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敬酒不吃【完结】>第87章 和好了的意思

  一顿饭,祝宗宁吃得食不知味。

  其实他是很期待这顿饭的,虽然食材不够精致,摆盘也显得粗狂,但那时贺兰牧做的菜,祝宗宁已经馋这个味道太久了。

  可现在他心里记挂着别的,贺兰牧没拒绝他说给他暖手,还说“要是喜欢,当然得疼”这种暧昧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可以和好吗?

  他其实根本不敢抱这样的期待,只要贺兰牧对他别那么冷淡,不要喜欢上别的人,给他追求的机会,就已经很好了。

  他心神不宁,眼神老往贺兰牧那边飘,饭没吃几口,鱼汤却咕咚咕咚喝了整整三大碗,喝得额头都见了一层薄汗,贺兰牧才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酿白菜:“光喝汤啊?”

  谢寻年慢吞吞拿勺子搅合着碗里的汤,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目光在贺兰牧和祝宗宁之前转过两圈,说:“牧哥,一会儿我帮姥姥洗碗,你们俩的屋子还没收拾利索,吃完你们再去二楼收拾收拾吧。”

  祝宗宁之前有多讨厌谢寻年,此时就有多感激谢寻年。

  而贺兰牧也没有拒绝,借着谢寻年递过来的台阶,吃完饭同邓延家里人打过招呼,就拽着祝宗宁上楼去了。

  村子里的自建房,房子再新,收拾得再干净,条件也说不上能好到哪里去。

  贺兰牧进了屋子先摸了摸暖气,温度是足的,不至于睡冷,就又开始着手铺床,对祝宗宁说:“我之前不是吓唬你吧?”

  他搬过炕角摞着的褥子,往炕上铺:“现在你自己看见了,吃的,穿的,住的,这里就是这样,还已经是因为我们是客人,人家拿出来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了。然而对你来说也还是粗糙简陋,放之前你能闹上天,现在真受得了?”

  祝宗宁想跟他搭把手,但是他在家里连床单都没换过,帮不上忙,就只能看着贺兰牧忙活,小声说:“能。”

  贺兰牧拍拍打打,把棉花褥子弄得松散些,闻言停下动作,转头看着祝宗宁。

  祝宗宁就主动靠近了他一点,反悔了:“其实不太能。”

  他折腾一天,想在自家的大浴缸里泡一个热水澡,想躺在自己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还需要一点安神精油来放松精神,但现实条件都是不允许的。

  “我撒谎了,我不喜欢这里。”祝宗宁想起来下午“谢大师”的禅语,对贺兰牧讲了实话,“我其实就是一会儿也不想跟你分开,所以不愿意去的地方也变得愿意去了。”

  贺兰牧看了他一会儿,没辙地叹了口气。

  “在这等我一会儿,别跟下去了。”他嘱咐祝宗宁,自己拿上外套往外走,看见祝宗宁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要粘着他的意思,又补充,“我车上有新床单,还有我自己的睡衣,我去拿上来。”

  其实贺兰牧自己出门在外是不会带这些东西的,以往野地里支着塑料帐篷他都能凑合两三宿,还是谢寻年说这回来的地方条件不太好,提醒他带上的。

  反正自己开车,带上也不麻烦,贺兰牧随手从衣柜里抽出来了最新洗好的四件套和睡衣,恰好就是祝宗宁当初住他那的时候买的那套,本以为没用,却误打误撞给祝宗宁用上了。

  到楼上,贺兰牧重新换了被罩床单,这才算是收拾完,坐在炕沿上,跟祝宗宁说:“其实你不跟过来,我也不会因为这个怪你。”

  “但是我想跟着。”大概是下午真的参悟了“谢大师”的话,祝宗宁感觉自己也比之前思路清晰,“我其实也以为自己是怕你又走才跟过来的,但是今天下午我想明白一件事。”

  这太不像祝小少爷会说出来的话,贺兰牧有点新奇,问他:“想明白什么了?”

  “爱一个人是一种本能,不需要刻意想自己该做什么。”祝宗宁话说得拗口,大概是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深刻的道理,表达起来显得繁琐赘余,但还是很认真地告诉贺兰牧,“我现在追着你来这里,待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就是因为这个本能,不只是为了跟你认错。”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间。

  贺兰牧之前对祝宗宁多狠心,想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心意,让他明白应该怎么珍惜,让他学会怎么尊重,却也没想过祝宗宁会能有一天想得这么透彻。

  但贺兰牧不说话了,祝宗宁就抓住了提问的机会。

  这问题已经横亘在心里一个晚上,他早就憋不住了:“牧哥,那你……你刚刚说‘要是喜欢,当然得疼’的时候,为什么看我啊。”

  贺兰牧承认,祝宗宁说得是对的,爱一个人本来就是一种本能。

  以前他对祝宗宁千万般好是本能,后来他对祝宗宁冷言冷语是理智对抗本能。

  可他能言语挤兑祝宗宁,杀人诛心地说出那些让祝宗宁难受的话,却见不得祝宗宁身体上受太大的罪。

  贺兰牧没回答祝宗宁的问题,反而冲祝宗宁伸出了手掌:“吃饭前不是说要替我暖手么?还算数吗?”

