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的庞然巨物终于消散。
土地露出了它原来的面貌——火星般荒芜的沙石地。
只是沙石的颜色更要深一些，比较无趣。底下的资源不多，至少对人类而言都是一些用处不大的。要不是它恰好能作为一个合适的驻扎地，或许也不会受到外族的喜爱。
徐清然这次爆发的异能力量，远超越他在1塔对付穆子玥身边那群喽啰。
所带来的内创，迫使他不得不花更长的时间来平复。白犬通过敏锐的感知察觉到他的内伤，不安地在他周围转动，似乎对这样的变化感到非常不解。
徐清然安抚道：“小伤，我没事。”
“很快就会好了。”
系统现在化身暴躁挂件。
徐清然说一句，它就要反驳一句：「哦豁，机器受伤都没你恢复得快。」
徐清然没理它。
休息了片刻，脑子里终于不再传来讨厌的嗡鸣，视线也恢复了清晰。就是心跳还有些快，躯壳底下的五脏六腑都是用力过头的疼痛。
好几个呼吸之后，才稍微减缓。
徐清然试着迈开脚。
有点不适，但比一开始好多了。
白犬在他准备往基地走去时又绕到他面前。
凛冽的眼神朝后背示意，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它会负责把他送到基地的位置。
徐清然没有拒绝。
马上就要见到狗男人了，一个E型被困在这个地方那么多天，状态肯定好不到哪儿。暂时，不能让沈廷煜发现他身体的问题，省点力气应该能让他身体再缓和一些，
为了不伤着背上的徐清然，白犬放慢了前进的速度，没像平时那样奔跑跨行。
一人一犬，很快就抵达深灰色的基地之前。
身后，雷云未散，闪电与雷声还在云层间滚动。
就像无意被激怒的猛兽，怒意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停。
徐清然又恢复了些许精神。
像个没事人，从白犬身上下来，语气格外平和有耐心：“谢谢。”
白犬甩了一下尾巴。
表示不客气。
基地的入口在楼上。
楼梯是用铁板层层搭建，徐清然一步步踩着上楼，视线同时在周围打量。
四周很安静。
除了一些外族的尸体，也能见到人类的。不过从这些人死状来看，明显是被外族所杀，死亡的时间也已经有一段时候了。
大概跟沈廷煜没什么关系。
至于外族。
除了原来那些，新添的都是刚刚才被他杀死的魔鬼。它们对这个地方很是执着，围了满满的一大群，以I类为主。
徐清然来到入口处，抓住门把往下按了按。
不出意外，从里面锁死了，开不了。
门边的身份信息扫描仪早在断电后失灵。
他想出声喊人，结果才开口，喉咙处忽的涌上一股腥意。
眉头一皱，吐出了一口血。
看得系统又在尖叫。
徐清然心态倒是挺好，甚至觉得很平常。
吐完，抚了抚不怎么舒坦的胸口，擦完嘴边的血又拿出身上揣着的矿泉水漱口。
毁灭证据。
「徐清然！我警告你，我能把你异能还给你就能把它收回去！」
虽然这是违背管理局规则的，系统想道。
但还是继续威胁：「你再这样乱来一次，我就要把你异能收走了！」
说实话，徐清然搞这么大的动静还没嘎已经出乎它预料了。天知道他又大范围动用异能的那一刻，它都已经做好任务失败，替它家宿主收尸的准备！
徐清然重新扭起水瓶，不怎么在意这个警告：“行，你收走，我大概也活不了多久。”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
难得硬气：「同归于尽就同归于尽！」
「反正就算把异能留着你迟早也会把自己玩死，到时候我任务完成不了，还是死路一条！」
「被销毁就被销毁！你最好记住，那都是你害的！」
徐清然准备踹门的动作一顿。
系统还是第一次这么放话，连任务失败被销毁都不怕，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他放缓了语气，说：“知道了。”
“这不是救人心切吗？我答应你，下次不乱用就是。”
系统哼哼唧唧。
开始斥责沈廷煜：「攻略目标这么厉害，怎么会把自己搞得快死掉的啊？」
它如果能顺利转正，肯定要回去跟管理局说一说。
都什么时代了，还搞感情攻略那一套，看看它家那么酷帅狂霸拽的宿主都快变成恋爱脑了！
徐清然没附和它的吐槽。
深吸口气，冷着脸抬脚配合精神力和异能把金属制的大门踹开。
