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端着熬好的粥推门而入时，齐乐洋正拿着那张有些褪色了的卡片发呆，直到他往房间里走了两步，把粥放在桌子上制造出了声响，齐乐洋这才回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萧衍先是一顿，随后面不改色地走到齐乐洋身旁跟着坐了下来，表情淡定得像被撞破小秘密的根本不是他，“从哪儿找出来的？”
齐乐洋说：“衣柜最里面。”
回答完他又快速追问：“你怎么会有我这张校卡？”
萧衍看了一眼齐乐洋手中的褪色校卡，说：“这是我捡的。”
萧衍确实没说谎，校卡是他捡到的，在齐乐洋经常打球的球场捡到的，后来他去办公室准备把校卡交给老师，正好在门口看到齐乐洋在里头补办，出于私心，他选择了私藏这样卡。
齐乐洋惊讶一瞬，又嘟囔着：“捡到的？那你怎么不还给我？害我找了好久，最后还是找老师去补办了一张。”
萧衍半真半假解释：“我捡到后交给老师，老师说你已经补办过了，所以我就把这张卡留下来了。”
齐乐洋不甚在意，却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凑过去笑问：“留下来？为什么要留下来？还是说，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了？”
萧衍坦荡承认：“嗯。”
齐乐洋记得很多年前他和萧衍去书店买京剧相关书籍的那天，在奶茶店看见店外温馨的一家三口，萧衍解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说个子很高的那个男人偷看过他的日记本，里面记录了他喜欢齐乐洋的秘密，可当时齐乐洋只顾着生气以及为萧衍打抱不平，却忽略了他所说的那句“比如，我喜欢你”。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其实在那个时候，萧衍就已经暗暗表明他在很久之前就喜欢自己了，或许还不止，还有太多的细节都被他忽略掉，比如萧衍回答他喜欢他很久了，再比如那个纹身。
齐乐洋愣了许久，一直没有再说话，他表情呆呆的，萧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起身从衣柜里翻了件裤子递给他：“穿上裤子，我带你去书房。”
齐乐洋回了神，感到疑惑，却也还是接过然后穿上。
萧衍弯腰把小物件收拾回铁皮盒子里，又从最底端拿出了那张SD卡。他也不确定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没有损坏，齐乐洋离开的前几年他会反复拿出来看，后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萧衍也就把这存储着他心动的卡封存在了这个不轻易打开的盒子里，没想到今天竟然意外地被齐乐洋发现了。
书房有一台专供萧衍工作的电脑，萧衍让齐乐洋先去给电脑开机，自己转身去旁边的抽屉里找读卡器。
齐乐洋拉了张椅子坐下，等待电脑开机的过程中他开始回想铁皮盒子，萧衍收集了很多关于他的东西，那些他知道的，还有他不知道，每一件都与他相关，并且一直保存了这么多年。
所以这九年里，萧衍也是一直念着他的。可他做了什么呢？什么都没做，让萧衍一个人走过这漫长的九年。
电脑开机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屏幕上显示需要输入密码，齐乐洋回头问了句：“阿衍，密码多少？”
“201120。”
齐乐洋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一顿，自我消化好半天才重新开始输入密码。
这串数字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过去萧衍的手机锁屏乃至支付密码都是这个，齐乐洋还嘲笑过他，说太俗气了，用纪念日当作密码。
嘲笑过后没几分钟，他自己也将密码改成了这串数字，又说，要俗气一起俗气。
这些年里，齐乐洋换了不知道多少部手机，唯独密码没有更换过，可他没想到的是，连萧衍也将这个密码延续至今。
读卡器太久没有使用，萧衍翻了好几个抽屉才找到。他将读卡器插/入电脑的USB接口，等了几秒提示连接成功，他点开文件夹，齐乐洋发现里面只储存了一段视频。
“这是什么？”齐乐洋问。
萧衍点开视频，回答道：“我的心动起源。”
视频开始播放，画质很差，画面模糊得像八九十年代拍出来的东西，视频还带大量杂音，电流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齐乐洋却将视频里的人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京湘中学迎新晚会正式开始！”
齐乐洋侧过头，瞪大了眼睛看萧衍，他指着电脑屏幕，“这……这是，迎新晚会？”
接着视频像是被刻意剪辑过的，冗长乏味的开场词不见了，直接跳到了一个引人欢呼的节目。
镜头由远拉进，齐乐洋模糊的脸出现在了视频里，他身着一身蓝白校服，手拿白羽扇，曲牌伴奏成了嘈杂环境的背景音乐。
