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他问。
看到这话, 姜也不拐弯抹角了。
直接打出来。
章先生,我想跟你打听一下,当年我小叔叔姜友柏的死亡细节。因为过去的资料记录得并不详细, 我一直存疑。】
看到这话,章焰脸色看着没什么波动, 但眼底却有细微的闪烁。
他在手机上打字。
【你疑惑什么?】
姜也说得也直接。
【疑惑叔叔不是意外身亡, 也疑惑死的人到底是叔叔还是我的父亲。】
当章焰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表情这才明显有了变化。
他倏然抬眼,眼眶忽地变红,似有千言万语, 却在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姜也一见, 肯定事情不简单, 马上追问起来。
【你当年获救后去了东南亚四处落脚,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章焰垂眸,不言不语。
姜也担心自己操之过急,于是平缓了语气。
“抱歉, 是我有点着急了, 你可以慢慢想,如果你实在不想说, 或者因为我的到来而威胁到了你,你可以拒绝我。亦或者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
话说到这,章焰忽然掉了眼泪。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双手控制不住地跟姜也飞快地挥舞。
但姜也却一个意思也不懂。
这个时候, 她多么希望阿聿可以在身边, 因为阿聿能看得懂他的意思。
章焰着急忙慌一段时间,忽然情绪失控, 又用拳头狠狠地敲打着墙壁!!
咚咚咚的,一声接着一声。
姜也脸上忙前捉住他的手腕:“章先生!章先生你冷静一下。”
可此时的章焰仿佛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他低声呜咽起来,喉间只有极为沙哑又痛苦的哀嚎,一个字也吐露不出。
看到这一幕,姜也的心被狠狠刺痛。
她更为好奇,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章焰如此痛苦。但又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才唤醒了他那么痛苦的记忆。
她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可能不应该来找他。
姜也思考了一下,掏出手机快速打下一行字。
【章先生很抱歉,这件事情如果你很难说的话你就不要说了,以后我不会来找你的,希望你可以从容地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她慢慢起身,就在要离开的时候,章焰忽然拦住她的去路。
他眼泪横流,遍布脸颊。
双手战战巍巍的掏出手机,发着抖打下一行字。
姜也盯着屏幕上大段大段的文字,那颗心倏然绷紧了。
好一会,他才颤抖地将手机递过来。
【我已经愧疚了很多很多年,我不想这么活着。姜小姐,既然你来找了我,就算是对我的一种精神解脱。
当年身亡的就是姜友柏,我是跟了姜先生好几年的司机。车子之所以发生侧翻,是因为半夜天黑,下山急弯多,车子也多,轮胎出现了问题,打滑撞向前车导致坠落。但……来到事故现场的姜松仁,把姜先生推下坡,撞到了起火并装有危险品的货车上。因为爆炸,姜先生没有抢救过来。
姜松仁担心我目睹一切,在我醒来后就开始试探我,那时我害怕他灭口,我便强忍镇定不知道。加上当初我妻子生病,他便用我妻子作为筹码,让我永远离开明港不再回来。我害怕,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可是姜小姐,背负这个秘密,我太累了。我妻子在跟我出境后不到半年就病逝,我觉得那都是我的报应。是我让姜先生蒙冤,明明我知道真相可是我又不敢说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这些话,姜也的心狠狠抖动了一下。
她压下情绪,收紧掌心,小心地打出几个字。
【他们是亲兄弟,为什么姜松仁会那么狠心?】
章焰凝视着姜也,狠狠擦拭了下眼睛后,继续颤抖地打下一行字。
【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姜先生性格沉稳,脚踏实地,所以老爷子便让他来主管姜氏。姜松仁是个敢拼敢闯的,老爷子当初把所有的现金流都转给了姜松仁,让他以自己的名义在外独闯。他也不负众望,凭借一己之力闯出一番天地,继而回到明港。他不满姜先生稳妥地管理姜氏,他觉得姜氏还可以往前走,因此两人在这一点上便产生了不少分歧。
但姜先生都很包容他,姜先生曾提起过,幼年时他们两人遭遇歹徒抢劫,姜先生找到机会逃离,回家要搬救兵时却因为迷路耽误了时间。姜松仁因此被歹徒施虐,暴打,吃尽苦头,差点被火烧死,他是怨恨姜先生的,姜先生也觉得亏欠于他,所以……】
姜也算是捋清楚了。
姜松仁一直与姜友柏不对付,因为曾经快命丧火场,性格变幻,继而阴暗。
他暗地对老爷子的家产分配有所不平衡,于是拿着自己的闯荡结果重回明港,想从姜友柏的手里拿回姜氏。
甚至不惜在车祸现场,给他致命一击。
姜也知道姜松仁心狠,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连亲情血缘都不顾的恶人。
但这也侧面证明
着,姜晏果然欺骗了她。
姜也知道,姜松仁的右臂上有烧伤的疤痕,虽然隐蔽,但她还是见过。
那是姜松仁将自己囚禁起来殴打自己时,无意间露出来的。
她沉默不语,停顿片刻后才继续打字,问章焰。
【那你现在回了明港,姜松仁知道吗?】
章焰摇头,露出苦涩的笑容,回答她。
【如今我这副样子,生活在明港的最底层,拿着明港政府每个月发的救助金,他高高在上,怎么会注意到我?