防御基地建筑的大门很牢固。
哪怕被徐清然这么用力踹得松了锁，整扇门都没有掉下来，还跟门栓牢牢相连。
徐清然跟白犬一起进去，顺手把门重新关上。
打着手电筒，开始找人。
沈廷煜的气息很弱。
弱得他在进来后只能确定这里有他逗留过的痕迹，不确定他在多远的地方。又担心里面有埋伏，不方便高声大喊，只能先自己先探一遍。
正常来说，E型的存在感很强。
哪怕就自己一个人待着，精神力的气息也会强烈得叫人难以忽略，顺便警告其他精神力者不要擅自靠近。而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沈廷煜人真的就在这建筑里，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就只有精神力的亏空了。
E型精神池确实比所有阶级的精神力者来得深。
但再深，也有耗尽的时候。尤其E型的精神力恢复速度比普遍的精神力者还要慢，MT剂对他们的作用又几近于无，在高危险性且需要不断持续战斗来保命的环境底下，单打独斗的话确实会很吃亏。
基地分为地面一层，和地下三层。
徐清然逛完了第一层都没找到人，就开始往地下层过去。基地的内部也有一些魔鬼的尸体，在这里面，他还见到了黄黑色的X类，落地的碎片洒满了整个空间。
再从周围物件的破坏度来看，不难猜出这里曾经经历了激烈的大战。
基地楼层不多，但范围还挺广。
徐清然原本以为他会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会找到沈廷煜，没想到才往下走了一层，就在那里的其中一间机房找到了他。
房里昏暗无光。
直到手电的照耀，才能稍微看清里面的情景。
沈廷煜背靠着其中一个铁柜，坐在地上。
头微微低着，总是精神奕奕的眼睛里一片黯然，脸色有些苍白，表情还挺平静。他身上的伤不少，手里还捏着一只正在挣扎扭动的IV魔鬼，显然是已经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将其歼灭。
徐清然握着手电，站在原地注视着他。
沈廷煜微垂着眼睑，就那样盯着被自己抓在手里的蓝黑色家伙，不知是在想什么。
直至察觉到了动静，他才微微仰头望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借着对方手电筒打在空间里的光芒，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下一秒，弯了弯眼睛。
没有说话，也没为对方的出现感到惊喜或意外，就那样安静地与他对视。
像是无声在说——
你来了。
徐清然垂在身旁的另一只手，用力收紧。
他可真是讨厌这种，像准备交代临终遗言的眼神。
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那双眼睛的主人把自己的异能给了他。
跟他说：“以后就让它替我，继续保护你吧。”
徐清然想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跨过沈廷煜那双足以堵住整条路道的长腿，弯腰抓起被他捏住的小IV。手指轻轻搓了几下，雷电的力量循着精神气息窜到小家伙的身体里，直接把它身上的源能给炸毁了。
失去光彩的一坨蓝色啪嗒啪嗒落地。
徐清然盯着那堆碎片的眼神，很冷漠。
寂静中，还能听见不远处的地下井盖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撞击。
井盖底下是一只红色的I类，是母体。它把身体凝聚成拳头状，正一下又一下地往盖子冲撞，迫切地想要进入这个空间。
盖子周围的螺丝被它撞得有了松动的迹象，徐清然低头看了几眼，缓缓掏枪。
对准井盖之间的缝隙，连源晶都没探，直接就开了一枪。
精神力的光束击中正试图闯进机房的I类魔鬼。
不需要刻意瞄准，上面缠着的雷电之力就主动找到它体内的源晶，直接将其击碎。
这就是魔鬼群害怕电力的原因。
它们体内的源晶很坚固，坚固得需要普通精神力者好几道攻击才能被击碎。却又很脆弱，脆弱得即使只有微弱的电流，也能主动找到它们身上的源晶，造成巨大伤害。
