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青门饮罢故人归>第50章 不走

  恶狼咬的她身上几处血肉模糊,血染的衣衫湿透,太医为她包着伤口,她只是看着不远处站的的迟皎,猛然发觉她瘦了许多。

  本就丰润如玉骨骼玲珑的人瘦了就显得没那么好看了,她心底不悦,旋即想起上虞与白鹤的话,不动声色的敛了眉眼。

  这些年是她疯狂的欲占有她如同野兽,想着不管她愿不愿,好好对她便是把自己觉得好的都给她。

  是她错了。

  自以为是,刚愎自用。

  她始终觉得迟皎那一句让她散尽后宫是气话,是矫情。

  却忘了她一无所有约莫只剩自己这个时时折磨她的妹妹,她自是不愿与人分享半分。

  旁人总说她没出息,自己也这么觉得,却忘了她也是人,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

  自己若真看不起她何至于纠缠她十几年。

  待太医包扎好后,她屏退众人,只留下了迟皎。

  故作冷淡刻薄“你怎的回来了,口口声声说着要走,走了却又回来,心思变得真是快,寡人望尘莫及。”

  心里却期待着,迟皎该是哄她了。

  果不其然,温软的人蹙眉坐到了她身旁,眼角微红看着是刚哭过。

  只听她问“你为何不告知我推嗣礼之事,若非我出城时听见消息,我当真就不回来了,躲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武时月刚想赶她走,就听见她坚决道“我入中宫,你自己生也好,过继也罢,总之不许再上龙威台。”

  自己苦求了十年的事,如今竟就达成了,她难以置信。

  十年,是一年一年的叠加,一日一日的苦熬,整整十年。

  相识之人娶妻生子孩子都有了三四个,京兆府尹换了三次,寝殿前的树苗已长得遮天蔽日,几只常见的宫猫接连老死。

  整整十年,她是白日黑夜里唤着她的名字,满墙的画像都已泛黄,她眼角有了细纹,青春不在。

  她收回了戍边军权,巩固政权,成了世人眼里金身玉雕的女皇陛下。

  无人知她以大好年华都在等一个人。

  十年,她竟是如今等到了。

  眼眶湿润,轻轻唤了声“皎皎,若早知你会应,我早该以死相逼,可我却怕你正盼着我死……”

  说着觉得可笑,呵呵的笑了起来,泪随着眼角的弧度落下。

  迟皎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的她心慌,武时月急忙道“我已将后宫遣散了,你不信我拿名单给你看……”

  说着就要下地,被迟皎拦下。

  迟皎轻轻的抱住她,沉沉的叹了口气“阿月,我当你是妹妹,是爱人,你对我的欺负我不喜欢,你逼我毫无尊严的向你跪地求欢,逼我对你有求必应,我只觉得这世上我独剩你一人了,可至此我都不知我们之间算何?我不怕你日后再欺辱我,我只怕我们是一时疯魔,并不知自己想作何。”

  她说的这些武时月不懂,可此刻武皇陛下承认自始都是皎皎爱她更深,从小到大连她每一次过分之举都会有求必应。

  她要去玩,母妃有事不应她,皎皎却会放下功课带她去玩,回来写字到子夜也不曾有怨。

  她不爱吃羊肉,母妃濒临动怒时总是皎皎抢着夹走她碗里的羊肉,拿帕子给她擦泪。

  往昔种种,她并非忘了,只是觉得貌似本该如此。

  直至迟皎离开皇宫,隐匿民间七年。

  她才发觉迟皎也是会走的。

  她便疯癫的处处折磨她,羞辱她,想将她禁锢在自己所见之处不许离开半步。

  是她不对……

  唇贴上迟皎光洁温香的额头,又轻轻慢慢的下移,直到寻到那处温软濡湿她贪婪的吸着气,沉溺在迟皎的气息间。

  这非是她头一次吻她,却是这十年来的头一次,前所未有的温柔与认真。

  触碰了迟皎心底那根华丽的琴弦,丝弦铮铮,奏出醉人天籁。

  她又没出息的对这个强势的妹妹投了降。

  一吻终了,武时月不顾阻拦下床缓缓跪在了迟皎面前,因遍体鳞伤使她看起来像只僵硬的木偶。

  她笑着道“阿姐,我跪给你,给你赔不是。你不愿入中宫我会选旁人来入,今夜我放你走,自此以后恩怨两消。”

  伸手轻轻的抚着迟皎的脸颊,眼神里只剩贪恋“走便快些,天亮了我便该后悔了……”

  迟皎吸了吸鼻子拉她起来把脸深埋在了她颈间,轻缓却又坚定的摇摇头“不走了,是生是死这皇宫终究是我的宿命。”

  出生到死,宫里的人终究只能是在宫里。

  这是宿命,出身皇家的宿命。

  她只愿来世,愿身不复生皇家   。

  灯火熹微,龙榻上武时月昏睡了过去,迟皎心里乱,只着了寝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蓦然瞥见书架一本厚重的《通史》。

  不禁想起当年阿月聪明,常得父皇夸赞,读史书总会见解独到。

  她生辰,自己便特意为她寻了这本通史,集千年之事,百国之兴亡。

  不由得来了兴趣,信手拿起却见书架移开了条缝隙。

  她借势推开,眼前赫然一座暗室,斗大的夜明珠将内里照的亮堂。

  走进去后她不由得惊住,四壁挂的皆是她的画像,或低眉浅笑,或掩唇轻笑,或蹙眉苦闷,神情灵动鲜活。

  细看去落款皆是一个月字。

  再看暗室正中的美人榻旁,一张小几堆满了纸张,最上面一张已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上写着,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再往下翻,稍旧些的纸页微潮。

  “阿姐,阿月很想你。”

  她吸着气,忍着泪意,躺倒在美人榻上一张张翻看着。

  一边长桌上摆着一个个憨态可掬的小面人,拿起看,面人的最外一层已有了裂痕。

  她吸了吸鼻子,接着看手里的纸张,蓦然看见写在牛皮上的一纸秘术,上写着取三滴心头血养一只追踪蛊便可找到挚爱之人的踪迹。

  她顿时手脚发凉,起身往外朝着龙榻走去,轻轻解开武时月的衣衫,紧张的手无力发抖的撩开了淡黄的诃子,只见玲珑间赫然一道旧疤。

  连蠢笨如她的人都知,蛊术虽有,可这追踪蛊听着便是假的。床榻上蹙眉浅眠的人是多精明机灵的人,怎会去信这个。