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收到通讯，大概是三天前吧。”
星舰上，徐清然正在从谢南钧这里了解事情经过。
就像穆子羽说的那样，沈廷煜背负起他作为阵营大将的身份，主动要求要去的60光年线上的某座基地防线。这点倒是没什么问题，今天如果换做徐清然自己，他也挺乐于挑战这样的任务。
只是沈廷煜的反应，比较反常而已。
比起对于高危险系数任务的担忧，他更像是提前知道这趟任务可能会出什么事，所以才本能拒绝坦诚。徐清然倒不担心他会轻易丢掉小命，只不过——有很多事情要跟他好好聊一聊。
“严格来说只是个微弱的讯号。”谢南钧补充道，“他们的收讯基地——包括出行的星舰好像出了点问题，没办法跟帝国这里保持清晰的沟通，只能通过信号传输来通知他们还活着。”
凯安帝国，所拥有领域共包含13个大星系团，也就是民众熟知的那些。
跟徐清然前世所处世界交换概念的话，每个星系团约等于一个银河系。各个星系内又有无数的太阳系，只一小部分里存在可供人类居住的宜居星，其他地方更多作为太空领域中的军事据点或防御点，还有资源采集所、科研研究地区等等。
“你懂的，出了帝国领域的公开区，通讯系统没有国内完善方便。”谢南钧抖了抖肩，“全靠以前的老前辈冒险搭建，能达到基本运作已经很棒了。”
如果概括整个帝国领域，是一个不怎么规则的圆圈。
一条看不见的领域线，把所有属于凯安的星系地域包裹起来。一旦跨出雷达上显示的那条线，就等同于‘出国’。而其他帝国联盟相隔的距离也是以光年计数，之间会存在许多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公开区’。
各个帝国或联盟，可以在距离自家领域线最多500光年的范围内铸造防御基地。
——这是对格外强大的国家而言。
像凯安，在格莱尔内只算得上中小型帝国。
以帝国目前拥有的能力，防线暂时只拓展至100光年左右的距离。但即便如此，环绕整个帝国加起来的基地也有成千上万了，而沈廷煜他们军队过去的也只是范围内，正作为魔鬼群突破点的几个地方。
徐清然翻了翻谢南钧调出来的公开区标记图，疑惑问：“这几个编号基地，跟我们的目标地点是纵向距离，也比我们从帝国过去还要接近，怎么不直接从那里调援兵？”
顿了顿，他又说：“……按理来说，这种基地都有军队驻守的吧？”
谢南钧嗤笑了一声，摇摇头：“也是，你一毕业就被调去天龙，都还没来得及跟你科普领域外的军事情况。”
“事实上，凯安帝国的军力其实没想象的充足。”谢南钧说道。
“尤其这几个世纪来，我们正面临着外族侵袭的热潮，常年战争不断，失去的人员也不少。光是帝国内的受灾区都挺叫人头疼了，所以公开区的那些基地里，军员算不上多。”
“属于是，恰好够用的那种吧。”
公开区这种地方，随时随地都会遭遇各种意外。
比如来自外族的袭击、外星人又或是其他国家甚至传说中的星际海盗。在子民们看不见的开放区，或许每天都正上演着激烈的防守战。
所以帝国近些年规定，不管其他基地站点发生什么事，都优先从国内调兵过去支援。
“是的，很傻逼的决策。”谢南钧说道，“不过确实是帝国现状了。”
那些公开区的基地本来就调不了多少人，调走之后要是没把问题解决，说不定还会演变成葫芦娃救爷爷的情况。这还不算什么，外族生物们也尤其聪明，就怕他们会循着救援来的路线，找到其他基地进行攻击。
到时候损失会变得更加大。
徐清然没再针对这点评论什么。
按谢南钧的说法，大概三天前沈廷煜他们那个地方连信号都不发了。信号断联24小时之后，支援就会准备出发。
“断讯前，前线的汇报是说60的B33号站点已经沦陷。”
谢南钧眉头皱着：“原本驻守在那里的工作人员倒是没有大碍，不过那也是因为在军队到达前情况还没那么糟糕。后来因为电源站的系统陆续下线，聚集在那里的外族也越来越多。”
“我们这次去的目的，主要以捞人为主。”
“当站点进入我们战舰的雷达扫描范围，我们会通过雷达给出的反馈评估情况。”谢南钧边说边举起他的咖啡，对徐清然做了个无奈的小表情，“如果数量实在太多，捞完人我们就先走。”
徐清然：“那基地怎么办？”
谢南钧抿了几口咖啡，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很久之后，才盯着空荡荡的餐盘说：“其实，他们断讯前最后一次汇报，情况听起来不太妙。”
