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晒黑了。”
齐泠面无表情地吐槽。
“啊，是吗。”临寒闭着眼瘫在她沙发上，双手握保温杯似的握着听冰可乐。
调高空调风向，齐泠倒进沙发跟她挨着坐：“皮肤保养意识啊，姐姐，你比我还懒，这样下去会没人要的！”
语毕，沉默了几秒：“啊我忘了，你已经有人要了。”
临寒没反驳她说的“有人要了”这件事，她远远瞟向齐泠的电脑屏幕：“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去Ta的工作，”长腿一蹬，齐泠吹着空调深深吸了一口气，“辣鸡甲方，下次再也不接这家的单了。我赚点外快容易吗我！”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甲方。经历着社会毒打的临寒深表同感，与好友一同目光涣散地瞧着头顶的空调送风口。
“所以说，来，采访一下，这次旅行感觉如何？好玩的话我也去一趟试试。”话音落地，她看见好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妙了起来。
“总的来讲还是不错的，”临寒简单讲述这些天的经历。
养了两天病后的徐古月原地满血复活，精力比她这个自始至终健康如一的人还要旺盛，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继续开玩。
被雨水清洗了几天的天空格外干净，估计是前几天都憋着在，所以景点处的人也格外多，有些地方不跟团没票玩不了，便拍个照打卡留念。
“别避重就轻啊，”齐泠奚弄道，“我要听八卦。你都答应陪人家玩了，是不是心里其实有点那个意思？有什么进展吗？”
“啊。”临寒打了个哈欠想糊弄过去。
“真的一点也不透露吗？”齐泠再次尝试。
“她呀，”临寒眯着眼仔细思索了会儿，“她就是那水中月。”
突如其来的文艺对梗让齐泠有种错乱感，她若有所思地晃了晃头：“你这么说，意思是……”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她是你的可望不可及？
“今晚月色真美？”
“你想向我表白？”一句话，临寒pia掉了其中两个选项。
齐泠汗颜：“不了不了，我们的革命友谊挺好。我暂时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将之升华的打算。”
“最开始是她先找我的。”临寒pia掉剩下的那个选项。
齐泠，全错，再起不能。
“到底是什么啊？”擦掉嘴角老血，愤愤哀嚎。
面对她哀怨的眼神，临寒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其实你说得很接近了。”
玩笑的气氛不知不觉消散，齐泠望着神情平静而认真的好友，长吁一口气：“猜不到，你就直说吧。”
临寒仰头闷了一大口肥宅快乐水。二氧化碳气体刺激着喉咙，一片辛辣过后，冰凉感在胃里泛开。
“她给人的感觉很不真实。”
齐泠诧异地张嘴：“怎么说？”
临寒想了半天，没找到文艺的字词将解释续下去：“她说她有时候猜不懂我的想法，可我也觉得她看不透。她总是大大方方表达自己，太过随意也太过自然，让人难以相信。和她做朋友很简单，但是深交，或是更进一步……”
“你觉得你们之间有隔阂？”齐泠问道。
“也不是，”临寒踌躇道，“我信任她，我觉得她也信任我。与其说隔阂，不如说本性如此。”
听着这含糊不清的回答，齐泠很是云里雾里，她叹了口气：“你的描述让我想到了一个以前看过的人设。一个幽灵，在雨夜悄无声息地到来，它走进沸反连天的小酒馆，它带来故事，它走时无人知觉。”
“没懂。”临寒无情表达了自己的直观感受。
“是吧——我也没懂。”齐泠拖长了尾音。
临寒现在懂了，她在回讽自己。
心情复杂：“语言表达能力不好是我的锅。别这样，我是认真说的。”
“我也很认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齐泠拆了包果干，恶狠狠咬了一口，“照我说，你就是想太多。”
“说了你别介意，和安芮那时起你就是这样的。你总在探求更多的信息，对一些事过度刨根问底，每个细节都想揪明白。看上去毫不在意，私下里却纠结得要死。”
“你这是啥，你这是典型的死要人设，典型的没安全感。”
临寒被她批得不敢反驳：“老师教训得对。”
齐泠扭过头，注视好友看不出表情的侧脸，蓦地失语。她感慨道：“……说实话，你真神奇，明明不是中央空调，但身边妹子就没断过。”
