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前台传来的消息，徐古月飞速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将泡面残渣扔进洗碗池，抖了抖满是褶皱的外衣，俯下身，将茶几上玻璃瓶里早已精心整理的雏菊花簇再次摆弄。
打理好一切，敲门声恰巧响起。徐古月控制着步伐不紧不慢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
化身不速之客的徐亦尴尬地笑了笑，举起手：“姐……嗨！”
他旁边的临寒面色淡然，礼貌地微微躬身：“好久不见。”
徐古月的大脑当机了两秒，在她理解现在的情况前，贴心好弟弟已经帮她解了惑。
“我不是发现落了点资料在你家吗，打电话问得知你今天休息，就想着自己来取。这是意外，纯属意外！”
最后两句用的是强调语气，将好好的解释变得跟掩饰似的。
当着临寒的面，为形象着想，徐古月忍下了对三弟实施栗暴的冲动，和气地笑了笑：“没事，进来吧。什么资料，我来翻翻。”
徐亦摇头如敲鼓：“我大概记得在哪儿，自己来就好。”
他们两个的神情与表现被临寒尽收眼底。忍住不合时宜的微笑，她假装没看见徐古月想打人的样子，也完全忽视了徐亦的战战兢兢，将自己缩成一朵不起眼的蘑菇，却发现半天了两人都没动。
微微抬眼，发现身前斜伸着一只手。徐小弟眯着明亮的双眼，对她做着一个“请”的手势。
客人优先？女士优先？
当下不矫情，临寒轻轻点头回礼，跨进了这方她称不上熟悉但毫不陌生的天地。
徐古月把客人安顿好，立即奔向隔栏后的徐亦。青年正翻着她书桌旁厚厚的一叠纸质资料，见她来了，自觉顿住动作。
“姐！”徐亦小小声呼唤。
木质隔栏隔断了人的视线，却隔断不了声音。徐古月友善地微笑着，用眼神递出疑问：怎么？
徐亦张嘴想出声，被徐古月瞪了回去。他一手先指向沙发的方向戳了戳，再伸出另一只手，指尖相对……
徐古月挑眉，嗯哼？
徐小弟继续翻手底的资料。纸页哗啦啦作响，他停下来，往外走了几步，开始翻另一沓资料。看穿他想做什么，徐古月没阻止。
“找到了！”徐亦轻轻喊了一声。
“这是上次你说的企划吧，怎么样了？”翻开他挑出的文件夹简单看了看，徐古月随口问道。
一起生活十几年的默契不是盖的，天降企划这种暗示不能更明显，徐亦瞬间理解了姐姐的意思。他顺畅地接过话：“目前形势不错，会继续观察跟进。”
“把你能的，”徐古月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资料找到了就滚吧。”
惨遭无情驱逐，徐亦毫不留恋，脚底长风似的飞离了徐古月的公寓。
整理整理办公用的书桌，徐古月慢悠悠走回客厅。临寒正在低头看手机，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事没有一丝察觉。
“那小子刚刚在打量你，”徐古月给自己倒了杯水，瘫到她旁边，“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哈哈。”
临寒抬头：“有这回事？”
眨了眨眼，徐古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告诉我你没发现。”
被她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临寒投降：“好吧，确实发现了。他不过瞄了我两眼而已。”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这个好理解。
“与其说他打量我，不如说我打量他更多。”
哦豁。徐古月被勾起了好奇心，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跟我是前后脚来到这儿的。他跟着我进了电梯，我下意识觉得他眼熟，再看我们去同一个楼层，就知道他是你弟没跑了。”
青年细密轻微的自然卷和硕大的眼镜框实在太有特色，很难让人没有印象，只看过一次，临寒便记了下来。