魔鬼群们像是倾巢而出，高阶的魔鬼比数据模拟推测的还要多。
就算有沈廷煜在，能够让大部分军员捕捉到源晶的动向，大部分人的精神力量都不足以将高阶魔鬼击毙。哪怕有高阶军官们的力量领着各队军员进行拉扯，但所有人的精神力储备都有限。
不可能耗得过群体数量庞大的外族。
谢南钧告诉了徐清然真相：“真实情况是，就算我们过去，恐怕也办不到把那个地方给抢回来了。”
“帝国前天给出了最糟糕也是最可能发生的评测结果。”
“如果魔鬼群选择与帝国孤注一掷，开放区那条路线我们大概率守不下来。” 谢南钧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甚至很可能连帝国所有星系都会沦陷。”
徐清然坐在他面前，还挺平静。
谢南钧就比较崩溃了：“现在两营争执都还没一个结果，王宫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只有军部这里做好最坏的打算，帝国很可能最后需要让给魔鬼群。我们人类要么继续抗争，守住能够容纳我们的小小土地，又或者需要向外进行迁移。”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谢南钧说完，看了眼徐清然。
后者表情跟吃饭时没什么差别，甚至在听完后也没有一丝担忧，只问他：“食堂今天的锅包肉做得很不错，你知道晚餐的菜单是什么吗？”
谢南钧：“……”
？
战舰是帝国目前规模最大的军用交通工具。
与之相对的，在星海中的航行速度也不比一般飞行器要慢一些。从天神系出发再往魔鬼群进攻路线的站点过去，最快也要几天的时间。
这几天，徐清然和谢南钧除了实时关注雷达周围的情况，暂时没什么大事可烦。
直到战舰临近目标地点，周围开始出现阻拦他们的外族。俩人各司其职，分别在战舰首尾对各自领导的军队进行指挥与突破，为战舰开路。
事情发展意外的顺利。
谢南钧原本还挺担心徐清然会受挫。
——结果到头来，受挫的人是他。
“……跟你还有沈廷煜这样的人才共事真的好烦啊。”
办公室里，谢南钧气呼呼地把帽子摔在桌上，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臭着脸拆开了新的柠檬口味棒棒糖，塞进嘴里。
徐清然跟他一起进来，关上门，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
谢南钧没忍住抱怨：“我真是天真。”
“还担心有人会欺负你，不乐意听你指挥，作战开始前把我底下最亲最信任的队员调了大半去辅佐你。结果现在要把他们调回来，竟然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甚至不需要几次的作战。
他们只跟了徐清然一次就对他彻底改观服气，全战舰的军员都在夸他的能力，连他的队员们都对他格外喜爱。乐不思蜀了要！
徐清然双手抱臂靠在门边，轻笑：“他们逗你玩呢。”
“都是一群不在你面前说实话的人，我跟他们聊过，他们也天天在我面前夸你。”
谢南钧闻言，表情才好看了一点。
轻咳几声，语气依然严肃：“我是他们队长，他们夸我不是很应该的吗？”
徐清然弯了弯眼睛。
他没有坐下，原地休息了几分钟，就跟谢南钧说：“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是吧？我先去处理点事情，半小时后回来做好落地准备。”
谢南钧见他说着就要往外走，问他：“你是又要回去飞行器吗？”
徐清然没有否认。
他很疑惑：“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
“白犬不是在外面吗？你飞行器里的系统怎么不完全关闭？甚至还三天两头的就要回去，你该不会是搞金屋藏娇那套吧？”
他越说越严肃：“大事面前，你少被情情爱爱分散心神！”
徐清然挑眉：“藏确实藏了，不过藏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中流光一转，他想起谢南钧和穆子玥也有怨仇，就邀请他：“你这么好奇，不如跟我走一趟？”
谢南钧是个坐不住的性格。
听到这个提议，只假装犹豫一秒就答应了。
“……徐清然，你疯了吧？！”
然而，等谢南钧真上去了徐清然的飞行器，瞬间就后悔了。