徐清然默不作声把周围的所有威胁解决了。
漆黑的环境再次安静下来，白犬嫌机房里的空间太窄小，确认周围没什么大碍后就站在外面守着。
徐清然这才又回到沈廷煜面前。
或许是见到他出现，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些松懈，不过转身的时间他就闭上了眼睛。
却又在徐清然蹲下身抓住他的手腕时，缓缓睁眼。
徐清然无情道：“你看起来，真狼狈。”
声音冷冷清清。
沈廷煜缓了片刻，终于开口。
声音听起来还挺有精神，调侃说：“是啊，幸好看到的是你，不然有损形象。”
徐清然抓住沈廷煜的时候，顺势完成了他对他精神力的查探。
基本确定，他现在的虚弱是精神池过渡消耗导致。他精神池内的精神力几乎干涸，精神力者的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会持续消耗精神力，而他这个E型恢复速度又比别人慢好几倍，过渡亏空精神池的话很容易就会陷入生命危机。
沈廷煜身上最严重的那个伤，还在往外溢血。
流了一地。
没有精神力，除了影响生存，连伤势愈合都会变得迟缓。
往严重点说。
徐清然要是再迟几个小时，可能真的就要给沈廷煜收尸了。
徐清然表情难看。
抓住他手腕开始给他渡精神力，语气凶冷质问：“你今年几岁了？”
“自己精神池几斤几两还把握不好？什么时候该歇歇力气休息，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对大部分精神力者来说，那条线大概定在10%左右。
当精神力储备仅剩下1成左右，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停止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的工作，先让精神池得到恢复。对于E型，建议是在20%左右，除非他们身边有像徐清然这样的人形补给。
一旦消耗超过警戒线，恢复速度可能就赶不上身体日用所需的消耗。
这就会导致精神池的亏空与干涸，当最后一滴都不剩时，就会开始消耗精神力者的生命力。直到生命耗光，就会死去。
沈廷煜面露无奈之色：“我也想。”
“但这群魔鬼不给我休息的空间，我也没办法。”
徐清然又问：“你手底下的人呢？”
“都死了。”沈廷煜回道，“我杀的。”
沈廷煜随着大军，来到这里十几天了。
发生挺多的事。
首先是他又被穆子玥摆了一道。
人刚上星舰没多久，就被几个更有资历的大前辈夺走指挥权。这倒没什么，他对权力这种东西向来不怎么在意，加上他本身有能力在，并不害怕必须去往前线战斗。
何况他的目的，原本就是想试着找办法灭掉那只超高阶的魔鬼。
实在不行，拖延住它们的行动也可以。
事实上，军队刚抵达时，60防御站的情况没这么严重。
魔鬼群大部队还聚集在刚拿下的70光年处站点，因为帝国提前的预测和准备，军队比魔鬼群先一步占领基地。行星上只有一些被派来探路和做标记的魔鬼，以及不怕电源的外族。
于是，军队趁着人多开始针对那些遭到破坏的电源站进行修复。
沈廷煜和他手下军队的主要负责区域，就在那块背光区。不出意外，魔鬼群的目标依然是他，但因为群体数量尚小，哪怕大部分都往他这里靠近，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修复进展很顺利。
包括其他基地，也频频传来好消息。
或许正因如此，导致部分军卫有所松懈，心态也有点飘。
——就有了搞事的心态。
金翼营这里的出征名单，虽然有一大半都是沈廷煜决定的。
但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穆子玥的人。倒不如说是他刻意挑的，毕竟前世……多少有点恩怨在。
比较意外的是，银龙那里也有针对他来的那么一小部分人员。
被安排到他手底下，故意不配合他这位金翼大将的命令行动，甚至做了愚蠢的决定——为了影响他的任务功绩，好让银龙抓住机会抹黑他这位受帝国子民追捧的大将，他们竟选择在他负责的区域搞事。
趁着他忙于领队指挥电源站附近的清扫行动，主动对基地造成破坏。