“他真是来拿资料的？”临寒问道。
徐古月点了点头：“这是真的。”
问完临寒便反应过来自己多心了，听到徐古月肯定的回答，她默默移开话题：“今天准备看什么电影？”
“这个嘛，”徐古月站起来拍了拍衣袖，“我刚买了不少电影，你要不要来一起挑一挑？”
除了印花的装饰用窗帘，她的窗户还安装了一层厚厚的遮光帘。此时放下来，将外面的阳光挡得一丝不透，直接将夜幕拉进了这方狭小的空间。
临寒顺着她的指示翻开了存满光碟的电视柜。当今时代，徐古月这个收藏各种光碟的爱好在临寒看来是比较匪夷所思的事。出于某种无需细讲的原因，正版光碟的购买渠道越来越少，而这种东西的实用价值也在日常生活越来越数字化的今天缓缓淡化。
不敢用力，临寒轻轻翻了翻，随便找出一张碟，高中生的爱情片。好吧，这个可能不太合适，各种意义上。
她把装光碟的盒子放回去，翻开下一个。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终于有个认识的，是男主很帅的著名大悲剧。这个大概可能应该也许也不太合适。
“这些都是我以前买的了，这一整块我都存放老爱情片，”徐古月翻出观影零食，看到临寒对着碟片纠结，没忍住笑道，“你找错了，新买的在另一边。”
临寒手上还拿着她刚抽出来的Malena，闻言飞速放了回去。
姑且当你不是故意的，临寒心道。徐古月明明再正常不过的笑容都被自动滤镜渲染出一层狡猾，临寒揉了揉眼睛，开始翻另一边的屉子。
徐古月单膝跪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翻：“我从小爱看电影，一般先在电视上看，看到喜欢的就去买一个碟子收藏。”
临寒心数着自己小时候的零花钱，感慨大收藏家还是财大气粗，瞥见她翻电影时手指间一闪而过的Hitchcock，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果然比自己想象的更恐怖。
“这些电影你都看过了吧？这是要再陪我看一遍吗？”
“话不用这么说，好电影多看几遍又何妨，”徐古月精准挑出一沓碟片，“这些是比较新的电影，我猜你可能还没看过，选一个？”
一眼瞟过，是几个隐隐眼熟的名字，确实没看过。临寒估摸推测着大概题材，指向其中一个：“就这个吧。”
将临寒挑中的碟片盒抽出来，徐古月勾起嘴角：“嗯，这是个，爱情喜剧。”
……算了，爱情片就爱情片吧。她点头确定了自己的回答，复而问道：“你需要先去睡会儿午觉吗？”
这是什么意思？徐古月一愣：“不用啊，我没这个习惯。”
话落，倏地反应过来，临寒竟然在调侃自己。
微微涨红了脸，徐古月维持着声调的平静：“那我直接开始放了啊。”
真复古啊，菜单栏，字幕选项什么的，好似让人眨眼间回到了小学，那个守在电视机前随着长辈看流行港片的年代。
影片开始前，临寒还担心了一会儿如果电影没字幕该怎么办。
虽说她的英语水平足够将这个原版电影理解七八成，但剩下的那二三成不懂的，才最让人抓耳挠腮又束手无策。将一个故事意会固然可取，可若抛弃台词的魅力，那这份理解终究残缺。
徐大小姐看似不拘小节，实则面面俱到，临寒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
不以绿底龙标开始的电影使违和感扑面而来，这股违和随着几个陌生混杂熟悉的经典公司片头的出现缓缓消散。
“咔擦”一声脆响，徐古月打开了她本月的第七包薯片：“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犹记上次的经历，临寒组织了一下语言，曲线救国道：“你有多余的筷子吗？”
脑瓜子迅速转了转，徐古月理解了她的意思。多余的筷子什么的，怎么可能没有呢？就算她想没有，也……肯定有啊。小小的司马昭之心被掐断在伊始，徐古月欲哭无泪：“有的，我来给你拿。”
随后，她很没骨气地承认——
用筷子吃薯片真方便啊，以前怎么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