徐清然这小子竟然把他当年想做但没做成的事情给——不是，他怎么敢的啊？！那是帝国大王子，他把人给整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觉得我精神状态挺好，谢谢关心。”
徐清然不以为意，还问他：“你不是一直很想揍穆子玥吗？我现在给你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家店了，你到底要不要试？”
谢南钧：“……”
半小时后——
金银两方的指挥官齐齐从飞行器上下来。
飞行器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周围的工作人员以为他们只是上去休息谈正事，没察觉到什么异常，还对他们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
只有谢南钧身上的衣服，微不可察地多了些许皱褶。
脸上表情，心满意足。
——终于明白徐清然为什么热爱发疯了。
这是真他妈爽啊！
不知觉中，战舰终于进入开放区60光年，B33站的领域。
两排战机在前方齐齐为战舰开路。
主控台的雷达，已经能够取得目标地点的信息，正在对上面的生命体进行扫描。
数据结果，不是很好。
徐清然独自站在屏幕前，盯着上面不同颜色的光点和区域图色沉思。
而谢南钧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跟其他领队要员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数据图里的颜色，分别代表不同的外族生物。
除了占比最大的红色可以确认是魔鬼之外，其他颜色的族类尚且不明，但推测应该是帝国周边比较常见的那些物种。
防御站和基地建在了行星上。
为主是最大的那颗行星，往左右两旁还有像小链珠那样挂成一排，体积更小的行星。在上面，也有其他的防御站。
除了边缘的几颗，大部分都已经被攻陷了。
战舰在距离行星还有几万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作为支援战舰，他们不能像第一批军队那样贸然把整艘星舰降落——虽然按理而言，第一批军队也不应该这么做，但好像是因为遭遇了魔鬼群的埋伏被击落，所以怪不了谁。
“一军的所有分队跟我一起，目标是60B33站的主站星。”
“二军拆成四组，按顺序各去往四天王副星。”
“三军……”
耳麦里，谢南钧正熟练地安排战舰上的所有军卫。
徐清然没有插手，毕竟谢南钧在域外的战斗经验确实比他更加充足，就让他负责人员的抽调和安排了。
他坐在自己的飞行器里，手指正在驾驶台的屏幕上移动。
画面中，是雷达扫描后保存下来的数据图。
主行星上，站点的覆盖区域还挺广。
他把数据平面图翻了翻，翻到背面的地方，盯着魔鬼群特别集中的某块区域。那块涂满红色的集中数据里，显示的能量同样都挺高，这意味着范围内的魔鬼群高阶居多，甚至还在不断往那个地方聚集。
他想起跟沈廷煜在西城时的经历。
从那之后，他没少又在西城区域做测试，包括俩人经过的路线他都重新走了一遍，连使用的车子型号都一样。但是，却没再见到那晚神奇一幕的发生。
排除了诸多可能性后，他只得出一个结果。
那就是，IV类魔鬼表现的异常，是针对沈廷煜而发生。
此前，他在舰上又找机会问过谢南钧这件事。
谢南钧说：“你说的这件事……我们平时出任务倒没怎么注意过，因为大部分时候老沈他都在上面指挥。以他为中心的附近都是军队集中地，魔鬼群往他的方向冲击，那也很正常。”
“安啦。”
“沈廷煜这家伙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出任务那么久，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哪怕是高阶魔鬼，遇到他也只有被暴打的份，它们想对他动手脚可没那么容易。”
出神间，耳麦里传来谢南钧的呼叫声。
问他：“徐清然，所以你确定了要去往主站的背面是吧？”
“不过我看了眼数据图，那里的外族数量是前面的一倍不止，肯定不好对付。你第一次出这么大的外域任务，我……”
徐清然打断道：“我没问题。”
“你要知道，我不管做的什么事一直都是第一次。”他无声轻笑，拉下飞行器的控制杆子，“你看我哪次搞砸了呢？”
面对他的自信，谢南钧陷入沉默。