还故意引来外族，摧毁他们其中几个马上快要修复好的电源站，让前期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得重新来过。他们把任务想得太简单，把站点周围的环境想得太平静。
以为，这么大的一颗行星。
只破坏他沈廷煜这里负责的几个基地和小站点，不会影响大局。
殊不知，位于背光区几处防御站的损毁，恰好成了魔鬼群的突破口。
它们的身体原本就能很好地藏在宇宙太空之中，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在60主站周围观望许久。尤其背光区这里还有着它们想寻找的‘目标’，更是成为重点观察地。
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高阶魔鬼成群结队入侵，尤其X类，是大家在帝国领域都不曾见过的数量。军力很快就抵御不住魔鬼群的袭击，甚至还给它们的‘王’开了路，让它降临。
它的破坏力又是高阶魔鬼的好几倍。
停留在行星空域的星舰毫无防备，直接被它的精神力弹炸成了烟花，所有的战机和机甲根本没机会近身。哪怕揣着炸弹想去把它给炸了，还需要面临不断从它体内涌出的新魔鬼。
眨眼间整个主站就开始沦陷。
基地的通讯一个接一个被干扰破坏。
原本沈廷煜这里，还有一个岩山下较为隐蔽的站点。
不仅能作为很好的驻扎地，里面同样配有能够直接联系帝国的通讯系统，只要守住那个地方他们就能很好地与帝国联系，与援军搭上线。
结果沈廷煜过去的时候，发现那里的通讯设备都被人为给破坏了。
是银龙方，暗中派来搞他的那批军卫惹的事。他们原本只想着随机破坏几个基地给他惹惹麻烦就好，却没想到正好破坏的通讯，是他们这个区域里几个能够用来跟帝国联系的通讯。
沈廷煜的脾气就是在这个时候爆发的。
他知道想搞他的人都有谁，对于这些没有任何军人觉悟，不仅帮不上忙还只会扯后腿的家伙，他选择直接杀掉。
徐清然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情况。
问他：“你知道那些银龙卫兵，都是受谁唆使的吗？”
沈廷煜说：“穆宁洛吧。”
“她是银龙方的人，一直认为我是他们银龙掌权的最大阻碍。每次一旦有这种两营合作的任务，她总会想方设法找人给我挑挑事。”
徐清然沉默片刻，问：“你之前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沈廷煜挑眉：“我很久没跟银龙人一起出任务了，一时没想到这件事。”
徐清然：“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迟。”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我来时遇见了你手里带过的几个，没被你杀死的卫兵。”
“他们说你疯了，连自家金翼的军员也杀？”
沈廷煜闻言，笑了几声。
这还真是挺长的故事。
“穆子玥的人而已。”
沈廷煜说得无情，哪怕那些人里有的可能跟他共事了好几年：“是一群发现魔鬼群的主要目标是我，想把我推出去的人。”
“想杀他们很久了。”
当年，要不是穆子玥和这些人——
“目标是你，是什么意思？”
徐清然平静的询问语气，打断了沈廷煜的思绪。
还没回话，又听徐清然说：“你知道吗？我在你离开南洲之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还记得我们之前晚上路过西城的居民区，那些IV类都跟疯了一样，情绪失控地往我们车子撞来。”
“那时候我们还在讨论，西城的IV魔鬼真勇。”
沈廷煜沉默不语。
又听徐清然接着道：“可是，好神奇。后来我一个人再去，发现它们又不发疯了，就跟其他城区一样，见到车子就躲闪，胆小如初。”
“你说有趣不有趣？”
沈廷煜抬眸对上徐清然那双笑得漂亮的眼睛。
镇定点头：“确实挺有趣。”
话刚说完，手腕上抓住他的力道猛然加重。
还挺疼。
沈廷煜眼带笑意凝视着表情臭臭的徐清然。
倒也不是他不想说。
主要，需要说的事情好像太多了。
至少不能在现在的情况下开口，否则他担心自己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不小心先断了意识。
