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复暄把手机接住,随手放在一边，看着面前生气却无可奈何的女人，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叶柠月从他腿上离开，耷着个脸,眉毛向下拧成一团,坐在对面气呼呼地看着他,却看见他开始拿起碗筷，一脸适意，作势要吃饭。
她更不爽了,没开口,而是先在下面踢了踢他的腿，待他抬头看向自己才开始秋后算账：“程阿姨说给你相亲,你同意了？”
程复暄想逗她,面上八风不动,淡定开口道：“是提了一嘴。”
然后就没有别的了,手里还不忘给她夹菜。
“我问你同没同意？”
“没同意。”
有她在身边，他怎么可能同意。
“那唐轩说你同意了,他说你‘嗯’了一声。”
“那我回去问一下我妈,免得她真找谁给我相亲。”
叶柠月点点头，开始端起碗,不忘表达不满：“你不要老嗯。”
害她一阵担惊受怕。
他和她作对，又嗯了一声。
叶柠月生气,嘴巴张开又闭上,跟他没话说,只能又踢了他一脚。
他这才笑着回一句：“知道了。”
在这之前,他也没感觉自己喜欢“嗯”。
临近过年，程复暄回了一趟四平居,穿了件宽松的卡其色毛衣，十分休闲，下楼时，扫了一眼客厅，问旁边阿姨：“邹姨，我妈呢？”
“太太在茶室里。”
程母正端着杯茶和人在茶室里聊天，临近冬天，这里倒和外面大不相同。
透过茶室玻璃窗，可以看见雪化后流水的屋檐，一股股地向下流。
门没关，程复暄走近前就听见一阵声音。
他站在门口看了眼里面的人，里面有几个长辈，李文苑也在。
有其他人在，这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他刚想走，里面却有人先看见他，调笑道：“少爷来了。”
她们这些夫人，在对晚辈开玩笑时，总喜欢用少爷小姐一样的说辞，即便到了他们成家的年纪，这个习惯也没有改。
程复暄想走也走不了，进去和长辈们打招呼。
他打完招呼，什么话都还没说，有人看他好说话，先开起他玩笑：“复暄长得这么好看，到了这个年纪，怎么还没有女朋友？你妈妈想让你结婚了。”
程阿姨其实也是有不满的，她刚想说两句，就听见自己儿子道：“许伯母，我有女朋友了。”
李文苑把茶杯放在茶桌上，默不作声听着，猜想应该是上次那位。
程阿姨倒是挺惊奇，但没表现在面上，抬头看向自己儿子，询问：“不久前也跟你提过别人，那时候怎么没见你说？”
这句话出来，别人不免想得多。
大概是觉得长久不了，感情不稳定，迟早会分开，才没和家里讲。又或许，是他因为没有把他对象放在心上，在程母面前不值一提，才没有说出口。
想起上次的药店相遇，李文苑觉得是后面那种。
那现在又为什么说？
想带来家里见见？还是提前准备，堵住她们几个后面拉郎的话。
程复暄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李文苑，心里做好盘算，含着礼貌淡笑回答程母的话：“因为之前两个人都没有这个计划，怕您多问，不想打乱当时的生活状态，所以没有提。”
说完再不紧不慢补上一句：“我不是也拒绝了您给我介绍的那位吗？”
没在他妈面前只说女方没计划，绝了有可能的后患，同时又给了女方尊重。最后再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暗暗在李文苑面前表示自己的清白。
但是程母皱了眉头，他拒绝了吗？他不是“嗯”了一声吗？
只能说程复暄对他妈了解得清楚，程母显然不会对自己儿子的话想那么多，除了疑问过后剩下的只是喜悦：“那你现在是打算带回家里见见？姑娘是哪里人？”
程复暄淡笑，只是道：“还在计划中，您以后就知道了。”
许太太显然是个性情大方外向的，又道：“想不到哟，少爷还会搞神秘了。”
引得其他人也开起玩笑，有一句没一句地。
“还有计划，神神秘秘不让见人。”
“有计划总是好事，人生大事，总不能太随便。”
“说得也有道理。”
程复暄只是笑笑，最后道：“那您几位玩得开心，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目的达到，免了他妈给他找相亲对象的隐患，他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在临出四平居前，程复暄还不忘给江家送了点儿礼物。
不止给李文苑的，其他人都有。只不过李文苑的最贵重，在外表也看不出来，打开来才知道。
没办法，总要在丈母娘面前刷好感度，至少要把以前降了的都刷回来。
临近夜晚，天早早地黑了，程复暄把车停在亿嘉大厦不远处，边看手机边等着叶柠月，准备带她去吃晚饭。
“啪嗒”一声，副驾驶被打开，带了一丝凉风，程复暄把手机放下，侧头看着她。