没再劝说：“行，有什么问题或是支援需要，立刻通知我。”
安排妥当后，成百上千大小不一的机甲战机以及战斗用飞行器就从星舰里出来，往各自的目的地冲去。
·
60B33站，某座防卫基地。
几层楼高，长得像放大版千足虫的大家伙摇晃着身体朝着基地的方向冲来。
守在外面的几名卫兵举起手里的长柄枪，对着它就是一顿突突扫射，把它前冲的方向撞得歪向了另一边。恰好又来到埋着地雷的陷阱点，一排排的地雷把它的身体炸成了两段。
重重摔在地上，却还在挣扎。
另一组卫兵见状，立马对着它身上的死穴点疯狂输出，阻止它在恢复过来后变成两只大家伙继续袭击。
身后的基地里，坐躺着另一群精疲力竭的军卫。
有银龙，也有金翼。他们大部分人早在多日的战斗中耗尽了精神力，只能找个庇护所稍作歇息，待精神力恢复些许后又得跟外面的人轮班，以确保大家不会因为过重的精神力消耗，导致力竭身亡。
军医们正在各个角落忙碌。
部分精神池阶级较低，在目前战斗中帮不上太大忙的军卫，也担起了照顾同伴们的责任。不分阵营，互相帮助，难得的和谐与团结。
“小姐，你不能再注射MT剂了！”
路过的小护士及时发现了角落的柜子旁，正试图往自己身上注射药剂的女兵。
她手腕上套着一个深蓝色的手环。
这是医护人员，给那些已经达到规定时间内MT剂注射次数的军卫做的记号，表示他们身体已经暂时不能再通过MT剂的注射来恢复精神力，否则将给精神池带来伤害。
被抢走MT剂的女兵流下不甘心的泪水，嘶声呐喊：“快给我！”
“我一定要赶紧恢复，我男朋友他还在外面，他已经失踪几天了！”
“先生！先生！请你尽量保持意识的清醒！”
另一边，正在接受军医检查的某个银龙卫兵白着脸，在检查途中昏迷了过去。
军医探了片刻，表情越发难看：“不行，他透支了精神池的力量，导致精神力的恢复速度受影响，比心脏每次跳动的消耗还要慢。”
“这样下去，他就会因为精神力的供给不足而死！”
军医说着，拉起他的衣袖。
手腕上赫然是一个标记用的蓝色手环。
他正在发愁，一名卫兵扶着受伤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说：“我是D型……虽然只有A级，不过应该可以试试帮他进行精神力的补充。”
军医闻声抬头，见到了一名来自金翼的军员。
他停顿了一下：“我需要先确认你的精神力储备，在保证你不会受伤的情况下，才能允许你的帮助。”
“没问题。”
基地里，处于断电状态。
这里的供电，早在和魔鬼群合作的那些虫族袭击下被摧毁了，屋里的人只能依赖他们从星舰上拿下来的便携灯照明。只不过电池的数量有限，他们现在用的已经是最后一批。
“医生，我们MT剂的储备量快不够了！”
“氧气供应也马上耗尽！”
“啊！快来人啊！刘医生晕倒了！！”
基地内的一片混乱。
连续多天的高强度工作，不管是正在和外族们对抗的军卫，还是后勤工作人员，全都快达到极限。
如果再等不到救援，恐怕要撑不下去了。
“草！！他妈的！！”
喧闹中，一道歇斯底里的怒吼让整座基地暂时陷入寂静。
所有人把视线集中到大喊的人身上。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军卫。
穿着金翼的制服，左肩还在跟高阶魔鬼的打斗中被捅出一个血窟窿。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爆发了一声巨响。
这种重物砸地，又像爆炸的动静，仿佛有直径几百米甚至近公里的陨石从天而降那样可怕。连隔着一段距离的基地，也被炸得感觉到了微微的震感。
众人好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爆炸。
顿了顿后，又继续安静做事。
只有破口大骂的人情绪快崩溃了，红着眼眶怒喊：“老子真是受够了！”
“支援为什么一直不来？帝国是不是真打算放弃我们了？！”
此言一出，空气里又多了几分沉重。
正蹲着给人治疗的某位军医横眉道：“少在这种时候说一些影响士气的话！”
“你想放弃求生是你自己的事，别把我们这些还想活下去的人拖下水，影响我们心情！”
争吵间，基地外忽然又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守在外面的军卫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还有各种各样混乱的交战声。