与此同时，正在给沈廷煜渡精神力的徐清然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明明已经在给沈廷煜传输了，为什么现在再探，他的精神池完全没有得到充盈？甚至原本的精神力储备，又比他来时更少了一些。
沈廷煜就这样欣赏了片刻，徐清然为他着急的模样。
才在意识彻底断开前，努力撑着对他说：“没用的，徐清然。”
徐清然眼神凉凉地朝他瞥来。
大有他再说一句这么不吉利的话，就会在他因精神池自我内耗而死之前，先把他揍死。
沈廷煜莞尔：“你先别紧张，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说，光凭你现在这样的传输速度，根本来不及补充我的精神池。”
E型，在各种情况上总是要比别人糟糕一些。
比如精神池的过渡亏空，就连超过那条线之后，持续消耗的速度会大幅度提升，是平常时候的近一倍多的用量。所以他们不像普通精神力者，只要得到MT剂的补充，或是D型的补给，就能解决问题。
对生命垂危的沈廷煜而言，徐清然现在的自然传输肯定是不够的。
他需要的更多。
徐清然问他：“那我要怎么才能给你更多？”
沈廷煜目光沉静地望进他眼里，回道：“跟我缔结永久的灵魂契约吧。”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那种。”
徐清然微愣。
总觉得这类似于‘跟我结婚吧’的要求，来得很突然。
把灵魂契约从临时转为永久，就约等同于将恋爱关系升级成结婚关系。
对E型而言，更是重中之重的决定。
不像D型，也不像一般精神力者。
E型的精神灵魂，允许他们一辈子只有一个缔结永久关系的灵魂伴侣。哪怕最后感情破裂，对方选择离婚解除灵魂契约关系，他们的灵魂将会变成单方面与对方持续保有联系。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有了新欢。
看着对方有新的牵挂对象，一直维系着。即使对方死亡，契约的联系也不会消失，他们必须永远承受着失去伴侣的痛苦，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度过余生。
所以E型在永久伴侣的选择上必须格外慎重。
一不小心，就会是万劫不复。
沈廷煜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假如临时性缔结，让你能够提供给我的精神力不足以弥补我现在的流失，那就只有永久性的契约才能办到了。”
有这么一刻。
徐清然怀疑从头到尾都是沈廷煜设的局，故意把自己搞到穷途末路，顺理成章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能怎么办呢？
就算沈廷煜真这么卑劣，徐清然也不会放任不管。
“行吧。”徐清然回应得干脆。
“永久性缔结要怎么完成？”他想起上次他们缔结临时契约的情况，问，“需要你日我吗？”
反正参考那什么ABO的背景设定的话，他们搞什么烙印时，好像都得这么来？
徐清然干脆过头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扒外套。
沈廷煜费了一番力气，才哭笑不得把他拦下：“想什么呢？”
“不需要。”
缓缓反握住他刚刚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攀上他的手背，指腹在上面习惯性摩挲几下后才说：“有灵印就行。”
沈廷煜没错过徐清然在听到回答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可惜。
没忍住笑了一下，笑得温和。
徐清然摘下手套，把带有灵印的左手递给他：“赶紧的。”
“你要是死了，我会直接杀穿地府去捞人。”
沈廷煜莞尔浅笑。
脑中支撑着他的精神力越来越少了，思绪也正在逐渐变得迟缓，只担心自己等下很可能会凭本能向眼前的人无节制索取。
他小心翼翼触碰着那枚印记。
轻抚了几下，眼睁睁看着徐清然从最初的清傲姿态逐渐软下，眼尾很快又挑起几缕勾人的红晕，眼底也逐渐泛起一层动情的雾气。