  算数啊,怎么可能不算数。

  祝宗宁飞快地伸手抓住了贺兰牧的手,从那句“暖手”说出口,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屋子里暖气烧得那么足,贺兰牧还做了一顿饭,那双手此时干燥而温暖,早就没有一点需要“暖”的迹象。

  在心口蠢蠢欲动的猜测呼之欲出,祝宗宁压不住,连抓着贺兰牧手掌的指尖都在颤抖,问贺兰牧:“牧哥……什么意思啊?”

  贺兰牧手上用力,将祝宗宁的手握住了,将祝宗宁的猜测给证实了:“和好了的意思。”

  他说:“我不欺负你了,我喜欢你,疼你,现在跟你和好了。”

  祝宗宁的反应像是卡帧了的慢动作,先是没听懂似的愣了几秒钟,而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似的抓着贺兰牧的手晃了好几下,接下来的动作才算是恢复了正常的速度,猛地扎进贺兰牧的怀里,死死抱着贺兰牧的腰,脑袋窝在贺兰牧颈窝乱蹭,又高兴又委屈,小声嘀咕:“你还知道在欺负我啊,要不是你说,我好多次都觉得你根本不喜欢我了。”

  贺兰牧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搂着祝宗宁让他在自己怀里撒娇似的蹭了一会儿,才抬手拍了拍祝宗宁的后腰:“那我要不喜欢你了,你还追吗?”

  祝宗宁抱着人根本不撒把,大有把这快两个月的时间里头贺兰牧欠他的拥抱都讨要回来的架势,趴在贺兰牧的耳边说:“追。”

  “别追了,我喜欢你。”贺兰牧又揉了一把他的后脖颈,安抚小狗似的又拍了拍他脑袋,才说,“好了,起来吧,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北方冬天洗澡要去澡堂子,你凑合一下吧。”

  祝宗宁又蹭了一会儿,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贺兰牧,跟在贺兰牧后面往中屋走:“我自己来。”

  于是贺兰牧让他自己端着盆,往盆里倒了冷水和热水,拿手试了试温度,告诉祝宗宁:“去洗把脸,小谢那儿应该有面霜,我去帮你要点。”

  “不用。”祝宗宁拦住贺兰牧,又小声补充,“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牌子,不好的话我可能会过敏。”

  贺兰牧:……

  小公主还是那个小公主,娇气又挑剔着呢!

  他只好折回身来,往另外的塑料盆里掺水,但祝宗宁端着个盆不走,还黏在他身侧,很担心地补充:“我不是故意找事,是真的可能过敏。”

  热水倒好了,贺兰牧弯了下腰单手就端起来,另一只手拍了下祝宗宁的肩膀:“知道。”

  两个人一块回到里屋,把门帘放下来,贺兰牧让祝宗宁在脸盆架那洗脸,他自己把盆放在凳子上,拿香皂把脸洗完了,又去跟祝宗宁商量:“以后跟我用一个盆洗脸行么?拿我这个盆给你接点水,泡脚。”

  祝宗宁缩在拖鞋里的脚趾蜷了蜷,小声“嗯”了声。

  于是贺兰牧就端着洗脏的水出去,泼进泔水桶,然后又倒了一盆温水回来,门帘一撩,祝宗宁正老老实实坐在炕沿等他,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小朋友上课听讲似的。

  贺兰牧就把水盆放在了他脚边:“试试水温。”

  祝宗宁听话地把脚放进盆里,水温适宜,那一瞬间几乎要把一整天的乏累泡掉了,祝宗宁享受着贺兰牧给他打的洗脚水,还是不太确认,歪头看贺兰牧:“我刚刚以为你生气了。”

  “嗯?”贺兰牧本来打算去把祝宗宁洗完脸的水也去泼了,闻言站住脚没动,也歪头看祝宗宁,“我生什么气?”

  “我刚刚说不用小谢的面霜。”祝宗宁两只脚都没什么茧子,是那种娇养的嫩,这会儿在塑料盆里无意识地晃荡撩水,“是不是很不知好歹。”

  他仰着头看贺兰牧,小声问:“你不生气吗?”

  贺兰牧放弃了去倒水的打算,一曲腿坐在了祝宗宁旁边,说:“不生气,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事儿多?当初你在我家那么作,我跟你发过一回火儿吗?”

  以前是没有,可现在的情况早就跟以前大不相同。

  祝宗宁小声反驳:“你以前那么喜欢我。”

  “我现在也那么喜欢你。”贺兰牧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找着了卷纸,扯了一截给祝宗宁擦脚,“洗完脚先钻被窝,等我一会儿,我们聊会儿天。”

  以前贺兰牧都不搭理他,祝宗宁巴不得能多跟贺兰牧说说话,好多了解了解贺兰牧的世界,于是很乖地钻进被窝里,把被子盖到下巴颏,眼巴巴地看着贺兰牧:“我躺好了。”

  贺兰牧嘴角没法控制地弯了一下,然后掀开帘子出去,倒了水都没进屋,就在中屋把脚给洗了,收拾停妥钻回里屋,把门栓也插上了,而后上炕钻进被窝,祝宗宁就自发主动地贴了过来,问他:“聊什么啊?”

