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酒与北戴河>第45章 跪着爱人

  我宁愿一口气烧死了,也不愿面对这样一个局面。张源半边身子趴在我身上,脸上有两抹不正常的潮红。

  他眨巴着眼睛看我,小声叫我,哥……

  我心里烦得和搅了麻一样,皱眉问他,你干嘛?

  我……张源大眼睛里光彩熠熠,眨也不眨地看着我,然后低头,从耳朵根红了起来,低声说,哥,你好漂亮,我喜欢你。

  他奶奶的,我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我自己喜欢男的,倒不是觉得张源有多不正常多奇怪。那感觉就像我被个男性版朱草生啃了,心里别扭又膈应。我听着他叫我哥,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起来了,没等大脑反应,一拳就招呼到了他脸上。

  张源喝了点儿酒,被我一下子打蒙了,回过神来也开始还手。我被一股子无名火驱使着狠揍他,拳拳到肉。我和他一个病鬼,一个醉鬼,莫名其妙打出来你死我活的架势。我看着张源恼怒的脸,我在想朱丘生被我强吻的时候是怎么一种情绪?朱丘生没打我,他亲回来了。

  我的腿碰到了桌子,上面的饭盒晃荡一声滚了下来,发出巨响。三五个工友听声音冲进来,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地过来拉架。

  滚进门的冷风把我吹了个凉透,冷静下来。刘哥抓着我的肩,不停地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张源被三五个人拖着像只受困的小兽,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鼻子被我打得流血。我皱眉,又不忍心了,跟刘哥说,没事,打了一架。

  怎么打架了?

  小问题,我说,口角。

  气氛慢慢冷却下来,刘哥好像想充当和事佬让我们互相道个歉。我怕他再问问出点不该问的,抬头说,让我俩单独聊聊吧。

  刘哥犹豫着,怕我和张源又打起来,我说,没事,打不了,都没劲儿了。

  他们出去,张源蹲在角落里闷着头不看我。我走过去,往他旁边一坐,说行了哈。

  那孩子像受了好大的伤害,一句话不答应,我没办法,继续自说自话,我说我不对,不该那么狠劲儿打你,但你也不对,你怎么能偷袭我呢?这叫趁人之危。

  张源抬头看我,两汪泪像水龙头一样,哗啦哗啦地就往下流了,张张嘴,叫了一声,哥。

  别闹了啊,这些事到此为止了,别往外说,影响不好。

  哥,张源哭得眼红毛顺的,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喜欢我什么啊?我问。

  我不知道,他说,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看着脾气差其实人特好,特别照顾我,还分我鸡腿吃,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打住啊,我说,我照顾你是因为你和我妹妹一般大,分你鸡腿是我胃不好不能吃油的,要说人好,刘哥他们人比我好多了,你刚出家门,我能理解你安全感缺失的心理,但你不能见一个人对你好,你就说你喜欢啊,这不是喜欢的。

  我没有,他垂着睫毛说,我不喜欢别人,就喜欢你。

  但是我不喜欢你,源儿,我干脆利落地说,我心里有人。

  你心里的人要结婚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那个人要和别人结婚,不是你!

  那他也在我心里,我被他一句话激出了泪,捂着胸口偏左的位置,永远都在我心里。

  我想,我永远找不到忘记朱丘生的方法,就算把我的记忆都掏空了,我的血管、我的骨头还爱他。我不会因为他离开我而放弃他,更不会因为他娶了别人而忘记他,因为他就在我身体里,在我胸腔里。我的每一次供血,都是心脏在对他说,我爱你。

  我相信朱丘生也是有些爱我的,不然在面对同样的情况时,他处理我应当和我处理张源一样利落干脆。第二天我就去找人事的主管说要走,还因为不遵守合同被扣了一大笔工钱。

  我拎着东西往外走,有人跟在我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他不敢靠近,也不肯走。我叹了口气,转来叫他,张源。

  他红着眼看我。

  回去吧,我说,风大该迷眼睛了。

  哥,他叫我,你要走了吗?

  嗯,走了。

  你能不走吗?

  不能。

  他咬着下唇,看着我,问,你觉得我恶心吗?