萧衍点头，说：“你表演节目那一年的。”
看着视频里稚嫩的自己，齐乐洋像是看到了黑历史，好忙用手遮挡屏幕，还不忘问萧衍：“不是，你这哪来的啊！”
萧衍笑了一声，把齐乐洋抱了回来，“行了，别挡了，我都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你现在挡也没有用。”
齐乐洋只得作罢，又问：“视频哪来的啊？”
“那次晚会结束后，学校把视频上传到了官网，我从官网上下载下来的。”
经萧衍这么一提，齐乐洋好像记起来这事了，冯凡龙当时告诉他，说他的节目是整场晚会呼声最高的，视频还被录下来上传到官网了，只不过他当时并不怎么在意。
齐乐洋摸摸发烫的脸：“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啊。”
“那时候没意识心跳得那么快是为什么，后来我发现我每天都想见到你，下课会选择绕远路去你班级那边上厕所，因为这样可以在穿过你们班窗户时装作不经意往里看，有时候我会看见你和一群要好的朋友围在一块儿玩游戏，有时候则是你趴在桌上睡觉，但其实大多数时候你都不在，你会在课间十分钟去球场打球。”
萧衍平静地说着，齐乐洋却感受到了无限的心酸，都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最心酸的，不是被拒绝，而是从未被知晓。
萧衍长达两年的暗恋过程中，齐乐洋丝毫没有察觉到过，甚至从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而他对自己中学时代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可当这些他亲身经历的事情以另一个人的视角来讲述，这种感觉又很奇妙，心酸混杂着一丝甜。
齐乐洋又想到盒子里那几张泛黄的票根：“后来你还去了我刚回国时的几场演出，那时的我一点名气都没有，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次萧衍没有立刻回答，他定定地看着齐乐洋，眼眸深沉，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几秒，他忽然吻了上去，将齐乐洋的疑惑用吻来化解。
被这么一打岔，齐乐洋确实也没有心思去想萧衍是从什么渠道所得知道，他被吻得晕晕乎乎的，思绪都随着身体、心理的快感一同升空。
直到齐乐洋喘不过气来，萧衍才将人放开，催着他回卧室把粥喝了。
这么一折腾，刚还有些烫口的粥已经凉了不少，喝下去温度正好。
喝完了粥，萧衍把碗筷收拾去了厨房。
齐乐洋握着手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放空，昨晚睡得晚，消耗又大，躺了没一会困意就又上来了，迷迷糊糊马上就要睡着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齐乐洋眯着眼看了一眼，是冯凡龙，随后闭着眼接听起来。
“喂，洋儿，在忙不？”
齐乐洋着实困了，没好气地问：“有屁快放。”
“是这样的，国庆节咱班同学聚会，就在海市，虽然说是同学聚会，但来的同学不会特别多，都是咱高中玩的好的那一群人，他们知道我和你有联系后，叫我把你也喊去，你要是不忙的话就去呗，到时候带上衍哥一起，热闹热闹。”
齐乐洋犹豫了半天，不确定萧衍愿不愿意，最后也只给了冯凡龙一句“我考虑一下”。
其实他知道，只要他说去，萧衍就不会拒绝。但这些年萧衍一个人走的太过艰难，他不希望他再迁就自己，他希望萧衍能优先考虑他自己。
半分钟后，冯凡龙又给齐乐洋发了条微信，说：「对了，你还不知道体委和谢婷婷谈恋爱的事吧，体委准备在这次聚会上求婚，说希望咱们这一群人做他们爱情的见证者。」
「谢婷婷你还记得吧？就以前坐你前面那个，咱出去旅游回来你还送了条手链给她，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对她有意思。」
萧衍忙完回到卧室时，齐乐洋正躺在床上刷手机，萧衍坐过去，问：“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
齐乐洋快速退出对话框，点进朋友圈，把手机递到萧衍面前，屏幕上是一对新人的婚纱照，唯美又浪漫，齐乐洋说：“哦，国外认识的朋友结婚了，看他们拍的照片呢。”
萧衍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齐乐洋收回了手机，说：“对了，阿衍，冯凡龙说下个月高中的一部分同学聚会，问咱俩要不要去。”
“你想去吗？”萧衍反问他。
齐乐洋现在心里头有了别的想法，刚刚希望萧衍优先考虑他自己的念头烟消云散，而萧衍这话这意思也很明显，你去我就去。
“冯凡龙说体委要在聚会上求婚，求婚对象也是我们班的，谢婷婷，我们去热闹热闹，为他成功助力一把，怎么样？”他没有刻意去强迫萧衍，给足了他选择的余地。
萧衍抿了抿嘴唇，纠结了一会儿，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