不过，意识尚且还算清醒。
沈廷煜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礼貌询问：“可能会有点疼，你能忍吗？”
带有侵略的气息，却已经开始在徐清然手背的灵印上作祟。
徐清然被他摸得头皮发麻，从尾椎开始发软。
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语调：“少废话，赶紧干。”
话音方落，他的手就被人拉着往前扯了一下。
下一秒，手背上的灵印就贴到对方温凉的唇瓣上。
他看着沈廷煜亲吻着他的灵印。
湛蓝的眼睛里，光芒暗沉，理智逐渐被本能取代。
徐清然没想过只是这样简单的灵印触碰，就能让他有着头脑爆炸般的诡异感受。
心想，有多久没让沈廷煜这么直接去接触他的灵印了？
沈廷煜一直都是个挺绅士的对象。
哪怕他们平时亲亲抱抱再动情，最多也只会隔着手套去碰碰他印记的位置，不曾在他主动给予前去摘下他的手套，强行对他施行进一步的侵略。
徐清然作为穿越者，对灵印的存在始终有点迟钝。
沈廷煜不说，他也不怎么想到，很多时候就没想过要不要摘手套这个问题。直到今天又让他这样直接碰触，才猛然惊觉，灵印面对沈廷煜的直接接触又变得更加敏感了。
已经到了被他亲一下，就要失态的地步。
系统幽幽科普：「喜爱度上去了，是这样的。」
「就跟见到喜欢的人就容易把持不住一个道理。」
愣神中，手背蓦地传来一阵刺痛。
再往前一看，沈廷煜竟然在亲吻与啃咬中咬破了他的印记。
眼睁睁看着总是克己复礼的男人，难得露出他失态又狠戾的一面。
像是想要在他最私密的地方狠狠烙下仅属于他的记号，将他所喜爱的人划为自己独有的伴侣，不得再受旁人的觊觎。交换着双方的血液，立下了某种神圣的契约那般，最终在他手背的位置烙下一抹艳红。
听说，与另一道灵魂缔结了契约的灵印会发生变化。
颜色会变得更深一些，上面也会多一点红色，原来是这么来的。
徐清然以为，之前的临时性缔结过程那么刺激，这次还会需要再遭受相同的‘折磨’。
但沈廷煜的缔结过程仅此而已。
没有继续释放他的灵魂气息窜入他身体里。
也没有灵魂被什么奇怪的力量侵入的爽感，只是原本有些飘忽的关系，在这一刻踏实了下来。
契约完美收尾后，沈廷煜本能地从灵印开始，索取他极度渴望和需要的精神力。与他的灵魂搭上联系的灵印回应了他的需求，精神力如涌泉般往他身体里倾灌，补充着他的精神池。
徐清然坐在他身前，微红着眼，看他那双漂亮的蓝眸又慢慢恢复神采，被精神力的浅淡光辉填满。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直到沈廷煜从他的手背暂时离开。
徐清然确认过他的眼神逐渐恢复清醒与克制，问他：“这算是好了吗？”
沈廷煜垂眸看了眼他刚刚弄出的新杰作，声音微哑：“算是吧。”
如果要问灵魂永久性的契约关系是否已经缔结成功，那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动手的只有沈廷煜一个人，但他自身的灵印应该也已经在那力量的交换中产生了变化，俩人算是名义上的伴侣关系了。只不过按照真正的流程，需要把某个床上运动给做了，才能让敏感且容易不安的E型彻底踏实下来。
否则，心里会一直觉得很不舒服。
这件事是沈廷煜主动拒绝的。
所以他不打算把实情告诉徐清然。
反正除了这点，其他的一切都很美好。
沈廷煜抓着徐清然的手，仔细地又盯着他的灵印看了好几眼。
——从这一刻起，徐清然就彻底属于他了。
气氛正美好。
徐清然突然问了他一句：“所以沈廷煜，你刚刚是又亲又咬了我的鸟吗？”
空气陡然安静。
仿佛又回到几年前，他用了比较简单粗暴的方式，给徐清然做印记科普的那个夜晚。
沈廷煜努力维持镇定：“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更炸裂的话题内容还在后面。
徐清然又问他，眼神格外认真：“那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咬咬你的？”
沈廷煜：“……”
冷静不了了。
主要不管徐清然说的到底是印记还是另一个——
