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远洲划卡进了房,洋辣子还没有醒。茶几上是空空如也的雪碧瓶。也不知道段立轩从哪儿整的药,劲儿这么大。可别是麻猪用的。
余远洲有点愧疚。洋辣子当真实在,给口汽水儿喝得那是毫不怀疑,一滴不剩。这要是傻强,估摸他还不能这么顺利得手。
就这么一个念头,傻强的脸晃过余远洲的脑海。
他耳边訇的一声。紧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刘晓雯发过来的照片。
像。越看越像。
尤其是那个极具特色的肉鼻子。
余远洲的大脑就像是开了闸,曾经里不经意的谈话,此刻就像是相通的水管,从四面八方汇到一处。
“我十岁那年去的L县,呆了两年。”
“不算我杀的。”
“你比丁凯复还大两岁,你管他叫哥?”
“傻强跟了我十七年。”
“他们一堆儿能有十来个人吧。老大岁数最小,但最横。”
余远洲不住地在脑海里搜索,从刀割一样的回忆片段里寻找线索。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
嗡——嗡——
寂静昏暗的房间里忽然响起震动声。手机屏幕上闪着银拓安保的图标。
「丁凯复」邀请你视频通话···
余远洲握着手机,心脏咣咣作响。
嗡——嗡——
丁凯复的威压顺着手机的震动传递到他的手心,像是一股电流,直接打到心脏。
怕极了,怕到牙关打架。
嗡——嗡——
手机不住地响。一个劲儿地响。反反复复地响。
余远洲的恐惧堆叠到极点,忽然轰隆一声,恐惧转变成了愤怒。手机越响他越怒,简直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他大骂一声,滑了接通。
丁凯复穿着黑衬衫,背景是办公室的白墙。唇间斜着半截香烟,看不出喜怒。
“明天几点回来?”他问。
余远洲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让摄像头对着天花板。
“下午。”
“谈得怎么样?受没受委屈?”
“没。”
丁凯复凑近了屏幕,骤然发难:“刚才去哪儿了?”
“和朋友吃个火锅。”
“哪个朋友?”
余远洲炸了,拔高声调吼道:“你不是会调查,会监视吗!还有必要问我?!”
丁凯复沉默了两秒,低气压地命令道:“手机拿起来,我看不到你的脸。”
余远洲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直接让丁凯复连天花板都看不到。
“你哭过?”丁凯复又问。
“没。”余远洲有些后悔。不该在冲动之下接丁凯复的电话。现在一切都没有证据,不能在怀疑阶段打草惊蛇,毁了整个布局。
他双手搓了把脸,草草打发道:“我累了,有事明天说。”
丁凯复彻底怒了:“远洲!”
嘟。
余远洲关掉手机。整个人往后一仰,瘫在沙发里。大汗淋漓,浑身黏腻。
该去洗个澡,睡一觉。等明早脑子清醒了,再好好想一想。
可身体却不肯听话。像是被玻璃罩子给罩上了,动弹不得。他甚至没有力气起身去床上,就这样在仰在洋辣子对面,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电子烟,插了一根抽上。
他不愿在当下深想,可他的脑子就跟恨他似的,把那些破烂儿一股脑往外掏,桩桩件件都发着霉。
假设照片上的杀马特是傻强。
属鼠的,十七年前正好十四,和刘晓雯同岁。
傻强十七年前的老大,就是丁凯复。
丁凯复也说过,他十二岁那年在L县,间接杀了人。
整个逻辑链上没有疙瘩。完美得可怕。
凌晨像是一只混沌的巨兽,在窗外哈着乳白的气。烟弹盒缓缓地空了,余远洲挂着满脸泪痕,不知不觉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六点半。门被敲响。
洋辣子迷迷瞪瞪睁开眼。反应了一会儿,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看了眼手机,连跄带摔地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丁凯复黑着脸站在门外,照着他的脖颈就是一记手刀。
洋辣子被他砍得一个趔趄,扑通一声跪下了:“枭哥息怒。”
丁凯复低斥道:“滚去洗把脸清醒清醒!”说罢大步掠过他,迈进了屋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余远洲。穿着大衣,皮鞋也没脱。歪在沙发靠背上,头发油乱,眼镜都还戴着。
丁凯复走过来,蹲下身打量了一会儿。
余远洲睡得不安稳,像是做着噩梦。眼角渗泪,嘴里断断续续地吭吭着。
丁凯复用食指揩掉他睫毛上的泪珠,把他横抱到里间的卧室床上。
摘掉眼镜,脱掉鞋。正脱着大衣,从兜里摸到个硬东西。
洋辣子这会儿也洗完脸,恭敬拘谨地走过来:“枭哥。”
丁凯复把电击枪递给他:“拍几张照片,查一下哪儿来的。用完放回你嫂子大衣兜里。”
“哎,好。”
“去把我车移一下。晚上再回去。”
他一边吩咐一边走进浴室,用温水打湿了毛巾。单膝跪在床边,给余远洲擦脸,脖颈,手,脚。
等伺候完了,他把毛巾往浴缸里一扔,走到外间给丁增岳去了个电话。
“喂,爸。”
丁凯复几乎不管丁增岳叫爸。心情好叫老头,心情不好叫老B头。而他开口叫爸,基本就是没憋好屁。
丁增岳也知道他的德行,在那边骂了一句:“准他妈没好事。”
丁凯复笑了一声:“最近忙不忙?”
