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时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挡在姜舒意和意大利男人之间。
姜舒意看见他颇为意外，两人用中文说了几句话。
时念转身面对男人，脸上阳光笑容瞬间变得深沉阴鸷, 口吐塑料英语告诉那个男人姜舒意不是他能撩的, 赶紧滚蛋。
也不管那人听没听明白, 他伸手扶着姜舒意的腰走进酒店。
在姜舒意的认知里时念是个热力四射的弟弟，宁苏一再提醒他不要和时念多来往, 但意外相遇不是她能控制的。
时念解围, 她道感谢, 进入酒店大厅便和时念保持距离，这会儿才发现时念又有变化。
他把白毛染黑了, 中性复古朋克腔调穿搭在个性化的米兰出现并不突兀, 黑色铆钉项圈和银色唇钉将不羁风格淋漓展现, 敞胸做旧衬衫半边衣摆压在皮带里, 腹肌若隐若现。
姜舒意从头到脚打量他，说道：“你很放。”
“有辨识度吗？”时念恢复笑脸，抬手揉头发。
“自己满意就好。”姜舒意说，“很巧，在米兰也能遇见你。”
“我来拍广告，要满足金主爸爸的要求头发都染黑了。没想到偶遇姐姐，献丑了。”
“你这风格，广告在哪里投放？国内不能吧？”
“日韩，试装, 后期做成赛博朋克。”
姜舒意出于职业审美, 说了句：“那没必要把头发染黑。”
时念说：“发色随时能换。”
“你也住这家酒店？”
时念嗯嗯点头。
姜舒意看了看时间：“你忙, 我先回房了。”
时念追问：“姐姐在米兰做什么？”
“工作。”
“工作多久？”
“不确定。”
“我最近也在米兰，有空一起玩。”
“我在筹备新工作室, 事情很多。”
时念有缝立刻钻：“需要帮手吗？我收工来帮你，搬东西，做媒体宣传都可以。”
这边人手紧，多个帮手也不错。
姜舒意把工作室地址留给时念，之后各走各路。
时念拿到自己想要的，舒服地离开酒店去浪。
姜舒意出国的消息并未外泄，但有心人不难知道。
路瑶撤了跟踪的人，想在路瑶面前挣表现的人自作主张继续盯梢。
时念每一次出现都不是巧合，他哥掌握着姜舒意日常出行路线，需要的时候就给时念透露消息让他去刷存在感。
时念在娱乐圈玩票工作，无所谓塌不塌房，追求自己想要的人是他的乐趣，热度能持续多久不好说，要得是刺激过程。好比玩车，无论摩托还是赛车速度提起来会令人无比兴奋，为之疯狂。
没见面的时候他会给姜舒意发信息，姜舒意有时回有时不回，爱答不理的样子反而激起他的征服欲。
他在姜舒意出国后推了所有通告，把白毛染回黑色省得被认出来，拉着行李箱跟到米兰。
这段时间他都在暗中观察，没有突兀地出现在姜舒意面前。
今天的穿着是他特别搭配的风格，她家那个冷若冰霜的商务型男人没有百变风格，那就给她不一样的感官体验，戳不戳得中她无所谓，印象深刻就好。
时念用自己的意识去揣摩姜舒意的生活，觉得韩时无法给她新意，不过是个有钱的摆设，魅力是赚钱能力加持，被得不到他的女人夸大其词，围城外的人怎么懂城内冰冷寂寞。
人的需求多种多样，姜舒意自己会赚钱，忙碌之外缺得是陪伴。
她的感情史很干净代表对异性要求高，粉丝给了时念超高自信，觉得自己能进入她的世界。
时念和穷追不舍的意大利男人基础想法一致，不同的是他对姜舒意有日积月累的好感，弄到手不会玩完就甩。
姜舒意回到房间，进门第一件事踢掉高跟鞋，光脚踩在柔软地毯上整个人都舒服了。再合上窗帘，除去束身晚礼服，无拘无束地把自己扔在沙发上。
今晚宴会带的手拿包精致小巧，手机放在酒店里没带，现在拿手机查看，有很多未接电话和一堆消息。
未接电话是合作过的品牌，杂志运营方打来的，听说她已到米兰，致电欢迎。
国内工作日程表一周汇报一次，代为管理工作室的总监能力突出，没什么可担心的。未读消息是正在进行的工期进程通知，还有意大利、法国朋友发来的询问。
她一一回复，渐渐地页面滑到几天没联系的韩时头像框上。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想问又觉得没必要。彼此在忙的事都清楚，路遥跟他在一块，若消息被她发现所做的一切将前功尽弃。
放下手机姜舒意准备洗澡休息，刚要进浴室听到信息提示音。
短信和微信提示音不一样，她纳闷谁这么晚还发短信。
当路瑶的名字映入眼帘，不好预感立刻浮现。
她从不主动联系，深夜发信息能有什么好事。
信息是图片格式，不点进去不知道发的啥。
姜舒意犹豫了下，读取那条信息。
图片是手机拍的照，显示着时间地点。