听得基地里的人有些惊慌。
心想是不是最后一道防线也要撑不住，被那些外族冲破了。
直到有人从上面匆匆跑下来，对着基地地下层歇息的众人惊喜大喊：“是支援！”
“帝国的援兵到了！”
众人闻言一喜。
旋即，面色又变得凝重。
经验较足的军医长立马着手安排：“所有人赶紧准备，马上撤离！”
“除了那些必要维持伤患生命的工具，其他东西都别带了！”
“现在立刻行动起来！！”
陆地上，谢南钧和他的军队来到了最大的那座主站。
把试图靠近基地的一层外族全清扫掉了。
浑身狼狈的军卫见到他们出现，纷纷松了口气。
“谢上校！终于等到你们了！”金翼的军卫认出他的身份，红着眼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冲到他面前，对他敬了个礼。
谢南钧吐了口气。
见到大部分军卫都还活着，情况没预想的严重，暂时放了点心。
问他们：“怎么回事？防御站的基地那么多，就没有能跟帝国联系的通讯器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说来话长，这站点……暂时是修复不了了，只要那个家伙还在的话。”
谢南钧每天一皱：“什么家伙？”
面前的军卫正要解释，忽然看见从他们基地头顶飞过的战机，表情陡然凝重：“谢上校，那些战机……”
“去往其他副基地救援的。”谢南钧速度极快地回道。
跟他说话的军卫却突然抓住他手臂，惊恐道：“不行，不能让他们再往后面靠近了，您快让他们回撤！！”
军卫才刚说完，方才那批战机飞往的方向忽的传来巨大的声响。
抬头一看，有其中一架战机闪躲不及，在空中被一团很像精神力球的东西给击中，直接炸开。
“就是那个大家伙！魔鬼群的……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东西！”
长得像一座巨山那样大。
身上有无数魔鬼群常见的那种嵌合结构，同样是非灵活性的嵌合，组成后像一朵巨大的花。一层一层交叠的‘花瓣’有芍药那样多，每一次展开就会随机放出某种类型的魔鬼。
而那朵巨大的魔鬼花本身还拥有各类魔鬼的能力。
同时，还能将精神力压缩成球型攻击团，进行追踪性袭击。专门追踪所有电源站，以及一切会发电或拥有发电机引擎等移动或非移动物体。
因为是不曾遇见过的魔鬼类型，他们第一批来的没经验，就被摆了一道。
第一批来的几艘战舰就是被这样打下来的，期间也牺牲了不少人和战机机甲，才摸索出的门道。
那军卫越说越害怕。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场面，流着泪道：“沈大将其实建议过战舰不该直接降落，也提醒了应该要先步行查探以免打草惊蛇，可那几个军官不肯听他的……”
刚紧急把飞行员们往后召回的谢南钧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问：“你在说什么？沈廷……沈大将他不是这次行动的主指挥吗？那些人有什么权利不听他的？”
卫兵摇了摇头：“本来是这样没错。”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战舰出发后，总司令那里突然改变了主意，把指挥权交给另外两个比较年长有资历的将军了。”
被众多子民喜爱的沈廷煜，在军部高层这里，倒没有在外的受欢迎。
有理智支持他的高官和文务部的文官，就有对年纪轻轻爬到自己头上的‘老前辈’对他不满。这部分人，多数还都是穆子玥手底下的亲信。
尤其前段时间穆子玥的那波‘大清扫’，军部这里的官员也受到影响，有人员的调动。
上位的都是性子比较傲的官员，跟沈廷煜还处在磨合期。他们原本就也是为帝国贡献不少，功绩累累的军官，对自己的能力和决策极度有信心，从穆子玥手里拿到指挥权后就更不容沈廷煜的反驳了。
于是坚持己见和决策，非要跟沈廷煜唱反调。
自信过头，大意轻敌，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谢南钧听完，白眼都不知道该怎么翻了。
问他们：“沈大将呢？”
卫兵回道：“他负责的任务区，在另一边。”
“断讯之后，我们这里也跟各个副基地失去联系，暂时不知情况如何。”
另一边。
指的，就是徐清然负责的那区。
“这里的外族是另一半的双倍，以我们的人数，跟它们硬碰硬很吃亏。”