沈廷煜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打住，不能再想了。
徐清然这一次给掉了沈廷煜近半池的精神力。
才堪堪给他补了四分之一。
战斗方面的使用暂时还不允许，但维持生命的延续以及精神力的正常恢复没什么问题了。
包括身体内外伤的疗愈。
徐清然来时身上带着小医药包，以便不备之需。
所以给沈廷煜补充完精神力，就扒开他衣服开始替他清理伤口、上药和包扎。
最先处理的，是腹部上最严重的那道。
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伤口有几厘米深。
沈廷煜恢复精神，能够正常聊天了。
低头问他：“你怎么来了？恶塔那里，他们欺负你了吗？”
徐清然头也不抬，仔细给他上药：“想什么？我看起来像是恶塔欺负得起的人吗？”
沈廷煜笑了，弯着眼睛说：“嗯，不像。”
“你比我厉害多了。”
徐清然动作一顿。
看着他身上狰狞的伤口，回道：“没有。”
“我没你忍得了疼，所以才会费尽心思逃离。”
这是真话。
徐清然其实挺怕疼，因为现实的种种原因，他必须逼迫自己成为那样有耐力的人，就算被刀枪弄伤，也不嚎一声。
但是如果要他经历一遍沈廷煜遭受过的痛苦，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做到像沈廷煜这样平静。
更何况，两世。
沈廷煜视线微动。
轻笑道：“别想太多，那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就已经忘了。”
徐清然听着他习惯性的笑声，停下手上动作，抬了抬眸。
突然问他：“沈廷煜，一直逼自己笑难道不累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刚要泛起的笑意忽然止顿。
E型本来就是个情绪淡薄的人。
像牢狱里见到的那些，生性冷漠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才是他们最舒服的状态。
徐清然说：“不想笑就别笑了，又不是什么错事。”
他目不转睛与面前人对视着，补充：“至少在我面前，你觉得怎么样最舒服就怎么来。”
“我希望只有你真心高兴的时候，才会在你这张脸上见到笑容。”
沈廷煜不发一语。
眼底笑意却如潮水般退去，眼尾勾着冷淡，又有着一些说不上的难受。
累吗？
累死了。
学着怎么当个正常人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累。但是所有人都说惧怕E型的冷漠，为了能更好的生存下去，巩固社会地位，他不得不以最疲惫的伪装示人。
他问：“不会觉得害怕和讨厌吗？”
徐清然棉签沾了沾药水，对他说：“我就喜欢你这种一言不合就会把人杀掉的冷漠。”
“看起来也像是能在床上把我干死的样子。”
“希望你到时候不会让我太失望。”
沈廷煜：“……”
没忍住笑了一声。
是真心的，真心被气笑了。
徐清然陪着沈廷煜在基地里养了几天的伤。
把救援队已经离开的事情告诉了沈廷煜，说到时候会把他送回帝国。
沈廷煜：“不用。”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满分回答。
徐清然很满意。
几天下来，有徐清然的悉心照顾和精神力的定时补充，沈廷煜气色恢复了不少。
身上的伤也正在愈合，能够起身陪徐清然在基地内部四处走动。
嗯，已经恢复到可以受刺激的状态了。
徐清然心想。
沈廷煜这会儿正在研究他从橱柜里找出来的信号发射装置。
徐清然双手抱臂，倚靠在他身后的柜子边，忽然开口：“沈大将，精神恢复得不错，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聊正事了？”
沈廷煜把玩信号装置的动作瞬间停下。
一般上，徐清然当他面对他用这么客气的尊称时，就表示事情有点严重。
他转过身，还未来得及发言。
就见徐清然又笑了一声，声音慢慢：“啊，还是我应该改个口，叫你——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