静静地站在一旁,微微垂眼,不敢乱看,其实早就该发现的,越来越不经常回家,换洗的衣物上偶尔残留着青涩的香味,还有明显容光焕发的眉眼。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是这样一个胆小而又羞怯的学生。

  温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脸涨红地推他,晏珩山的手里的鞭子继续往下,拨开了衬衣的扣子,并不停,还要往里面探索……

  “妈妈送给我的项圈丢了!”晏桐忽然大叫道,从楼梯上跑下来。

  温郁脑子嗡地一声,脊背的汗毛竖起来,眼睛瞪大哀求地看着晏珩山,晏珩山第一次生动地见识到什么叫吓得汗毛林立,晏珩山不急着松开他,道:“今晚留下来。”

  温郁想也不想就要摇头,却隐隐看见晏桐的衣服,只好可怜地点头。

  晏珩山这才慢慢松开对他的桎梏,温郁慌忙从他腿上起来,后退到很远很远,等晏桐跑下来时,他的脸还是滚烫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震耳欲聋。

  晏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异样,一脸伤心和震惊道:“我妈妈送给我的项圈不见了!”

  “那是我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晏桐指着温郁道:“是你,肯定是你拿的,只有你知道我把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了!”

  “不是,没有拿……”温郁刚平复心情,就被这样指责,着急地解释。

  “只有你知道我的项圈放在那里,现在丢了,肯定是你拿的。”晏桐咄咄逼人,还像晏珩山告状,“他偷我东西,你快辞掉他,我不要他当我的老师!”

  温郁忽然想起上小学时,因为不爱讲话,调皮的孩子带着一群人堵他,大声指责他偷东西,是个没有父母管教的小偷,那时的无助和此刻重叠,温郁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不停地摇头解释,“没有,偷,不是,我。”

  那时没有人听他解释,他们拉着他去了办公室,找了老师,就连老师也相信他们说的,他父母正处于离婚时期,没有人管他,他便一直被冠上小偷的名号过了半个学期。

  后来是盛怀谦发现他书包里被塞了纸条,里面骂他偷东西,是个不会说话的怪物,才带着他去了学校,找了那些同学。

  “就是你,你还狡辩!”晏桐气焰越发嚣张。

  “晏桐!”晏珩山起声,神情阴森的可怕。

  晏桐猛地定住,睁大了眼睛望着晏珩山,他从来没有见过晏珩山这样的神情,后知后觉地恐惧起来,扁扁嘴,想哭,“我妈留给我的东西丢了。”

  管家意识到晏珩山真的动怒了,想拉着晏桐离开,“我们先去找找,是不是你落在哪里了?”

  “让他站在那里。”晏珩山道。

  管家僵硬地松开手。

  年轻时候忽然被塞了两个孩子,晏珩山并不知道该怎么管教,是管家亲力亲为,这样倒是让他在无形之中树立了威严,他们在他面前,通常是乖巧的,听话的,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对晏桐的管教有多欠缺,没有证据随意诬陷别人,咄咄逼人,气焰嚣张,和晏卫妄有几分相似。

  鞭子抽在晏桐的身边的沙发上,这样足以让他脸庞惨白,张大了嘴巴,惊恐得要哭。

  “道歉。”

  晏桐的犟脾气忽然上来了,即使他不是晏珩山的亲生儿子,和一个外人相比,晏珩山当然和他的感情深厚,可是现在他却要他给温郁道歉,那赤裸裸袒护温郁的样子让他生气极了。

  他梗着脖子,“小偷,你就是小偷!”

  温郁脸色忽然苍白,死死咬住下唇,眼泪还是没有忍住,大滴大滴沿着腮颊滚落。

  晏桐忽然哽住,迟来的心虚涌上来,他只是不想让温郁当他的老师而已,没有想弄哭温郁。

  晏珩山对管家道:“把他带回房间去,不认错不许出来,晚饭也不许吃。”

  温郁拼命想忍住眼泪,眼泪却越来越多,他难为情极了,肩膀都在颤抖,晏珩山轻轻将他抱在怀里,温郁身体瞬间僵硬起来,挣扎着不让他抱。

  晏珩山一边抱紧他一边低声哄他,“好了,不哭了。”

  “不是,小偷,不是。”小时候被羞辱的耻感一直延续到现在,温郁上气不接下气,抖得厉害。

  “我相信你,相信你。”晏珩山目光微沉,温郁性情很脆弱,内心也是纤细敏感的,对于别人的诬陷和指责笨拙到不会反驳。

  这种性格一般会躲起来偷偷抹泪,此刻哭得这么失态和伤心,让晏珩山思绪繁杂,他在想,是不是这件事让温郁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所以才会应激般的崩溃。

  晏珩山对着窗户给陈修明打电话,告诉他下午不回去了,工作推到明天。

  电话那头的陈修明难掩好奇,“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怎么,你的工作不够多吗?”晏珩山反问。

  陈修明慌忙应是,挂断了电话。

  晏桉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下了大雨,管家给他拿来毛巾,晏桉擦着头发,“怎么说下雨就下雨。”

  随即又偷偷地高兴起来,期盼这雨越再下大一些才好,这样便有理由留宿温郁了。

  一般他回来,晏桐会第一次跑出来迎接,这会却没有见人。

  “今天小少爷和温先生发生了一些矛盾,现在正被晏先生罚站呢。”

  “我爸怎么回来这么早?”