“接下来不能再继续靠近了，你们得在我给你们标好的安全点降落，再通过步行方式去往那些基地，有问题吗？”
印着金翼徽章的飞行器，在某座岩山上降落。
周围都是坚硬的岩石，附近也没有任何可以收获的能源，恰好是一处外族生物不感兴趣的地方。
后舱的男人躺在地上扭动，嘴巴干得起了几层皮，沙哑抱怨：“口渴……好饿……渴……”
被白犬一爪子糊了个巴掌，瞬间老实。
徐清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通过耳麦跟他的小队们通话。
队员们都挺相信他的判断服从他的指令，纷纷应好——主要是之前那些不听话的，最后真的都死掉了。
徐清然收到各个小队的回复后，抓起一瓶水从驾驶座起身。
走到后舱，蹲下身掐住穆子玥的双颊，一瓶水直接对着他的头和脸倒了下去。穆子玥也不在意，张嘴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喂水的人弯着眼睛嗤笑了一声。
捏扁空瓶子，随手丢进角落的垃圾桶，才带着白犬一起走出飞行舱。
徐清然身上还挂着个智能望远镜。
举起来一看，不仅能把几个小队的任务执行地点收入眼底，甚至镜面上方还会提供锁定的目标距离、温度、经纬坐标、生命数量预计等等。
防御站的小行星不比宜居星。
这里的光照很弱，尤其常年背光的这一小区，成了魔鬼群可以全天活跃的地方，所以外族数量比较多。
确定所有小队都按他给出的路线前进，徐清然才暂时停止对他们的观望，把视线放到另一边。
那个方向，只有一座基地。
大概是这块背光区域里最大的那座，也是魔鬼群最集中，他怀疑沈廷煜在的那个地方。
徐清然盯着那里看了很久，才把视线收回。
身上安好了装备，把钩子在悬崖边的岩石上固定好后，直接纵身一跃，往山下那座基地过去。白犬也跟在他身旁，一蹦一跳下山。
基地周围有一些正在徘徊的I类和II类魔鬼。
徐清然人还没落地，就已经先把它们身上的源能和源晶探好，举枪对着目标直接发出攻击。
纤细的精神力光束伴着雷霆的力量，穿破魔鬼的外壳，直击源晶。
比起从前需要好几枪才能把中高阶I类母体的源晶击破，徐清然现在可说是一枪一个大魔鬼。有异能的帮助，如虎添翼，省下精神力消耗的同时还节约时间。
他很满意。
把堵在基地外的外族全击杀后，徐清然才往基地走去。
挺安静的，外面还横着不少尸体。
他多看了几眼，发现那群人的死状大多数都是被人一刀封喉。比起死在外族手里，更像是……被同类给杀的？
反正很像他杀人时候才会有的作案手法。
徐清然没敲门喊人。
推了推，发现门打不开后，直接抬脚把门踹飞了。
手电筒的光打在屋里。
混乱的空间角落，十几个银龙和金翼的卫兵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他们身上都带着伤，看样子都处于精神力消耗过重，暂时没有精力继续与外族周旋的状态。
“徐……徐上校？”
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眼睛顿时一亮，问：“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徐清然微笑。
举枪回答：“没有，我是来杀你们的。”
“……”
房里霎时死寂。
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从一脸希望再到绝望。
徐清然才又轻笑了一声，收起枪说：“你问的不是废话吗？”
“我难道还能来这里旅行？”
“……”
差点忘了，他们银龙的徐上校是一位不太好沟通的小疯子。
徐清然催促着他们起身出来，然后又反手用拇指，指了指外面的尸体问：“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那几人表情顿时变得煞白。
才想起什么，满脸惊悚告诉他：“徐上校！沈大将……大将他疯了！”
“外面那些人都是他杀的！”
“不止银龙……还有一些金翼的军卫，我们亲眼看着他把那些人丢坑里炸了，喂魔鬼……”
徐清然听得眉梢轻挑。
若有所思。
那几人见他表情有些严肃，问他：“是吧？徐上校你也觉得太可怕了吧？”
徐清然闻言，抬眸回道：“不啊。”
“这样的沈大将，简直帅死了。”
“……”
？
徐清然又问：“那他怎么没把你们也杀了？”
“……”
什么地狱问题。