闻言临寒一怔，转过脸来眨了眨眼。
“你这人，是真的迟钝，”齐泠觉得自己操碎了妈妈心，“恐怕现在还不知道上学那会儿安芮有个同学也喜欢你吧。”
临寒愣住：“真不知道。”
“那是，因为觊觎你的那个妹子直接被她骂走了。”
空调呜呜扫着风，齐泠突然觉得扔进嘴里的零食很干涩，于是停下了动作。她盯着头顶熟悉的天花板，听身侧的人问道：
“你和她还联系过吗？”
齐泠一愣，结合先前的对话，反应过来临寒说的是安芮。回答道：“没。”
临寒自嘲地笑笑：“分手那天晚上她就把我删了，我也没再找过她。”
三年的时光是如此微不足道，她们走过对方几分之一的生命，在散场后化为彼此心里一道细微划痕，仅记录曾经存在的事实。
齐泠拿捏不准她的看法，犹豫道：“你还想见她吗？”
“不。”临寒答得干脆，“这点你说得对。一开始你就劝过我说我们不合适，我还想着和她尝试尝试。事实证明你没错，我确实没办法和她长久。”
可是三年已经足够长久了。齐泠不吱声。
安芮追临寒，也是在夏天。那时她与临寒成为合租室友刚一个月，同班的安芮说要来看看她的新家，开门便碰上了坐在沙发上敲键盘的临寒。
那时的大家都还稚气尚存。临寒戴着显嫩的黑框眼镜，穿着是松松垮垮的棉质睡衣，端的是与传统理科男对应的理科女模样。安芮是齐泠班里最精致的女生之一，身形小巧，每天出门前都会画上适合的妆，精心搭配好要穿的衣服。
所以某一天，齐泠突然被这名同学附耳问道室友有没有对象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第一反应是天下皆弯我独直，第二反应才是，安芮竟然喜欢上临寒了！
她们接触过几次？初次见面算一次，一起吃了两中餐，逛了两次商场……没了。
“你怎么确定她也喜欢女生？”为了避免尴尬，齐泠提前询问了这个根本问题。
哎呀，安芮想了想，我也说不上来啦，但是有这个感觉，就帮我问一下吧，好吗？
齐泠抱着大无畏的心态去问了，才发现，同类探测雷达这玩意竟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果然玄妙啊，三年前的安芮几面之缘决定追求临寒，三年后的徐古月更是对她一见钟情。
一开始的发展靠感觉，长久的维持靠能力。苯基乙胺已经产生了，怎么维持多巴胺与去甲肾上激素的分泌呢，万一内啡肽不足呢？爱情这东西太过玄妙，齐泠无法妄下定论，虽说理解不了，但她确信临寒身上有吸引着她们的地方。
临寒的外相称不上难看，她是那种别样的精致，五官单看皆不出挑，组合在一起却很耐看，不会给人以惊艳感，内敛而沉淀。
而看一个人，内在也必不可少。某种意义上，只有她知道这个合租了两年的、总在降低自己存在感、只想当米虫的室友其实有多优秀。
“你曾说我和安芮不合适，那你说说看，这次的合适吗？”空调似乎有些过于凉快了，临寒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找回了话题。
啊咧？齐泠的思绪刚还飘在之前上学时常去的一家中餐馆，下一秒被拉回了眼前乱糟糟的小屋。
“这个嘛，知道你不是认真问我你们两个能不能在一起，我就随便说了。”思索了一会儿，齐泠道，“个人以为，比起精致漂亮爱撒娇的小公主，你更适合精致成熟也能撒娇的大姐姐一些。”
其中明示不能更清晰。
“真这么想？”
斟酌片刻，齐泠轻轻道：“要我说，你和安芮走不到一起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她接受不了你的爱好，你当时……”
话还没说完，被临寒驳回：“我的爱好停了很久了。”
“好的，那不谈这个。话说回来，谁知道你会不会有什么新爱好呢？至少和徐古月聊的时候，我感觉她比较有包容度。”
这偏心明显到出乎临寒意料。“说得跟我很变态似的，”她尴尬地张了张嘴，“我怎么觉得你胳膊肘很往外拐呢，女儿长大了？”
“给爸爸滚。”齐泠毫不留情比了个食指委婉表示友好。
临寒自觉往沙发角落挪了挪：“好，我一会儿就滚。”
这下轮到齐泠惊讶了：“真滚？”
临寒晃了晃手机屏：“和徐古月约好了，下午去她家看电影。”
感情你是来消遣我的是吧？这不安排得明明白白吗！齐泠心里Mmp，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得，确定关系后记得给我发红包。”
“好的，给你带的特产就在门口，记得吃啊。”临寒比了个Ok的手势，潇潇洒洒离开了眼下凉快的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