  张源有很多事没弄懂,他开朗又单纯,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我看着他朝我一步步走过来,可怜又希冀地看着我,让我生出了一种慈悲和不忍。

  没有,你不恶心。我说。

  我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又捂着脸哭了。

  源儿,我说,下次喜欢别人,可不许哭得这么丢人了。

  我收了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能感觉到张源的目光追随着我,一直出了工地大门很久,到视线的尽头。其实我根本没资格教育他的,我爱朱丘生比张源爱我爱得丢人多了。他还有机会纠正,我不能,我不会再爱别人了,我此生都将跪着爱人。

  好容易压下去的感冒被寒风一吹死而复燃,我踉跄着在街上走,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必要去趟医院。但和身体的痛苦相比,心里的难以排解的情绪或许更急迫,比起医生,我更该找人聊聊天。

  聊天,找谁呢?必须要是个无关的人、一只只能进不能出的口袋,语言必须要与实际分离,我讨厌谈天带来的后续。

  这样想着,我的腿莫名其妙移动到了红灯区,城市的肮脏之心。它坐落在离工地很近的位置,是最不符合建筑规范的一片:狭窄逼仄的巷道和纸醉金迷的会所诡异地共生着,惨绿色的恶蛇和镶着红宝石的黄金蛇杖并肩而立,没什么分别,它们的本质都是蛇。

  工地里,有许多工友会在放假的时候来这一片消遣,我如今也来到了,抱着与他们不同的心态。他们在莺燕里寻找着心仪的姑娘,我在喧哗声里,寻找一个和我对坐聊天的解语花。

  我的脑袋发胀,迷蒙里看到巷口站着几个女人,一个红指甲中间夹着烟头,“忒”地一声把口痰精准地吐进脚边履行收纳职能的油漆桶里;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脸上还带着挣扎的稚气,她见识过的太少,特殊的举动会让嫖客在她的心里变得特别。另外,还有个刚刚和客人结束拥吻的女人,身子懒怠,恐无法进行长谈。

  我没能找到适合闲谈的朋友。

  脑袋里的响动越来越大声,身体微颤着。我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喧嚣里转过头,远处的会所走出一行人。

  妆容精美的年轻女郎们挽着男人的手送他们上车,然后妥善地返回原位,极富职业素养地回身一站。她们似乎有意围着什么人,以一种讨好的姿态,人群中心的事物比那些一掷千金的客人更让她们感兴趣。

  人影晃动了下,露出来个西装革履的身影,齐肩短发。

  那是个耀眼的女人。

  她无法用“美”或者“丑”来形容,我对她外貌的唯一印象,就是耀眼。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场,无论是多美,多盛装的人,在她身边都会沦为捧月的星。

  女孩们侧过身,越过裸露的肩头打量我。

  然后我听到了一阵铿锵声,模糊中脑袋被砸上了什么重物,我就失去了知觉。

  我先闻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然后茫然地睁开眼,入目是一只华丽却不繁复的水晶灯,关着。我的上身裸着,裤子还好好地套在身上,肩膀的位置被缠了细细密密的纱布。

  纱布在半黑不黑的屋子里透出一种诡异的白,我下意识就想把它解下来。

  我劝你最好别动它,门开了,进来的人说。

  女人开了盏灯,昏黄的光突然侵入黑暗,不算刺眼。她穿了件居家的深色毛衣,靠在我对侧的桌边上,维持礼貌的距离。

  女人打量了会儿我,说,我叫汝英,你可以叫我英姐。

  卢子卯,我回她。

  脑后还在隐隐作痛,我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但汝英或许有读心术,她在我张口前先说话了,她说这种身体状态敢来盛情街,胆子也是大。不怕被人拖走吗?

  我不解,问她,拖我干什么?我这把骨头捡回去啃都塞牙。

  汝英的眼睛在我脸上旋了一下,笑了一声,说图脸啊,小子,你真是挺没有自知之明的,你这个模样长女人身上已经算美人了,长男人身上,那叫极品。这海城有不少好这口的公子哥,你长了张能让他们争得头破血流的脸。

  她的论断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结合那些女孩追捧她的情形,我不禁想,自己是不是进狼窝了?我问她,你捡我干什么?洗干净了好上桌吗?

  她没理我,泰然自若地取出一包烟,捻出一根放在嘴里,又把烟盒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黄鹤楼。

  我不吸烟。我说。

  汝英好像颇感意外,她掏出打火机,给自己滚出一缕火。这个女人抽烟的时候也有种指点江山的气势。我静静看着她吞吐烟雾,心里就不慌了,直觉告诉我如果她要卖我,我怎么挣扎都没用。

  把我当老鸨了?她淡淡地说,我不干那一行生意。汝英的手指夹着火星子,然后告诉我,她丈夫当年肯定会喜欢我。

  什么?我脑子转不过来。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哭得很难受,被男朋友甩了,家里逼婚,还有两个叔叔虎视眈眈的,她继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所以,她问,你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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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帽帽经历过严寒,所以才能够感同身受吧。

  希望不再有歧视偏见,希望人们不再透过指缝看世界。

  要出现新人物了哦~

  爱大家!ʕ •ᴥ•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