几人看徐清然的眼神，又从救命英雄变成了看恶魔。
瞬间害怕。
徐清然收起笑容，问他们：“所以呢？”
“沈廷煜杀完人后，去哪儿了？”
人群中，有人弱弱举手：“去、去对面那座山救我们了。”
原来这个基地里，有大半的人来自另一座基地，就是徐清然刚刚看的最大那座。
“那个地方的沦陷得很严重，什么样的外族都有。”
“当时需要有人负责拖延引走包括X类和飞行魔鬼在内的外族，沈大将就把飞行器让给出来让我们先离开，自己留在那个地方给我们打掩护了。”
“对的！”
“而且那些魔鬼都缠着沈大将不肯放他走，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
徐清然垂眸。
刚从这些人口中得知沈廷煜的消息，就收到了谢南钧的通讯。
问他：“清然，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徐清然：“还挺顺利。”
谢南钧：“行，你找到沈廷煜后赶紧带着还活着的军卫们先撤退！”
徐清然微微一顿。
沈廷煜果然就在这个区域吗？
“帝国推测的没错，我们跟魔鬼群的战争几乎不可能获胜……至少在这个开放区的基地，我们不可能拿下！”
谢南钧把那个超高阶魔鬼，疑似魔鬼群的‘王’告诉了徐清然。
“它会追踪所有的发电器，那些试图被修复的电源站，每次还在修复过程就会被它的精神力给炸毁……飞行器装甲车那些全都无法靠近它，周围又有很多高阶魔鬼护守，仅凭手枪很难突破防线。”
所以他们决定按照原计划，先放弃60这里的基地。
回去帝国，给研究院汇报这个消息，让他们对新发现的魔鬼类型进行研究和对抗对策。否则按这情况发展下去，他们人类基本没有胜算了啊。
徐清然的语气一如既往平静：“我知道了。”
挂了谢南钧的通讯，又用耳麦联系各个任务小队的队长，转告谢南钧的意思。
上山比较麻烦。
徐清然让白犬帮忙把那些人驮了上去。
在那些人上车前，又想起后舱的某个人。
跟他们说：“稍等，我先去处理点东西，给你们腾位置。”
军卫们小鸡点头，不敢多问。
没多久，徐清然就出来了，打开后舱的门让他们上去。
几人期期艾艾上车，在见到被绑在角落，浑身是伤头上还被绑了个麻袋的人时候呆住了。
忽然迟疑该不该上去。
徐清然没解释，也不惯着他们：“上车，还是留在这里等死，选一个。”
此话一出，几个获救的军卫乖巧上去。
他们和那个疑似被打昏迷了的人之间，隔着一只眼神凶冷的白犬。
忽然就觉得——
沈大将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了。
徐清然掩护着其余几个小队离开背光区，回到谢南钧那里时，他们的形势也挺严峻。
新一批救援队登陆引起了附近外族的注意。
它们纷纷朝着人类聚集的方向袭击而来，除了魔鬼，还有其他星际虫族等等，逼得救援队不得不分出部分人员跟它们周旋拉扯，以保证撤离行动的顺利执行。
徐清然这一队在陆地上其他军卫的辅佐下顺利进入安全区。
其他基地回来的救援机，直接载着他们救下的人员往星舰的方向回撤了。
只有徐清然的飞行器停到谢南钧等人的附近，让车上的人下来，跟谢南钧说：“借你一架飞行器，让他们帮忙把人送回星舰。”
徐清然把指挥权基本都给了谢南钧，让他主要负责决策与安排。
谢南钧那里收到了各处的消息，知道救援行动已经进行得差不多，最后几个基地的撤离也已经在回程路上。
徐清然一开始把人从车上送走，他还没怎么注意。
直到看见他回到飞行器，又往他刚去过的区域回去，惊怒着拨了他通讯器：“徐清然你要去哪里？？”
行星上的外族越聚越多。
救援队划出来的‘安全线’正在逐渐缩小，压力也越来越大。就他们这点人，再撑不了多久了。
而且听星舰那里说，他们也被太空中巡察的外族发现，正在试图攻击星舰。
估计也撑不了太久。
他们现在就只有这艘星舰，必须赶在意外发生前撤退。
谢南钧惊怒后又意识到什么，问他：“沈廷煜呢？”
徐清然悠悠回道：“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谢南钧咬牙：“要多久？”
徐清然看了眼雷达数据图。
笑了笑，说：“不用等我们了，你先带着他们撤离。”
谢南钧：“？”
“你这是准备演什么自我牺牲救世的大剧吗？”
徐清然在几秒的安静后，语气忽然严肃：“谢南钧。”
“你觉得我大闹了恶塔，把穆子玥掳走，摧毁他的精神意识，帝国那里还会放过我吗？”
谢南钧沉默。