  “聊聊我们俩。”贺兰牧伸出胳膊搂住了祝宗宁,让祝宗宁躺在他怀里,才说,“现在咱们是在谈恋爱了吧?”

  祝宗宁斩钉截铁:“你别想反悔。”

  贺兰牧又笑了起来,祝宗宁在他怀里,两个人就隔着两层薄背心贴着,几乎能感受到祝宗宁胸腔的震动,于是就又问:“你笑什么啊。”

  “心情好。”贺兰牧轻轻揉了揉祝宗宁的后脖颈,“既然我们谈恋爱了,那我以前答应过你的那些话,就又重新算数了,所以你娇气、麻烦、挑剔,我都不会生气。宁宁,我后来生气,失望,从来都不是因为这些。”

  “我知道。”祝宗宁戳了戳贺兰牧大臂上的肌肉,“我以后不会了。”

  贺兰牧“嗯”了一声,稍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搂着祝宗宁,跟他商量:“现在我们和好了,明天我送你去车站,你先回去吧。”

  祝宗宁小猫挠人似的戳贺兰牧肌肉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你那么娇贵,这地方连澡都没法洗,床单被罩今天是凑合给你换了,回头脏了都没得换。”贺兰牧在被窝里扯了扯他身上的大背心,“你还真喜欢穿这个了啊?以前那么嫌弃,不是要穿真丝的才睡着舒服?”

  祝宗宁被他扯得心里痒痒,戳贺兰牧胳膊的手伸手拉住了贺兰牧的手,握着:“你是心疼我了吗?”

  贺兰牧反问他:“你说呢?”

  祝宗宁嘟嘟囔囔:“所以你才跟我和好吗?”

  “也不全是。”贺兰牧模棱两可地说,“我没想过让你追过来,这地方我没什么,对你来说太遭罪了。”

  “你就是心疼我了。”祝宗宁肯定地说,又忍不住问,“那你之前怎么都不心疼我一下,我生病那么难受你都没去看看我。”

  “那不是还有你哥,知道你有人照顾,不用我心疼。”

  祝宗宁不乐意了:“那,我哥是我哥,你是你啊,又不一样!”

  “以前你觉得都一样,我对你不好了,你就换一个人。”都说和好了,贺兰牧其实不太愿意再提以前的事,但祝宗宁问了,他就告诉祝宗宁,“巴掌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治顽疾得下猛药,我不心狠一点,你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啊?”

  那巴掌也打得太疼了,药也下得太猛了。

  祝宗宁在贺兰牧怀里有点憋气了,就扬起脑袋来透气:“我现在不这样了。”

  贺兰牧给他掖了下被子:“知道。”

  祝宗宁又讨价还价:“那你以后别这么对我了行吗?就算以后吵架……呸呸呸,我才不跟你吵架。”

  “行,不吵架。”贺兰牧不理智地答应他,“也不对你这么坏了。”

  仿佛那个有求必应的贺兰牧真的回来了,祝宗宁舒服地在被窝里蹭了下,又提新的要求:“像在做梦,牧哥,你亲我一下行吗?”

  贺兰牧也纵容他,凑过去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才问:“那明天就回家,行不行?”

  怎么又绕回来了,祝宗宁搂着贺兰牧凑过来的脑袋,自己把嘴唇印在贺兰牧的嘴唇上,妄图用美色诱惑贺兰牧,一边亲一边说:“不行,才和好,我没安全感。”

  贺兰牧叫他亲得心都乱了,一把抓住他在被窝里捣乱的手,摁在身侧死死把人搂住,嗓子已经哑了:“别闹。”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又说:“我送你回去。”

  “待到后天吧。”祝宗宁在心里算计时间,脑袋转得飞快,找到个还不错的借口,“下午不是答应了人家去吃寿宴吗?我不知道村里的寿宴长什么样,好奇,想看看。”

  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只能嫌弃,怎么可能对这个感兴趣,贺兰牧再了解祝宗宁不过了,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憋着什么事儿没说。

  但他也不想逼祝宗宁了,以前祝宗宁还会为了他受点委屈,今天晚上他这么一哄,估计小少爷的娇气劲儿没几天就又都回来了,到时候受不了了,再走也行。

  于是贺兰牧没再劝他,妥协道:“听你的吧。”

  计划得逞,祝宗宁美滋滋地闭上眼睛,但睡意酝酿了还没有十分钟,就被一阵尿意憋清醒了。

  ——上厕所没有马桶,是旱厕,屁股能给你冻掉。

  贺兰牧的话回响起来,祝宗宁有一秒钟后悔自己没答应贺兰牧从这儿离开,但紧跟着就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他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颤颤巍巍地晃了晃贺兰牧的胳膊,问:“牧哥,这儿真的不闹鬼,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