叶柠月把包一扔，和他唠唠叨叨：“你不知道，那个梁可凡好烦，我说他的设计稿不符合游戏整体风格，叫他把角色原画图改了，他偏要越改越歪，还觉得自己没错，这个下属好难搞。”
程复暄俯身给她系上安全带，顺带着亲亲她，眼底含笑，开玩笑安慰她道：“那你想把他开了？”
叶柠月嘟囔着给他反驳：“他工作能力又不是不行，开了他的话，他又要骂骂咧咧，拿着个鼻孔对着我，觉得我以色图权了。”
其实也就是抱怨而已。
程复暄却觉得她的抱怨都是可爱的，系好安全带以后，也没从她身前离开，等她说完，就这么一瞬不离地看着她，看到她眼底烦躁渐渐消去，也含上一丝柔情。
橙色灯光下，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两个人亲吻在一起，如果不是贴了车窗膜的话，外面的人大约可以清楚看见男人欺身在女人面前，动作隐含强势却带温柔。
在亲吻的时候，叶柠月大概是习惯了享受，习惯了让他来掌控，只感受着他克制的侵略，她闭着眼，放心沉沦于他带给自己的美好，贴近他的滚烫体温，却并不担心他会做出任何逾矩举动，即使他十分难耐。
终于，在他硬硬的头发触碰到她柔软下巴时，她嘤咛说了一声痒。
他从她身上离开，眼底欲色浓重，带着侵略性，毫不掩饰地打量她泛红的脸，声音略微带了些哑：“你今天真漂亮。”
叶柠月的呼吸因为他而微微急促，眼中的一汪水含情，并没说什么“我之前不漂亮吗”之类破坏气氛的话，只是轻轻捧着他脸，亲了亲他眼睛道：“谢谢噢。”
她也很爱他。
两个人看着彼此，一起弯唇笑起来。
叶柠月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出声道：“其实……”
程复暄坐回去，偏头看她一眼：“其实什么？”
“没什么。”她浅笑一下，想了想，还是不给自己找罪受。
两人去了中粤馆，没去包厢，找了间临窗的位置坐，往窗外看，入目就是贯穿北城的廊河，还有在它周遭的繁华街道，灯红酒绿。
菜陆续被端上来，程复暄随口出声道：“昨天回四平居的时候碰见你妈了。”
“哇，那有没有紧张得手脚发颤。”叶柠月两手搭在桌子上，微倾身看着他笑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程复暄抬眸，好笑看着她。
让他紧张得手脚发颤？这辈子还没有过，下辈子也不可能。
“那我妈怎么了吗？”
“上次在药店碰面以后，你妈可能不太喜欢我。”
如果要以她男友的身份进她家的话，李文苑知道他那个时候和人发生过关系，肯定会觉得他不负责任。
她最在意的人就是她妈，所以他也最想得到她妈的认可。
“没关系，如果我妈坚决不同意的话，至少我会挤出眼泪，哭着跪在我妈腿边，说非你不嫁的啦。”不知道为什么，叶柠月想到这个戏剧化的场面就十分想笑。
“你可能吗？”程复暄不相信，轻扯唇表示怀疑，这才不是她的路子。
“看你表现咯。”叶柠月十分骄矜。
“你之前不是还怕挨你妈的骂吗？怎么现在不怕了？”程复暄随意问道。
叶柠月抬手顿了顿，没再继续吃，而是抬眼认真看向他：“如果有别的原因呢？”
到了现在，好像应该诚实一点。
程复暄抬眼，察觉出一丝不对劲：“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说？”
叶柠月坦言：“因为说了会让我不开心。”
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更包括了她妈妈的过往。
揭开自己的伤疤，坦明自己尴尬的来历，这种莫名低人一等的感觉她不喜欢。
即使她清楚知道他不会多想。
程复暄继续出声：“这个原因会对我们的感情产生任何影响吗？”
“不会。”
“那就不说。”程复暄表示无所谓。
就算是再亲密的人，也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知道。
“好。”叶柠月笑笑，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在你妈面前换个身份？”程复暄顺势出声，抬眼看着她，想知道她如何作答。
这个话题应该敞开来谈一谈。
“你想什么时候？”叶柠月把嘴巴里东西吞下去，问道。
程复暄说出自己想法，和她商量：“今年过年。”
叶柠月点点头，想也不想，十分自然道：“好啊。”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脸上带笑，为建设同一个未来而努力。
这是四年前要出国的程复暄，十分期待，却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他扎根的愿望，开始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