“你让我从任务执行中消失，才是在帮我。”徐清然又道。
谢南钧握了握拳。
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沈廷煜在的地方太麻烦了，几乎被成群的魔鬼看守，所以得我一个人去才行。”
“放心吧，我的飞行器可以带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谢南钧直到徐清然把通讯挂断，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
——什么叫做因为那里太麻烦魔鬼群太多，所以只能他一个人去？？这是不是说反了？！
“谢上校！所有救援队已经撤出主站空域了，我们要撤了吗？！”
“上校，有十多只的X类魔鬼正在往我们这个地方赶来！”
谢南钧望着徐清然飞行器消失的方向，咬牙说：“先撤回星舰！”
·
飞行器在距离基地还有一公里的地方降落。
徐清然原本试图用飞行器突破，但那里不仅布满擅长空中战斗与骚扰的III类魔鬼，甚至还在那个超高阶魔鬼的监控范围。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有所准备，差点就被它的一颗精神力炮弹给炸得粉碎。
他试了几次，无法从高空突破重围，只能先下来了。
——倒也更方便他搞大事。
系统警惕：「我劝你最好不要？」
徐清然没回话。
他抓着精神力刀，直勾勾走进了魔鬼群里，一刀一刀地砍着。
白犬也一直跟在他身旁，与他一同战斗。
一人一犬，实力绝对高于大部分的魔鬼。
奈何它们的数量实在过于庞大，打死一只又有另一只，源源不绝，拼死都要阻挡他的靠近。
徐清然看着远处的深灰色金属大房，被魔鬼群们的态度搞得有些恼火。
眼底划过浓浓的杀意，精神力的光辉又伴着山雨欲来的雷霆在他眸中跳跃。
他周身泛着的雷电气息逼退了想朝他靠近的魔鬼，只敢跟他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有探头想袭击他的，可是下一秒又被那带着电流丝的精神力域场给喝止，把头缩了回去。就在周围摇晃身体盯着他，愣是不愿意让开。
系统：「……宿主大大，不行，这太夸张了！」
「你的内伤好不容易刚养好！」
徐清然冷笑：“你也说，已经养好了。”
所以，身体有扛得住的资本了。
系统还没来得及继续阻止，雷霆的力量就循着他的精神力气息往四面八方扩散。
气势如虹锐不可挡，宛若高高袭来的海啸浪潮，以闪电的速度袭向全场。在场地上跳跃的雷电甚至引来了雷云，与其呼应，一道又一道的雷电从天而降，落地瞬间就大范围炸碎了一群的魔鬼。
这样壮烈的场景，怎能让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随意看见。
徐清然想，到时候说不定他会成为帝国继魔鬼之后下令追杀的第二个大异类。
白犬是第一次见到他使用这股力量。
有些疑惑，哪怕隔着距离，它身上的毛发也被静电弄得微微膨胀。
这场覆盖整片场域的雷霆持续了几分钟。
直到场上的所有敌人都炸成碎片，暂时静下。
徐清然眼底的淡光才渐渐暗下，两眼直勾勾盯着与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建筑。
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刚迈出第一步，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瞬间爆发了一阵剧痛，惹得他瞬间摔倒，单膝跪地撑住身体才没让自己倒得太难看。
理所当然的事。
要不是正好引来雷云替他分摊力量，他的内伤或许还要更严重一些。
「你就剩下20天了啊啊啊啊！！！」
系统尖叫。
因为昏厥，徐清然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只能先在原地缓一会儿。
庆幸的是，经过刚刚那么大的动静，整个场地上还留着雷电的气息。
新一波魔鬼群可能没那么快过来。
系统气呼呼问：「攻略目标那么厉害，死不了，你那么急干什么嘛？」
徐清然手指微微收拢。
声音冷静：“不，他快死了。”
“我能感觉到。”
所以，才会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