“别瞎客套,赶紧说。”
“远洲给我。”
“啥?”
“我说把你助理,余远洲给我。”
丁增岳不乐意了:“老子有点啥好玩意儿你都惦记。自己招去,别打洲儿注意。”说罢就要挂电话。
“条件你提。”丁凯复道。
丁增岳这电话终究是没挂断。他沉默了足足五六秒,道:“去把你那个病治好。”
丁增岳的「那个病」,丁凯复当然知道指什么。
“怎么算好?”丁凯复从怀里摸出烟,扔到嘴里点了火,含糊地问,“找个母的结婚?”
丁增岳的咆哮从话筒里訇出来,乌啦啦的:“哪个好人乐意把闺女给你!现在全D城都知道你有毛病!”
丁凯复吐出口烟,呵呵地笑起来:“那不你给宣传的。你要实在有瘾,过两年给小彬张罗去。”
“我说你是缺心眼儿还是怎么着?咱丁家你是老大,是长子!家业以后都得你担起来,听没听懂?!”
“小彬不是你的种?”
“那能一样儿吗。我跟你妈才是原配夫妻。门当户对,青梅竹马,要不是当年···”
丁凯复不想听他掰扯那破烂往事,打断道:“那你想怎样?”
丁增岳想了想,道:“先留个种。你做得到吗?”
丁凯复坐到沙发上,岔开两条长腿漫不经心道:“行啊。你找人吧。”
“丁老大。”丁增岳换上了严肃的口吻,“你没整这一出之前,有不少好的选择。但现在,名门闺秀没人乐意嫁进咱家。不过你要是有了孩子,这口风就还有变的余地。”
丁凯复笑了:“有名门闺秀乐意当后妈?”
“不需要她养,有什么不乐意。只要你没病,别让人家在外面被戳脊梁骨。”
丁凯复注意到桌面上余远洲的IQOS。他把自己手里的烟扔到茶几上,抽起余远洲剩的那半截烟弹。
烟嘴上还有余远洲的味道。丁凯复眯起眼睛,望着吊顶愣神。
“丁老大?”丁增岳没听到回答,声儿又大了些,“你在没在听?”
“老头子,有一点我要跟你说清楚。”丁凯复把脚架到茶几上,沉声道,“留种可以,结婚免谈。我丁凯复的媳妇,不是谁都当得起。”
丁增岳被他气得都破了音儿:“小王八羔子还狂上了!你被窝儿比别人香啊,还不是谁都能当!你去看看现在谁乐意当!!”
“行了。你把人准备好后再跟我约时间。远洲从明天起就跟我了。转职手续我这边的法务过去办理。”
丁增岳反应过味儿来:“怎么这么着急?你是不是动了歪心思?我警告你,你要乐意找,上外面找不三不四的鬼混去,少往好人身上打主意。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匹千里马,只能借给你用,过段时间我还得要回来···”
丁凯复不耐烦了,啧了一声老B头子。
“小B崽子,你说啥?!”
“我说你要求的我答应了。剩下的少打听。”
作者有话说:
第一刀砍得温柔吧,后面没这好事儿了哈。明天缓一章,撒一点糖沫沫,周六开始剧情起飞。火葬场前总共八刀,刀刀见血,所有人都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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