Lapérouse是雨果、莫泊桑、大仲马等世界文豪获取灵感的地方，流传下来的风月故事经久不衰。熟悉巴黎或去旅行的人多多少少知道那里营造的氛围。
路瑶不是年轻人，每到一个新地方要拍照打卡。
那里对外开放并不难进，她发来有陈旧划痕的复古镜面，姜舒意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婆婆还没休息？]回个信，她想说自然会说。
[来过这里吗？]路瑶问。
姜舒意：[去过。]
[听到故事有什么感想？]
[什么故事？]
[你对外搞艺术，不去了解一个地方的特色？]
姜舒意都不想理她了，又奇怪她莫名其妙要搞什么。
路瑶：[韩时经常带女孩来这里。]
看到这句话，姜舒意总算明白她的意图。
婚前韩时的生活节奏姜舒意不清楚，驻法四年他不可能没和女性接触过，去Lapérouse吃饭也正常，但冠上“经常”两个字，心里必然不舒服。
更不舒服的还在后面，她不回话没妨碍路瑶继续发信息：[我见了和韩时聊电话的法国女孩，贵族出身，典雅美丽自带风情。看得出她非常喜欢韩时，你预感正确，选择退出很合时宜。我和韩时回国你们就办离婚，以后有困难直接找我，到底婆媳一场。]
“好”字姜舒意打不出来，从始至终她都没把话说死。
姜舒意不信她，翻通讯录想给韩时打电话。
路瑶的电话先打进来。
“我以为你会关机。”路瑶声音带笑，明显得像个胜利者。
姜舒意平心静气，说：“刚才助理送资料过来。”
“搞摄影工作这么忙？”不等她回答，路瑶笑呵呵道，“小姜，我很欣赏你对待的工作积极性，专注自己的领域会有不俗成就。”
“谢谢婆婆夸赞。”
“你可以叫我路姨。”
姜舒意沉默。
路瑶没有步步紧逼，罕见地叹气：“如果我们不是以婆媳关系初见，我会帮你扩大工作室规模。”
“现在挺好。”
“演的成真了，你不难过吗？”
姜舒意呼吸一滞，不确定路瑶真识破了还是在炸话。
她稳住心神问：“演什么？”
“你对我说的话，想离婚是假的。”
姜舒意从路瑶的语气判断她在引导自己讲真话，若她笃定自己在骗她不会是这个态度。
“您觉得我和韩时能擦出爱情火花？”她也迂回提问。
路瑶：“我在谈你的诚实度。”
姜舒意：“您都见过和韩时聊天的女孩了，为什么还质疑我的诚实度？”
路瑶：“已婚身份不利于关系发展。”
姜舒意：“但他还在和那女孩接触不是吗？”
路瑶：“我喜欢快刀斩乱麻，你有些地方和我很像。”
“韩……”
姜舒意话刚起头，路瑶迅速打断：“他和那个女孩去看歌剧了还没回来，手机在我这里充电。”
“我要工作了。”
“把心放在工作上是对的，这段时间我会在韩时身边关注他俩的进展，回国再联系你。”
这话的意思是别想瞒着我和韩时联系。
挂了电话，姜舒意放下手机去洗澡。
洗完裹着浴巾躺在床上。
身体平静了脑子开始转，许多事情搅成一团，其中挤进路瑶的脸，红唇冷艳高傲不可一世。
画面旋转间，彩色片段突然灰暗起来，黑白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穿校服的小女孩缩着双肩疾步走在雨中，身后有几个学生对她指指点点。
暗影下小巷纵横交错，青石板路遇水湿滑，小女孩穿过数条巷子才甩掉那些人，因走得太快几次险些滑倒，手撑着砾石墙面才稳住身体，掌心被粗糙墙体擦破皮。
雨水淋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她用手背蹭开，继续朝前疾步快走。
滚雷阵阵冲击耳膜，一道成年人的身影覆盖在她被路灯拉长的背影上。
之后的画面模糊不清，如同以往那般不让姜舒意看清真相。
她的手紧紧揪着被子，身体不可控地颤抖。
每次情绪失衡她就会做梦或是清醒地进入虚幻空间看到这一幕，生理恐惧席卷全身很久才能走出来。
在黑白幻境中挣扎一番，姜舒意猛然坐起来。
酒店房间安静的好似坟墓，暖调灯光在她眼中变成惨白射线极其渗人。
此刻受不了这种沉谧，她下床打开衣柜，随便穿了套衣服快步离开房间。
她没走多远，在酒店大厅休息区抱臂坐着。
这里有女性接待，还有进出酒店的客人，令她没那么害怕。
这一坐坐了两个多小时，工作人员几次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没得到回应。
凌晨一点过，时念爽完回酒店，本没注意到休息区的姜舒意。工作人员知道他俩认识，便告诉他姜舒意在休息区坐了很久，请他去看看情况。
时念转头远远看到她，脸上痞气化作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