  “中午就回来了。”

  这很不符合晏珩山的性格,晏桉皱着眉问,“小郁呢?”

  “应该在晏桐的书房里。”

  晏桉嗯了一声,去了二楼,却没有在小书房里见到温郁,倒是在隔壁的房间里见到了晏桐。

  晏桐咬着牙,面对着墙壁,直挺挺地站着,汗珠从额头滚落。

  做了坏事没有任何悔改的样子,晏桉看见他就来气,随手抄起桌子上的棒球,往晏桐的屁股上打,他克制住力气,敲了四五下才停,指着晏桐的鼻子问,“知道错了没?”

  自己的亲哥哥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和外人一起指责自己,晏桐顿时感觉自己是一个没有人疼没有人爱的可怜孩子,怒道:“没有!”

  晏桉气得揪他耳朵,“那你继续站着吧,今天晚上别睡觉了。”

  晏桉懒得再搭理他,继续去找温郁,他正纳闷温郁去哪了,走到二楼的尽头,隐隐约约听见声音,很细微的哭声,晏桉忍不住走近了,尽头的房间正是给温郁准备留宿的。

  门半掩着,宽阔的脊背微微伏低,细细的小腿和穿着西裤的腿交错着……

  晏桉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又往前走了一步,不小心撞到门,响声惊动里面的人。

  晏珩山忽然转过身来,高大的身形矗立着,在门缝里投下阴影,笼罩住了晏桉。

  “爸……”明明自己并不是偷窥,晏桉心却莫名地跳快,情不自禁地往晏珩山的身后看,“小郁在里面吗?”

  晏珩山没有回答,脖颈微微往后转动。

  过了一会儿,温郁颤巍巍地从晏珩山背后探出头。

  管家站在楼梯口,唤道:“晏先生,有您的电话。”

  晏珩山下楼了。

  管家在晏家待了十多年了,是个细心妥帖的人,他给温郁准备的房间,铺设了大量的暖黄色,让人一进来就能感到放松和舒适。

  地板每一寸都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赤脚走在上面像是踩在蓬松的云朵,温郁坐在床前的沙发椅上,胳膊和小腿明晃晃的雪白,只是摸一下便会留红印子的雪白,他柔美的脸庞泛着红晕,红润小巧的鼻头沁出汗水来,不停地绞弄着自己的衣角,难掩紧张。

  晏桉问他晏桐是怎么欺负他的,答应会好好教训晏桐,可脑子却神经质地一直重复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交错的双腿,挨蹭着,那么近的距离,是在拥抱吗?

  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叽叽咕咕的水声……

  晏桉情不自禁看向温郁的双唇上,温郁的唇形是很明显的花瓣样式,唇角微微上翘,唇珠饱满而挺翘,让人很想吸一吸,含在嘴里舔吃。

  这一段时间温郁小小的花瓣唇总是格外的红润,娇艳到靡丽,唇珠也是胀大了一倍,两边的唇肉几乎包不住。

  像是被人长时间的吃弄和吮舔过。

  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想象温郁和晏珩山拥抱亲吻的画面,神情越来越阴森和扭曲,青筋在皮肉下面跳动着。

  “你刚才和我爸在做什么?”晏桉突兀地问了一句,声音冰冷而生硬。

  “……”温郁视线开始回避,浓密的睫毛不停地颤动,汗珠细细密密沁出。

  “安慰,我,叔叔……”在医院门口的那种压迫感又来了,温郁不安地解释,他和晏桉不是恋人,虽然和晏珩山产生了关系,却也并没有违背道德,可他面对晏桉时,总是忍不住地愧疚,心虚,想要掩盖他和晏珩山的关系。

  但是此刻看着晏桉不正常的神情,他懊悔极了,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隐瞒晏桉的,事情的走向他完全控制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我爸在抱你。”晏桉轻松地说着,褐色的眼珠却紧紧盯着温郁。

  这句话让温郁脸上的血色尽失。

  晏桉忽然笑出声,亲昵地去拉温郁的手,“小郁,你别害怕,我开玩笑呢,你怎么可能会和我爸抱在一起。”

  温郁却惊慌地抽回自己的手,像是受到惊吓而躲进洞穴里的可怜幼兽一样将自己的手缩到身后。

  外面开始电闪雷鸣,房间的灯忽然灭了,紧接着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晏桉阴恻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