我只是想落叶归根,毕竟时日无多。】
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又继续打字。
【胃癌晚期,我快没时间了。姜小姐,如果可以,我想亲自指证他。】
至少能让他死后见到姜先生,不会那么愧疚。
姜也感觉内心闪过失落,看到章焰便想起他在东南亚颠沛的一生。
车祸后,他救回了一条命,能说也能听,可是去了东南亚这几年,变得又聋又哑又失去了至亲。
姜也没有询问他到底发生过什么,揭人伤疤的事情,她做不来。
但指证姜松仁,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她想了一下,先安抚他。
【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来找你。章先生,如今知道真相的不止你一个人,你安心生活就好,别太担心。】
她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先离开了。
她从另一条马路绕了出去,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车。
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后,她的心才逐渐变得平静。
姜晏谎称姜松仁是假冒的,绕这么大的圈子,无非就是想激起她的愤恨,利用自己去成为牺牲品,拉下姜松仁。
姜晏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拿回姜氏的继承权。
她在姜氏辛苦那么多年,绝对无法容忍一个不学无术,在外花天酒地的姜臣空降拿走一切。
但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自己就要被他们卷入漩涡,成为牺牲品?
姜松仁是,姜晏亦是。
她紧紧抓着方向盘,骨节逐渐泛白。
一个月后。
到了姜也与姜松仁约定的日期。
她没有忘记,也做好了准备。
去见姜松仁之前,赵聿庭给她打了一通视频。
画面里,他穿着宽松又慵懒的睡衣,躺在一处商务精装的酒店里,背景是托芒市的寥寥星光。
两人一如往常,聊了点家常。这一个月来,每次都是这样,聊的时间不多,但两人都很开心。
姜也这段时间非常忙,至于忙什么,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赵聿庭也从不过问。
只有偶尔的晚上,姜也窝在被子里会很想很想他,想到什么程度呢?恨不得沿着网线过去抱抱他,然后和他亲吻,再24小时都粘着他。
因为两地时差,每次姜也晚上和他通视频的时候,他要不在忙,要不也是在公事场所办公。
有一次特别特别想他的时候,姜也考虑到他在会议中,也没有打扰他,只是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很想你。】
想让他开完会能第一时间看到。
没想到她却是第一时间接到了他的视频。
视角应该是将手机平放在电脑旁,从他的平整利落的正装袖扣,再到打的一丝不苟的领带,再到那张戴着眼镜,一本正经地严肃脸庞。
他头戴耳机,身姿闲适地靠在椅背上。
背景还时不时传来别人用外语说话的声音,姜也微微一愣,下意识放轻声音,说道:“我先挂了,不打扰你了,等你开完会的。”
“不用挂,还没到正式会议。”
“相对他们的声音,我更想听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贴在耳廓上说的。
姜也蜷缩在被子里,只说:“我也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你了。”
“有多想?”
“很想和你拥抱,亲吻,坐车……”
赵聿庭唇角微勾,声音又放低了一些:“只是坐车?难道不想做/爱?”
姜也没想到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如此下流之言,浑身都滚烫:“搞什么啊?你在开会!严肃点!”
比起姜也的反应,赵聿庭的脸色看着就像问她吃饭一样平静。
只有眉眼渐渐弯起一个弧度。
他继续说。
“小也,我很认真。”
“人最基本的欲望就是生存本能,这生存本能又能分为两种。一种是自身的生存,即进食,安全等,第二种就是自身的延续,即生殖欲望。”
“冲动不可解,什么时候,我们再见面?嗯?”
再见面?
姜也恨不得马上飞去托芒。
但是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做。
而这一次他在自己白天的时候打来视频,也恰好事赶在姜也去见姜松仁的前一刻。
向来只和她谈论风月和情绪的赵聿庭,第一次提到了姜松仁。
“听说你和姜松仁定下约定,一个月的时间,和我订婚。现在我们没有订婚,他会对你怎么样?”
姜也微愣:“你怎么知道的?”
不过她也没有细想,只是说:“虽然没有订婚,但我们也算结婚了不是吗?”
她笑了笑,让他放宽心:“我没事的,姜松仁不会对我怎么样,我这次见他,会拿到我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